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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養子之議

  等到大家再聚到客廳,已經是快三更。


  柳彪那邊,也問好了戰損,戰死三百九十七人,傷八百七十二。


  兩千五的安定守軍,折損過半。


  “真是萬幸!”


  柳彪性子爽直,直接尋了霍寶,躬身作揖:“是我輕敵,以為可以據城一戰,不想敵軍藏了火器,要不是霍將軍仗義出手,怕是被全殲的就是這兩千五的守軍!”


  霍寶忙側身避開:“下白衫是一家,我不過是盡了份內之事,柳將軍勿要客氣!”


  柳彪搖頭道:“我曉得是借了姐夫的光可這份救命之恩,卻是我該記下!”


  徒三在旁,見個正著,道:“不要外道了,都是親戚,本不是外人。”


  水進站在不遠處,與江平話。


  “三爺要去陵水?”


  “不去陵水去哪兒?嘉山縣人死絕了,安定縣城門都沒了?”


  “”


  本是同鄉,最熟悉不過,眼下兩人卻是相顧無言。


  各有立場,無需指摘什麽。


  卻是都存了戒備。


  另一側,柳元帥招呼了銀將軍近前,問道:“馮帥半月前出了亳州,這是往滁州去了?”


  “嗯!我師兄兵卒少,糧草不足,不敢在亳州境內逗留,就繞道都梁山去滁州求援,如今與霍帥在濱江!”銀將軍實話實。


  “濱江麽?”


  柳元帥沉吟著,若有所思。


  夜深了。


  上了簡單吃食,大家對付一口就分頭安置。


  霍寶也從李遠口中得知童兵戰損。


  死十五人,重傷三十三人。


  即便都是偷襲,可是刀槍無眼,到了拚命的時候難免出現傷亡。


  童兵殺死殺傷的官兵超過千人,收繳鎧甲一千四百多,兵器一千四百多。


  童兵名為童兵,實際上隻有黑蟒山時那一百人年歲略。


  到了曲陽那一千人,基本都是十六、七的成丁。


  後在州府永陽征的三百人,是十三歲至十六歲,也是略長的多。


  這次北上亳州,十三歲以下的童兵都留在州府。


  饒是如此,到了戰場上,少年們經驗不足,慌亂、力氣,就出現傷亡。


  霍寶的心裏沉甸甸的。


  “不用特意安排人手送傷亡兵卒回去了朝廷招回平叛大軍,亳州之圍已解,明日一起回州府”


  李遠應了,四下裏看看,聲道:“寶爺,那兩尊火炮”


  “留著!那是繳獲!”


  童兵幫了這麽大忙,所得繳獲自然要留著。


  要不是為了這些繳獲,童兵也不能這樣動力十足。


  倒是那些火器讓霍寶警醒。


  再高的武力,遇上熱武器,都挨不住。


  就是不知道朝廷火器儲備如何。


  隻要地方有儲備,那就有文章可做。


  要是沒有

  霍寶也無能無力了。


  讓一個文科狗去研究大炮,這不科學!


  至於火藥配方

  做土手榴彈麽?


  如今有強弩,最遠射程一百幾十丈遠。


  土手榴彈的能扔出去多遠?

  怕是與這愛炸膛的火炮一樣,起個震懾作用。


  次日早飯後,霍寶就被帶進內宅,拜見初次見麵的舅母柳氏。

  柳氏二十來歲,相貌隻算清秀,神情溫柔敦厚。


  “甥兒霍寶見過舅母!”


  霍寶心中略有些意外,不是意外柳氏相貌,而是驚訝她的年紀。


  如今女子及笄而嫁,拖到二十來歲的真不多,

  他麵上不顯,恭敬見過。


  “快快起來!早聽你舅舅念叨你他心中放不下的,唯有你同你表兄兩個”


  柳氏親自扶了霍寶起來,拉他到身邊坐下,細問起他與霍五近況。


  她並不知丈夫與滁州生了嫌隙,隻當是骨肉至親,丈夫牽掛之人。


  霍寶也一一答了。


  柳氏看著眼前少年,越發覺得喜歡。


  隻憑著這與丈夫幾分相似的相貌,她心中就多了親近,更不要先前成親時,還受了霍寶的賀禮。


  那份賀吉之禮,補全徒三親族不在的遺憾,卻也讓柳氏愧疚。


  親眼見到乖巧有禮的霍寶,她心中莫名生出個念頭。


  霍寶身上流著徒家之血

  可到底不敢與丈夫起


  想到這裏,柳氏轉頭望向丈夫,就見丈夫麵上帶了慈愛,盯著霍不得移眼。


  柳氏心下歎氣,聲跟丈夫道:“夫人那裏眼下怕是不愛見人”


  “那就回頭再見,以後總有機會!”徒三道。


  霍寶起身道:“舅舅,舅母,骨肉重逢,外甥本該承歡膝下,已盡孝心隻是隨外甥北上的滁州兒郎傷亡者眾,總不能讓他們做了孤魂野鬼,還需早日送遺骸回滁州安葬。外甥想要先走一步,回頭再來與同舅舅、舅母請安”


  柳氏女子心性,本就聽不得生死。


  想起這大半月的變故,她也不由紅了眼圈:“好孩子,難為你能想著這個逝者為大,理該如此!”


  徒三麵上帶了不舍,心下卻有些恍惚。


  先前聽了一耳朵,水進那邊也帶了戰死兵卒遺骸。


  銀將軍那邊,有一車的骨灰壇子。


  江平先前還似玩笑話,起這兩人,如此作態,邀買人心。


  這樣的邀買人心,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姐夫的格局,比自己知道的還大。


  沒等霍寶從柳氏這裏出來,韓夫人就打發人過來傳話,要見見霍寶。


  徒三、柳氏夫妻對視一眼,陪著霍寶過去。


  韓夫人年歲與丈夫相仿,知命的年紀,可頭發花白,臉上枯幹都是皺紋,瞧著像六十來歲的人。


  眼圈紅腫,麵上透著幾分灰心。


  老來喪子,人生中最悲苦之事。


  柳元帥都深受打擊,更不要韓夫人這個生身之母。


  隻是柳大行事太過,害得柳元帥丟了亳州基業。


  如今除了父母妻兒傷懷,別人壓根都不提柳大,更不要身後之事。


  見了霍寶,老太太卻是頗為親近,給了一掛金鑲玉的腰帶做見麵禮。


  “這寶長得俊,這東西合該他用!”


  霍寶看了舅舅一眼,見他點頭,才雙手接了。


  入手溫潤,竟是一塊一塊的暖玉。


  這見麵禮太重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韓夫人輩分、年歲都在這裏,有什麽求到自己身上的?


  霍寶心下有些忐忑。


  “今年多大了?讀書呢?還是其他營生?”

  “十三,在讀書,也在習武。”


  “單薄了些”


  老太太摸著霍寶的胳膊,帶了幾分慈愛道:“多吃些,長得壯壯的,跟你舅舅似的。”


  霍寶察覺到老人家的善意,心下稍定,老實點點頭。


  柳氏在旁,看著嫡母白發,用帕子捂住嘴,才讓自己不至於哭出來。


  昨日還是鬢角染霜,今日就白了一半頭發。


  徒三顯然也驚住,麵上帶了幾分不忍。


  不過是慈母心腸罷了。


  老太太已經望向徒三,道:“三兒呀,你今年也二十五,奔三十的人要是成親早,孩兒也快跟寶這麽大了!”


  徒三點點頭,望向外甥的目光越發慈愛。


  要是祖宗保佑,生個寶這樣的兒子,那他也就別無所求。


  柳氏在旁,臉色泛白,眼中多了幾分惶惶不安。


  老太太繼續道:“即便你與秀蘭生子,站住也要幾年如何闔家又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何不收寶為養子?骨肉至親,你姐姐已經走了,你這娘舅也當盡撫養之責,也讓下頭的將士心安。你嶽父,就是前車之鑒,當以此為戒”最後一句,已是帶了哽咽。


  提起柳元帥,徒三與柳氏哪裏好繼續坐著,都站了起來。


  柳氏不敢抬頭,低頭無聲垂淚。


  徒三卻是雙眼放光,望向外甥眼神帶了炙熱。


  是啊!


  他何不收寶為養子?


  他之前視寶為子,這不就是個機會麽?


  霍寶強忍著,才沒有跳腳。


  自己有親親老爹,誰喜歡做什麽養子?

  徒三心粗,隻當老人家的都是良言,可他旁觀者清,卻是發現柳氏神色有異。


  “謝老夫人好意,隻是舅舅與舅母成親不足三月,麟兒可期,哪裏需撫養螟蛉子?就算舅舅想要收養子為繼,也當以表兄為先。”霍寶開口道。


  重點在“螟蛉子”上。


  自己姓霍,不是徒家人。


  還有自己不稀罕做徒三的“臨時繼承人”。


  這個位置,留給真正的徒家子孫好了。


  曆史上岐陽王被收為養子改了姓,建國前又恢複李姓,想想都尷尬。


  自己好好的滁州少主當著,為什麽讓自己落入這種境地。


  霍寶著,也在留神柳氏與徒三神色。


  待到“麟兒可期”時,柳氏果然變了臉色。


  這女子成了親,生孩子是早晚之事,有什麽不對的?


  除非生不出來

  老太太提議養子時,柳氏神色那麽複雜,似喜似悲模樣。


  難道是生育艱難?

  至於徒三,聽到“養子為繼,也當以表兄為先”時,麵上就帶了遲疑。


  看來老爹所料不差,自己這舅舅嘴上的再親近,可真有了比較的時候,自己這個隻見過幾麵的外甥,是比不過他親眼看著長大的親侄兒。


  霍寶心中一曬。


  這不是正常麽?


  不共同生活的情分,就世人眼中,這本家侄兒是自家人,外甥也隻是外甥。


  即便表哥不知在哪兒,壓根還沒影兒呢,也讓徒三猶豫。


  這個舅舅,還是那個靠不住的舅舅。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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