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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家門榮光

  州衙,後堂。


  吳墨看著手中厚厚一遝田契、地契、房契,神情有些恍惚。


  早在決定出首時,他就想到會追討回部分家產,可沒想到不是部分,而是全部。


  就連被侵占過去的嫁妝,都用吳家二房的祖產給抵了。


  一千兩百畝地,兩間鋪子,一處宅子。


  之前被侵占的大頭是母親與妹妹的嫁妝,祖母那一份年代久遠,本就所剩不多。這些他打算全都留給妹妹。


  妹妹之前的親事,早已隨著堂姊的出嫁不了了之。


  吳老爺之前不是不想要插手侄孫女親事,都讓吳墨想辦法推了。


  妹妹已經及笄,雖然舍不得,可女兒家韶華易逝,也留不了多久了。


  霍寶拉著牛清過來,並沒有留霍豹。


  聯姻是結兩姓之好,由他開口,本就有仗勢的嫌疑,再有個對此事執著的霍豹在,不得好心辦了壞事。


  昨日來赴宴的少年奉命來州衙報道,霍寶就打發堂侄先過去篩選一遍。


  霍寶對牛清道:“清大哥,這位吳墨吳公子十七歲,十四歲就中了童生,要不是吳家父子暗中使壞,不讓他去考院試,他早就是秀才了”


  牛清被拉著看了一場大戲,對吳墨本就帶了好奇,聽了這話,越發佩服。


  殺父之仇,不共戴,可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難。


  自己好好長大,讀書有成,還能護住妹子,十分不容易。


  霍寶完,卻是心中後悔。


  疏忽了,忘了吳家是書香門第。


  若是那位吳姐也是滿腹才華的女子,與出身農戶的牛清怎麽過日子?

  沒有共同語言,湊到一起也容易成怨偶。


  隻是沒有拉線拉一半的,少不得硬著頭皮繼續。


  吳墨有些意外,不知這位元帥作甚對人誇自己?

  這位“清大哥”又是何人?

  霍寶看著吳墨道:“這是我表哥牛清,與你同庚,如今是親兵營營長”


  吳墨露出幾分意外,這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他望向牛清的目光就帶了幾分審視,視線在其脖子上的傷處定了定。


  牛清相貌清雋,不像農家子,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馬寨主一眼相中。


  牛清被吳墨看得有些不解,望向霍寶時才想起兩人前幾日的話。


  這是相親?


  牛清窘的不行,臉立時紅了,額頭上滲出細汗來。


  霍寶見兩人都明了,就道:“清大哥先去歇著,我與吳公子話。”


  “好嗯我先回了”


  牛清應了,帶了幾分無措匆匆離開。


  吳墨神色複雜。


  “不要誤會,不是強娶!若是算計你們兄妹私財,就不會有剛才的公審!”


  霍寶開門見山道:“因去年時疫,我表哥上頭長輩相繼謝世,這一支就隻剩下他一人,我爹想要讓他早點成親,傳承血脈。之前想要在鮑家、郭家尋一合適的人選我那個堂侄是個熱心人,昨日去了你家,回來讚你們兄妹安貧樂道、偏居自保,可憐可敬他擔心你們兄妹年輕,得回祖產,沒有長輩庇護,擔心有人下作算計令妹終身若是萬一令妹錯了姻緣,倒可惜了我對你們兄妹的保全之心,就催我拉這個線!我這表哥農家子出身,沒讀過多少書,隻是識字罷了,與令妹怕是也難琴瑟相合。若是你已經有妥當人選,無需顧忌,早日落定,以免節外生枝”

  牛清去年十月喪祖父、喪祖母、喪父、喪母。


  按照禮法,服喪最短並服,也要三年,疊加服就是八年。


  可眼看就打仗了,刀槍無眼。


  牛清主動提及娶親事,不是對父母不孝,而是被霍五踢了一腳,也擔心自己哪日沒了,使得家裏斷了香火。


  霍寶明白牛清的想法,卻不能讓他留下短處,就點出他獨丁身份,又將成親之事推到老爹身上。


  吳墨起身,麵帶感激,鄭重作揖:“在下不是誤會,是受寵若驚!我們兄妹何德何能,能的爺關切垂問至此?隻是到底是舍妹終身大事,還請允在下回去與舍妹商議,再給爺回複。”


  滁州城裏多少人家想要攀上新元帥,不得門路,才會對唯一與州府有關係的鮑家羨慕嫉妒恨。


  吳墨這裏,不僅得回祖產,還上掉下一門好親事。


  年歲相當,正妻名分,結了就是新元帥的姻親。


  換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忙不迭點頭應下。


  吳墨卻是要胞妹點頭才應,這份手足之情可歎。


  這個人有腦子、有耐心、有決斷、有底線,是幕僚的好苗子,霍寶覺得不錯。


  隻是老爹昨已經放話,十七歲到二十五歲的去找水進報道,霍寶就不打算截胡了。


  水進那邊正缺人,不得正合適。


  “你已經耽擱一上午,記得下午去大營找水將軍報道!滁州是大家的滁州,保住滁州、發展滁州,需要大家齊心合力!”霍寶端茶送客。


  吳墨鄭重應了,才轉身離去。


  霍寶直接從後門去校場。


  後門口牛清皺眉站著,不知想什麽。


  “清大哥,怎麽了?”


  “寶兄弟,這親事不行!”


  牛清麵上沒有了之前的羞澀,滿臉不讚成。


  “清大哥剛才見豹子了?”


  “嗯!誰家的閨女不是娶?沒必要沾這家麻煩,又不缺吃少穿,要是因這個拖累五叔與你的名聲,那我寧願不娶!”牛清態度很堅決。


  霍豹匆匆趕來,正聽了這一句,麵色就帶了羞慚。


  自己犯了貪念,忘了這個。


  寶叔為了不擔斂財的嫌疑,將吳家明麵上的財產借著一場“公審”都散出去。


  自己卻跟著添亂,非惦記著吳氏女的嫁妝。


  霍寶看看兩人,既欣慰他們能事事先想到他們父子兩個的立場,卻也不算就此作罷。


  “人人背後都人,人人背後被人。要是顧及旁人的法,咱們也走不到今。隻要問心無愧,就無需顧及這許多。這門親事成了,人會嘀咕咱們貪財,可真正明眼人卻能知曉咱們的寬和與大度!”


  殺了該殺的,就要安撫該安撫的。


  士紳商賈們,也就曉得州衙這邊不是一味強硬。


  牛清被服了,點點頭不再什麽。


  霍寶又望向堂侄:“你也別瞎尋思了這次你是為清大哥著想,這吳家兄妹的人品又比旁人好些,我才拉一次線,下回這種事莫要再尋我!”


  兩輩子第一次做媒人!

  尷尬死了!


  霍豹立時老實道:“侄兒以後再也不敢了!隻這一回!”


  不管是吳氏女的嫁妝,還是牛清以後日子舒心不舒心,在他心中都比不過寶叔的名聲重要。


  寶叔不將旁人的法當回事,可是他卻不能不當回事。


  心中已經悔死了。


  隻是親事已經同吳家了,就沒有反複的道理,否則對於吳家兄妹來,就是雪上加霜。


  昨跟著各家來州衙的孩子總共有三十多,除去十歲以下的,還有二十二人,如今都在校場裏站著。


  霍豹上午考較眾人,就是在這裏。


  “能拿得出手的沒有幾個!”


  霍豹帶了幾分嫌棄:“除了一個姓鄔的委實不錯,就寶叔叫留意的宋家、郭家的還好些”


  霍寶並不意外。


  宋家耕讀傳家,子弟要應試,沒有一個好身板也不能一級一級考下去。


  郭家祖上是禦廚,家族傳承最重要的是手藝。


  十來歲的孩子,早該開始顛起大勺。


  校場上,二十二人,大多耷拉著腦袋。


  昨晚除了被長輩蒙住眼睛的,大多數少年都目睹霍豹的殘暴。


  戰戰兢兢,心中極畏懼。


  大家都曉得,今過來是給元帥選伴讀,選上是伴讀,沒選上就要充童軍。


  這個殘暴的豹爺就是童軍頭目!


  那些剁人跟剁餃子餡的少年武士就是童軍!


  再也不想吃肉了!

  好可怕!

  嗚嗚不想充軍

  偏生到了校場上,一連三考。


  跑圈,舉石,拉弓。


  不管是士紳公子,還是商家少爺,全都懵呆


  選伴讀,不是當考核功課如何嗎?

  這是選伴讀,還是選侍衛?


  霍豹還真不是故意為難大家。


  眼看就要打仗,寶叔身邊的人不護衛寶叔,最差也不能拖後腿。


  真要選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自己護不住自己,寶叔又心軟,真要遇到事兒,不會撇開身邊人不管,不是拖累是什麽?

  為了震懾這些嬌少爺,霍豹還專門調了兩隊童兵,給大家先演示一遍。


  這次隨著來滁州的童兵,都是十三歲至十五歲之間。


  麵容稚嫩,可算下來也是老兵。


  這三項就是菜一碟。


  眾少年看著,心裏越發沒底。


  這一考核大家大多烤糊了。


  宋家二少爺宋謙之得了“上、上、上”。


  還有個鄔家少爺鄔遠是“上、上、上”。


  郭家三少爺郭鬲是“中、上、中”。


  郭家五少爺郭釜是“中、中、中”。


  剩下十九人最差都有一個“下”,有的則直接是“下、下、下”。


  按照霍豹的標準,出現一個“下”就要被撤下。


  這二十二人中,第一輪就淘汰十八人,有資格選寶叔的伴讀,隻有這四人。


  霍寶將四人叫到麵前。


  宋謙之長得英氣勃勃,不像是讀書人家的子弟,倒像個將門兒郎。


  這三項都過了,耐力、力量、準頭都有了。

  就為了科舉之事,做到這個地步?

  昨偏廳上各家子弟的表現,霍豹已經跟霍寶了。


  值得一提的就是吳墨與宋家這個少年。


  當時的情形,吳光宗父子三人被斬殺,連大人都怕了,就這個少年出手,想要庇護朋友。


  不得不這種義氣熱血是熱血,可也愚蠢。


  要是他麵對的不是霍豹,而是真正殘暴之人,那這樣舉動,自己陷進去不,還要拖累家族,坑爹坑祖。


  霍寶看了眼宋謙之手上扳指:“你想要從軍?”


  宋謙之沒有立時應答,抿著嘴唇,帶了幾分倔強。


  他是想要從軍,可從的不是白衫軍。


  白衫軍算什麽軍?


  不過是拿著鋤頭的農夫、流民。


  霍寶道:“三月裏白衫軍占陵水,陵水八百縣兵流竄曲陽,屠了十二個村子,殺了數百人滁州當時亦被圍,官兵滿城大索,拿教眾二百三十人,在城牆上挨個絞殺白衫軍首領不忍見,終帶兵撤退”


  你想要的是當“殺良冒功”的官兵?


  還是敵襲時不思禦敵,隻會將屠刀對著百姓的官兵?

  這兩句話,霍寶沒有問出來,可宋謙之也聽明白。


  他漲紅了臉,顯然還有異議。


  霍寶卻沒有與他辯論的意思,隻道:“回去問問令祖,大丈夫為人立世,是當忠心帝王,還是當忠心眾生百姓?”


  宋謙之皺眉。


  這有什麽可問的?


  讀書人,誰不曉得忠君愛國的道理?


  霍寶已經望向鄔遠。


  鄔家在滁州二十八家不顯,卻是真正的將門之後。


  鄔家先祖就是第五帥手下偏將,是隨第五帥殉城的守城三十六將之一。


  這麽多年來,鄔家子弟習武,卻沒有出仕,開了一家武館維持生計。


  鄔遠目光落在霍寶背著的鐧囊上。


  “元帥,可否請見神兵?”


  霍寶笑了笑,從身後抽出一鐧,直接往前一遞。


  鄔遠雙手接過。


  這紫金鐧身,鐧把手處的卍字紋,還有這沉甸甸的分量,無一不證明這就是傳的神兵——第五帥的紫金鐧!


  鄔遠麵帶肅穆,雙手奉還。


  霍寶收鐧。


  鄔遠立時單膝跪下,滿臉堅定:“遠願效仿高祖事,誓死追隨元帥!”


  鄔遠的高祖,是第五帥的同鄉,也是最早追隨第五帥的將領。


  霍寶親自扶起,正色道:“好!今日起你我即袍澤兄弟,願你我效仿先賢,多年後你我後代兒孫,亦以你我二人為榮!”


  “嗯!”鄔遠眼圈泛紅,使勁點頭。


  霍寶又看向郭家兄弟。


  郭鬲十三歲,是個沉默靦腆的少年,被霍寶看一眼就手足無措模樣。


  郭釜九歲,是個愛笑的胖墩。


  他不到十歲,昨被親爹臨時替換四堂兄來赴宴,今日大伯就做主讓他過來。


  這堂兄弟兩個成績都是平平,比不得宋謙之、鄔遠兩人成績出色。


  霍寶打算用郭家,想要給郭家一個體麵,就點點頭,對霍豹道:“就這四人為伴讀吧,其他人充童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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