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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兩重天 上

  書齋裏。


  聽到外頭動靜,林師爺與宋老大人都住了話音。


  “先生,我姐與林大哥他們到了!”


  霍寶隔著門稟告道。


  林平安去大營籌建醫兵營,並不在州衙內。


  林師爺身邊還沒有添人。


  “進來!”


  林師爺的聲音。


  眾人隨聲進來。


  林師爺、宋老先生在南窗下的羅漢榻上對坐。


  “先生,宋老大人!”霍寶帶著眾人與兩人見禮。


  林師爺臉色帶了慈和,宋老先生卻是看著霍寶,心中納罕。


  霍元帥還看不出什麽,這個霍帥卻是看出不凡來。


  若不是親眼目睹他暴起殺人,誰能想到這個乖巧少年是個棘手的。


  怒目金剛是他,救苦菩薩也是他。


  行事利索老辣,不似少年。


  吳家一事,名利雙收。


  用的都是陽謀。


  林師爺叫眾人坐了。


  他看著滿臉喜色的馬駒子、薛孝,又看了看難掩憂心的孫子,心中很是無奈。


  七情上臉,不通人情!

  若是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不滿霍五占滁州。


  這些年自己帶了鬱氣,一味逼著他讀書,少教導了做人的道理。


  才會讓他有傲氣沒有傲骨,少了擔當。


  眼前不是教導孫子的時候,林師爺就與馬駒子道:“五爺就等你們了州府這邊還沒征過兵,你們四個過來,就負責去征兵”


  薛孝、林瑾麵上都帶了喜色。


  負責征兵?


  是不是允他們獨立帶兵了?


  之前他們都名義上為馬駒子的副手,可實際上還比不得牛清、霍虎兩人可以直接帶兵。


  馬駒子卻是意外:“征兵?州府不是還有兩萬人馬麽?這些人嚼用都吃力,還征什麽,又不打”著,卻是熄了聲。


  是啊,不打仗征什麽兵?


  征兵了,就是要打仗了!


  馬駒子呼吸急促:“這是防亳州兵南下,還是咱們主動出擊攻陵水?”


  滁州四縣,如今還有個陵水縣被亳州兵占著。


  蕩平黑蟒山,是為下一步打陵水做準備?

  淮南道攻略,目前隻有幾個頭目與霍寶、牛清知曉。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林師爺就含糊道:“且看,總要預備周全!”


  幾個年輕人各有喜色。


  宋老大人卻是糊塗了。


  防備亳州兵?

  打陵水?

  這個霍五爺不是柳元帥麾下麽?


  難道先前不僅與舅子翻臉,還要自立門戶?

  林師爺看在眼中,也沒有解釋什麽。


  滁州算什麽?

  亳州算什麽?

  霍家父子看的,從不是這一州一縣之地。


  大變之後,骨肉重逢。


  霍五、馬寨主等人都十分歡喜。


  當晚,州衙開宴,為馬駒子一行接風洗塵。


  老和尚上了主桌。


  有霍寶之前的話,他倒是沒有一見麵就質問霍五為何出爾反爾,而是詢問起陳大誌的下落。


  陳大誌就是之前的濱江縣尉,是老和尚的手下,是個勇武正直之人,之前上下級相處的也極好。


  霍五得了濱江後,惜才沒有殺,安排林瑾送陳大誌到滁州。


  徒三頗為看重,提拔著做了百戶,就在那八千兵卒中。


  那晚變故倉促,大家隻撤下了八千人中出身黑蟒山的頭目,忘了陳大誌。

  如今老和尚問起,霍五就實話實:“隨徒三去亳州了”


  霍五也心疼啊!


  之前不留陳大誌在濱江,之因為陳家是濱江大戶,他又是帶過兵的,要是反複對大家有威脅。霍五當時初來乍到,根基不深,自然不敢留人。


  那是真正帶過兵的人,自身也有勇力。


  老和尚皺眉道:“你得滁州的消息,也傳到濱江了,陳翼該來了!”


  陳翼陳舉人,濱江士紳,陳大誌的叔叔。


  霍五笑道:“下白衫是一家,陳縣尉去亳州與留滁州差不多倒是陳舉人不錯,州衙這邊正缺人手”


  霍五對老和尚另眼相待,其他人就也高看老和尚兩眼。


  愛民如子,起來簡單,可這下官員,真正能做到的有幾人?


  隻是這愛民如子,與大家夥兒的買賣,又有什麽幹係?

  這樣抬舉老和尚,所為何來?

  插手滁州政務?


  林師爺處理的好好的,何苦讓外人瞎摻和?


  主桌上隻有幾位首領在,就是霍寶、水進都在次桌。


  霍五對大家正色道:“除了林先生,剩下咱們兄弟都是喜怒隨心的人,手下跟著的兄弟也都是老人咱們要是隻守著滁州過日子,那怎麽著都行,可想要走出去,就得學著做個合格的將領怎麽學,我霍五也不明白,卻曉得無規矩不成方圓之前寶為了約束兵卒不是列了‘三大紀律、四項注意’,這規矩是定了,可真要咱們自己去盯著下頭兄弟們,也落不下臉、狠不下心去管教我請老大人過來,就是想請他這個監察。老大人愛民如子,一片公心,與咱們兄弟沒有私交,也能狠下心去真正約束下頭人!”


  霍五得很清楚,“監察”監督管束的是下頭人,並不包括在座諸人。


  座位上,領兵之人是鄧健、馬寨主、唐光。


  三人都不是愛計較的性子,都點點頭表示知曉。


  薛彪卻是神色有些古怪。


  州衙,大營,監察。


  讓人想到一個詞,“三司”!

  三權分立!


  霍五是借此另立一個部門攬權吧?

  老和尚被委以重任,並不覺得榮耀,反而皺眉道:“與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不是將士兵卒,而是官員吏你們滁州兵又不打百姓,礙不著百姓什麽,下頭吏要是不妥當,就會逼得百姓沒了活路!相對於兵營,州衙上下吏員更需要監察!”


  大家都望向林師爺。


  霍五麵上帶了猶豫之色。


  兵營設個監察,將玄衣隊掛在監察名下,也有從嚴治軍之意。


  省的軍紀糜爛,跟匪軍似的,壞了口碑,難走長遠。


  至於政務,霍五還真是沒打算伸手。


  林師爺處理的好,又有心帶兒子,他這個外行就不跟著搗亂。


  可老和尚的沒錯,隻約束住將士兵卒沒用,官員吏才是直接與百姓打交道之人。


  如今官場風氣,又是沒有不貪的。


  真要不聞不問,前頭搶地盤,不得這些人後頭就能丟了地盤。


  林師爺看向老和尚。


  這位濱州青,他雖是初見,可早知其名。


  舉人出身,教諭任上九年,後升江西興國知縣,清丈畝,平冤獄,曆任州判、道同知、右僉都禦史後因得罪外戚被貶官外放。


  霍五請此人來行監察事,可謂神來之筆。


  老和尚也望向林師爺。


  瞧著眾人的反應,他就明白政務是在這位身上。


  隻是這氣度


  老和尚心中驚疑不定。


  兩人年歲相仿,自己也是曆經宦海沉浮,三起三落,見過的高官顯宦不少,並不記得曾見過這位。


  可要這位是尋常儒生,那也是扯淡。


  林師爺頷首道:“滁州三縣吏員良莠不齊,是該監管起來如軍中一般,將獎賞懲罰製度早點明確,以後按照規矩行事,也省的縱出禍患,累及百姓!”


  他點頭,霍五沒有反對的道理,道:“那就勞煩林先生多費心,早點兒敲定個章程來”


  這是將官吏升遷獎罰製度,都交給林師爺手中。


  林師爺點頭道:“回頭我與宋伯群商量商量,早日落定此事。”


  伯群,是宋老大人的字。


  宋老大人纏了林師爺一,日暮才離開。


  眾人也聽聞此事。


  宋老大人昨日晚宴入了白衫軍,可那個情形,大家也不能保證他是真心實意,隻是接受他名義上的“歸順”。


  林師爺專門提起來,表明要用宋老大人為副手,也是變相給宋老大人作保。


  霍五想起兒子提醒,知曉那位宋老大人正有可用之處,便點頭道:“林先生用何人,林先生自專就是隻是這位老大人是九卿致仕,年歲閱曆在這裏,也值得咱們多敬著些,下次再開宴,就請那位老大人留下!”


  太仆寺可是管著馬場的。


  宋林一個剛卸任一年的太仆寺卿,就算人走茶涼,也比旁人通曉門路。


  滁州正缺軍馬,想要去遼東販馬,不得正好借此人之力。


  林師爺點頭道:“滁州這邊總要提起幾家,宋林長子早逝,次子一直在老家守業,幾個孫輩讀書為業,最年長的止步舉人”


  宋家沒有子弟出仕,就不會太顧忌,可以安心使派。


  次席上,坐著九人。


  除了今剛到的馬駒子四人,就是霍寶、水進、牛清、霍豹還有林平安。


  聽聞林平安被林師爺收為養孫,賜了林姓,如今還負責籌建醫兵營,馬駒子為他高興,道:“雙喜臨門啊!回頭可要擺酒!”


  都是蟒頭寨一起長大的夥伴,馬駒子是真心實意為他歡喜。


  薛孝心中火燒火燎的,看著林平安忍不住嫉妒。


  還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一個書童,就因為是林師爺身邊舊人,就給安排了這好差事!


  醫兵營,是歸在輔兵裏,不用上場打仗。


  可手下人手是真的,還有預備藥庫,這其中的油水大了。


  林平安謝過馬駒子,望向林瑾,略有些忐忑。


  林瑾不是那等肚雞腸容不得人的性子,可這多個兄弟,就將相依為命的祖父分去一半,心中多少帶了酸澀。


  隻是他更羞愧,平安跟在祖父身邊十來年,心細體貼,比這個親孫子對祖父還上心。


  看出林平安拘謹,林瑾就主動提了酒盅:“二弟!”


  “大哥!”林平安舉起酒盅,麵上帶了感激。


  同桌的另一對兄弟,霍豹夾了巴掌大的燒五花肉,放到胞兄碗中:“大哥吃,這是你最愛吃的”


  馬駒子在旁白了他一眼:“大熱的,也不嫌怕膩著老虎?”


  “膩什麽?就該好好補補,我哥都瘦了!”


  “眼瞎吧?這是瘦?都養出雙下巴了!”


  “雙下巴怎麽了!這是福像!”


  霍虎不理會這未來叔嫂拌嘴,三口兩口將肉吃了,嘴角彎彎。


  霍寶、牛清都看著水進。


  “明日就要出發剿匪?”


  桌子上一靜,眾人都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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