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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坑穴

  十裏路程,饒了山路,走出二十裏去。


  幸好出來的早,將將在午初時趕到滁山。


  徒三前些日子剛來過,可誰曉得風水先生點穴之地離唐光的墓地多遠。


  加上之前發現柳二伏兵,對於福地點穴之事,徒三心裏也沒底。


  不過到了近前,徒三就不用擔心找不到。


  唐光墓地對麵山坡上,放眼看去,似是漫山遍野新坑。


  徒三見狀,倒吸一口冷氣,心跟著懸起來。


  馬寨主卻是望向唐光墓地,眼見沒有什麽痕跡,才鬆了一口氣。


  這柳二就是瘋子。


  誰曉得他能作出什麽來。


  要是他真動了唐光墓穴,那滁州軍為了這口氣,還真是不能饒他。


  至於對麵挖了這些洞穴,嚇唬誰呢?

  還是自以為能全殲眾人?


  徒勞無功,就是笑話。


  柳彪帶了人先一步上前探查,卻是被眼前景象驚住。


  除了中間兩個略大的地穴空著,其他坑穴裏都是屍體。


  正是初四隨著江平與柳族叔過來點穴的那五百兵卒。


  柳彪的心提了起來,忙往中間地穴那邊走去。


  已經有兵卒在前探看,帶著顫音招呼道:“彪少爺,是四老爺”


  柳彪大踏步上前,低頭看去,裏頭一個老儒胸口一個血洞,右手被砍斷,瞪大眼睛、死不瞑目,不是別人,正是大前頭從陵水出來的那位族叔。


  “畜生!”


  柳彪的目光落在屍骸那被砍斷的右手上,紅了眼睛。


  徒三察覺不對,走了過來,看了個正著。


  他白了臉,連忙查看主穴附近的地穴。


  多是亳州兵卒的屍骸,還有個風水先生裝扮的屍體,不見江平。


  徒三心中鬆了口氣。


  他前幾年在河南道化緣,見多識廣,低下頭,看那風水先生的屍身,略作查看。


  屍身已經硬了,有淺淺的屍斑,死亡時間超過六個時辰。


  徒三的目光落在風水先生的右手上,滿手水泡。


  徒三心下一顫,又查看了幾個人,都是如此,嚴重的手心血肉模糊。


  這些兵卒是為了點穴來的,除了自己的兵器,自然也帶了鐵鍬什麽的。


  眼下鐵鍬不在。


  這些坑穴,是這些人生前挖的?

  徒三怒火中燒。


  五百亳州兵,不是死於戰場,而是死於內訌。


  挖坑埋自己,這些人生前,該是多麽驚恐絕望。


  韓喜山亦走過來,道:“怎麽回事,夫人追問了!”


  三人站著,看著大大的坑穴與屍骸,臉色都不好看。


  徒三看了眼四周,哪裏是瞞得住的?

  隻是這五百慘死的亳州軍在,柳元帥這墓穴如何能繼續用?

  就算他們不知風水,也曉得這裏都是枉死之人,成為凶煞之地。

  三人一起到了韓夫人車前。


  韓夫人已經挑了簾子,正聽柳虓話。


  “對麵山坡好多坑,這是誰安排的,看著亂糟糟的!”


  柳虓逼逼叨叨,還在抱怨。


  韓夫人疑惑不解,望向遠處,卻是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眼見三人過來,柳虓熄了聲。


  徒三長籲了口氣,忍怒道:“嶽母,柳虢來了”


  韓夫人先是一愣,四下望去,不見人影。


  待看清三人表情,她的心一沉:“他做了什麽?”


  “殺了五百亳州兵!”


  徒三咬牙道。


  “啊!”


  馬車裏傳來女子驚訝聲。


  柳虓也直了眼。


  韓夫人身子搖搖欲墜:“會不會是誤會?也許是旁人?”


  老太太看著徒三,目光帶了祈求。


  她已經明白,次子要是真的屠殺亳州軍,那就是犯了眾怒。


  眼前這三人,是亳州軍如今能做主之人。


  他們如實相告,也就是無意再縱容柳虢。


  可這裏是滁山,距離滁州州府永陽隻有十幾裏。


  真的是那孽畜生事,還是別人冤枉他

  下當爹娘的,都有此心。


  不相信兒子真的能壞道這個地步。


  這是亳州軍,是柳元帥一手組建帶起來的人馬。


  這次來滁山,還是為了柳元帥身後事而來。


  柳虢可以分裂亳州軍,可以在戰場上決戰,卻不該這裏屠殺他們。


  徒三咬牙道:“一個時辰前,斥候發現柳虢在山穀設伏為了不驚動嶽父靈柩,我三人決定繞路”


  韓夫人望向柳彪。


  徒三或許有私心,柳彪到底是柳家人。


  柳彪點點頭:“兩路斥候來報”到這裏,指了指山坡坑穴:“四叔死了右手被斬斷”


  韓夫人身子一僵。


  柳四老爺早年是柳家私塾的夫子,曾經因柳二調皮用戒尺懲戒他。


  柳二當時不過十來歲年紀,就有睚眥必報的苗頭,背地裏長大要砍了柳四老爺的手,報鞭撻之仇。


  柳盛知曉此時,生抽了兒子一頓鞭子,鬧出好大動靜。


  柳彪比堂兄不了幾歲,同在私塾中,自是記得此事。


  韓夫人這個當娘的,也沒有忘卻。


  韓夫人麵光帶了絕望,望向韓喜山。


  韓喜山苦笑道:“大姐,被設伏的那山穀,道路狹窄,隻能通過兩車若不是斥候警覺發現伏擊,山穀兩側落石滾下,眼前這些人,能剩下多少?”


  韓夫人臉色駭白,隻覺得渾身發軟,口中腥鹹,強扶著幼子手臂,才沒有跌倒。


  她曉得,眼前求情無用。


  她也不想再求情。


  伏擊圈中,有她,還有她一雙兒女,一個孫女。


  徒三見了不忍,道:“嶽母那邊地穴不能用了要不然就在這邊山坡,另擇福地吧!”後頭一句,是指著唐光墓地所在山坡的。

  唐光所點的穴,是馬寨主親自帶了滁州最好的風水先生選的,自然看著就是吉地。


  韓夫人點點頭:“好”


  即便不懂風水,大家也看出唐光墓地所在差不了。


  倚山望水。


  徒三卻也不好輕動,少不得又到馬寨主跟前此事。


  馬寨主這邊,也得了回報,知曉那幾百坑穴的古怪,正與霍寶、水進念叨:“這他娘是真瘋子幸好咱們滁州沒有這樣人,要不然還真是睡覺都不安生”


  霍寶望著對麵山坡洞穴,若有所思道:“不定這位二公子身邊有‘高人’,瞧著這些可夠邪的”


  幾百洞穴,幾百屍骸,不像是臨時泄憤,更像是一種儀式。


  水進聲道:“不會是亳州那邊的人吧?”


  先是出奔,虛晃一槍,重回滁州。


  又能先一步到滁山設伏,


  要是柳二早就有這樣手段,還能讓徒三做大,早就消滅在萌芽中。


  徒三過來,正聽到水進這一句,不由遲疑。


  大家望向他,馬寨主道:“就沒有什麽苗頭?”


  徒三苦笑道:“我之前一直在滁州,也是前幾日才到陵水”到這裏,歎了口氣,了入城遇險之事,

  “先是座騎發狂,後是墜物若不是身邊人警醒,我也帶了心,後果不堪設想”


  家醜不可外揚。


  可誰是家?


  徒三也不好了。


  馬寨主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出奔,這就是做賊心虛”


  徒三歎氣道:“就算我疑他做的手腳,也萬萬不會這個時候發作”


  柳元帥屍骨未寒,徒三要是與柳二爭鬥,隻會讓旁人笑話。


  馬寨主道:“他心毒手狠,自是疑旁人也跟他一樣,隻當你會害他。”


  徒三長籲了口氣,了想要在唐光墓地附近點穴之事。


  馬寨主自是沒有異議。


  本就是無主的荒山,還能攔著不讓安葬不成。


  隻是對麵幾百坑穴看著未免恐怖,即便涼了,也沒有這樣暴屍的道理。


  馬寨主便道:“左右人手富裕,將那邊也都填上吧!若是需要幫手,徒三爺隻管話。”


  徒三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隻是人手富足,工具卻不足,他道:“還要跟馬六哥一聲,安排人去滁州置辦鐵鍬!”


  馬寨主就招呼一人過來,吩咐他帶路去滁州,以免誤會。


  百十來匹快馬,奔馳而去。


  滁州總鎮如今是王伍,就是鄧健麾下的王千戶。


  論起來,與馬寨主還是拐了彎的姻親。


  虎豹兄弟,一個訂的是馬駒子,一個就是王姑娘。


  滁州代執政,則是之前的巢湖知縣,與巢湖水師的熟人。


  徒三看看色,已經是正午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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