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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迎娶

  滁州諸高層中,眾士紳商賈能搭上的隻有兩人。


  宅子在外頭的唐光,還有每日與吏官見麵的林師爺。


  可林師爺那邊門檻高,有功名的舉人老爺還能客客氣氣投貼,沒有功名的就不好挨邊。


  同林師爺那邊比起來,還是出入唐宅更便利。


  一時之間,唐宅門前車水馬龍。


  各家能得上話家主,都親自登門。


  帶兒郎?

  莫非霍元帥要嫁女?


  可霍元帥不是隻有一子?

  莫非是養女?

  商賈人家還罷,不講究規矩,能與新元帥搭上親戚就是好事;士紳人家,好好教導出來的兒子,真要娶了養女為媳,那可沒臉見祖宗哎!

  可是帖子上標的清楚,誰也不好直接拒絕。


  誰也不傻,沒摸清霍五脾氣前,且老實著。


  這就都湊到唐光跟前探底來了。


  唐光?


  唐光心裏也犯嘀咕。


  帖子是他安排人送的,可他也不明白讓士紳商賈帶兒郎做什麽。


  寶爺要讀書了,這是給寶爺選伴讀?


  還是

  膩煩了各家的算計,想要“回報”一二,用薛彪的養女聯姻?


  隻是馬老六不開口詢問,唐光再多好奇也都壓下去。


  如今賓客盈門。


  唐光直接選擇閉門謝客。


  誰也不見了!

  見了錯話,還是自己的不是。


  另外就是尤家、張家處置已經下來,唐光也要防著尤家人登門求情。


  至於尤妾,一個弱女子,霍五、馬寨主都沒有提,明顯是任由唐光安排,無心幹預。


  唐光卻是怕了。


  亳州與滁州相鄰,總有一戰。


  留著尤氏,到時候更棘手。


  可直接處置,他又下不去手。


  如今尤妾如何安置,唐光決定交給老定奪。


  他已經叫人將後麵相鄰的兩進宅子買下,將尤氏主仆挪了過去,屋子都鎖了。


  要是尤氏已經懷孕,三月也能顯懷,有自己親子之母的身份,換個身份再回來,霍五等人也不會計較;要是沒懷上,找到她本生父母送歸,算是好聚好散。


  昨日還是心肝兒,今日再傷心,摘了也疼。


  唐光歪在書房,唉聲歎氣。


  唐家門口,眾家主麵麵相覷。


  “唐將軍不在?”


  “是不在!”


  “”


  “明日也不在?”


  “是一直到後日下午都不在!”


  “”


  州衙設宴是後頭晚上,這是打定主意那之前不見人。


  大家心中更沒底了。


  唐光可是諸將軍中最好話的,如今都變了態度。


  是霍元帥禦下嚴厲?


  有耳目靈通的,聲傳遞消息:“尤家沒收到帖子!”


  “不會吧?尤家可是”


  越是聰明的,想的越多。

  “這是打唐將軍的臉呢”


  “是不是又要‘變’”


  幾輪兵變下來,大家都淡定了。


  隻因這兩次兵變都太和平。


  徒三進城前,是宰了知州、州判,還有他們身邊親信,可總共也就十來人。


  滁州知州、州判之前效陵水知縣行事,大肆在城裏索拿彌勒教徒,已經引起眾怒。


  彌勒教在淮南傳了幾十年,信眾不可勝數。


  就算大家不信彌勒教,也不能親友全都不是教徒。


  偏生知州當初為了斂財,故意借此敲詐各家,實在可恨。


  徒三爺和氣,江二爺和氣,不見殺戮,又接了各家示好,使得滁州裏這些大戶人家對於白衫軍少了幾分敬畏。


  尤家、張家明知曉南貨鋪子是霍家輩產業,依敢如此行事,就是因此。


  就算唐光閉門不出,大家也隻有疑惑,沒有畏懼。


  一直到,新的消息傳來。


  尤家酒坊被封了!

  尤家上下被拘拿!

  張家綢緞莊被封了!


  張家上下被拘拿!

  唐家門口立時肅靜。


  之前還扯著閑篇,互相打探對方有沒有私下巴結上新元帥什麽的,如今也都沒有了心情

  這是有目的的奪產?


  還是厭棄唐將軍殃及池魚?

  張家又是怎麽回事?


  霍寶回了州衙,去老爹那裏送高麗參,才想起之前疏忽。


  落下了養傷的牛清。


  牛清為了父子兩人,能豁得出性命,霍寶心中已經將他視為親人。


  “爹,先分一斤給清大哥,回頭去城裏藥鋪再尋些,這個可以切片當參茶吃。”


  霍五卻是不讚成道:“先不急著送,回頭一起送。不能分兩份,要分六份,清哥兒的從我這份取。”


  霍寶怔住,隨即明白老爹用意。


  諸頭目中,林師爺年將花甲,需要補身體。


  老爹開始保養身體,馬寨主隻比老爹一歲,也不算年輕。


  馬寨主有的,薛彪那裏就不能落下。


  要不然以薛彪的脾氣,肯定要惱。


  諸親長都有了,就得顧著唐光麵子。


  鄧健三十歲,年富力強,不需要進補。


  可不管他需不需要,霍寶孝敬了一圈,就得算他一個。


  霍寶抽了抽嘴角,這以後是要多出幾個爹孝敬的意思麽?


  霍五隻當兒子不樂意,低聲勸道:“人心換人心,你視他們為親叔伯孝敬,他們才能將你當親子侄疼愛不管心裏怎麽分遠近親疏,這麵上都要做的周全!”


  霍寶點點頭,很是受教。


  確實是自己疏忽了。


  但這高麗參還是越早吃越好。


  其中有幾株是已經切片的,霍寶就親自拿了幾片,泡了參茶給老爹:“爹先喝著,我尋鮑大夫去他家擅長養生,藥鋪裏當不缺這個”


  霍五沒有留兒子,擺擺手讓他走了。


  喝了一口參茶,霍五長出一口氣。

  不用兒子惦記,他也會好好保重自己。


  兒子才十三,他得護著兒子,長成頂立地好男兒。


  州衙偏廳,鮑白英滿臉急切,看著林平安。


  “林二爺,不知張家到底是什麽罪名?可否有通融的餘地?”


  林平安好奇道:“鮑大夫怎麽問這個?李家還沒上門呢?”


  誰都曉得綢緞張家與木器行李家世為姻親,素來同進同出的。


  如今張家人都被拘押,鋪子宅子被封,李家人沒露麵,倒是將鮑家逼出來。


  鮑白英苦笑道:“我家與張家去年換了庚帖,我家二訂的就是張家長孫女。”


  “張家私藏軍械,圈養力士,圖謀不軌,家產收沒”


  鮑白英臉色蒼白,顯然聽出來張家到了末路。


  他重重地歎口氣,正色道:“林二爺,能不能幫在下請示下各位將軍,可否允在下次子與張家女踐行婚約?”


  罪不及出嫁女,鮑白英堅持這門親事,是想要保全張氏。


  林平安沒有急著應答,好心提醒道:“鮑老大夫那邊,怕不會應允此事”


  鮑老大夫滑不溜手,應該不會願意讓自家跟“獲罪”的張家牽連上。


  鮑白英神色堅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為我兒做主。”


  “鮑大夫真君子也!”


  隨著話聲,霍寶走了進來。


  倒不是他有心偷聽,隻是過來尋人,正聽了後幾句。


  鮑白英苦笑道:“不敢領寶爺讚,人生在世,有些道義,總要堅持。”


  氣氛頗為沉重。


  鮑白英不會是誤會張家要死絕了吧?

  這人的性子有些真,可這種品格值得敬重。


  霍寶不想鬧出烏龍,直接道:“張家上下不會有性命之危張家與亳州柳元帥有舊,家主幼女是我舅舅房裏人,六爺會派人送張家去亳州”


  鮑白英聽出霍寶話中之意,卻依然堅持道:“姻緣既定,就沒有隨意更改的道理,還請寶爺成全!”


  物離鄉貴,人離鄉賤。


  張家丟了祖業,又去了他鄉,想要立足何其艱難。


  張氏留在張家,不得這輩子就毀了。


  “你家肯重諾迎娶,是義之所在,我去與六叔提此事”


  “謝寶爺成全!”鮑白英感激不已。


  霍寶擺擺手,去尋馬寨主。


  至於高麗參之事,又不差這一日半日,倒不好這個時候提了。


  馬寨主聽聞此事,很是唏噓:“這年頭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咱們作甚不成全?”


  “帶了幾分書生意氣,貴在心正!”霍寶忍不住讚了一句。


  “這樣的人用著也放心,出不了大褶子。”


  抄沒尤家、張家的事情都是馬寨主負責。


  馬寨主點頭了。


  霍寶也就得了準信,打發人傳話給鮑白英,可今日迎娶。


  州衙這邊不會有人對尤、張兩家女眷做什麽,可這世道重貞潔,女子在衙門裏關一會兒與關一夜到底不同。

  避免節外生枝,還是今日迎娶要好。


  尤家、張家被抄家,嚇壞了城裏各大戶人家。


  有張家在裏頭,這不是被唐將軍牽連,這是“殺雞駭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霍元帥的“火”嗎?


  大家猜不到緣故,又不敢直接登州衙詢問,都派了人手暗搓搓盯著州衙這邊動靜。


  鮑白英急匆匆而來、急匆匆離去,不過片刻功夫就傳到各當家耳中。


  難道鮑家也要不保?


  為啥啊?

  不是要用鮑大嗎?

  怎麽轉就變臉了?

  大家越發摸不著頭腦。


  鮑老大夫卻是急了。


  “這個強驢,指定給張家求情去了!不孝子,這是半點沒顧著咱們老鮑家啊!”


  老大夫氣的夠嗆,跺腳罵了半兒子,又叫次子去叫人:“叫他來,我要問問他,是沒過門的兒媳婦重要,還是親老子重要!”


  鮑二爺也怕殃及到自家,應了一聲,急匆匆去找人去。


  知子莫若父,反過來,知父也莫若子。


  鮑白英從州衙出來,連家也沒回,直接去了自家藥鋪叫兒子,又從賬上支銀子。


  他是長子,醫術又好,藥鋪一直是他打理,這邊的賬房自然也認自家大爺,痛快給了五百兩銀子。


  鮑白英有兩子,長子跟在祖父身邊學醫,次子平日跟著他打下手,這幾日他沒空,次子就跟著坐堂醫見識病例。


  銀子到手,鮑白英直接帶兒子去了喜鋪。


  花轎、十二台聘禮、媒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色色差不多。


  又買了現成的嫁衣,可是新娘子的嫁衣總不能隨著花轎過去。


  鮑二就主動請纓,給未婚妻送嫁衣。


  鮑白英允了。


  鮑二也很懵,這就要娶親了?


  他性格肖父,極為敦厚,雖意外婚期提前,可也並無反感。


  隻是想著女子一生嫁一回,張氏這樣匆忙出嫁未免可憐,就在路上耽擱了一刻鍾,買了一副妝匣。


  林平安有心交好鮑白英,聽鮑家來人,親自出來相見。


  待曉得鮑二是新郎,他略感意外,可不是詢問的時候,便壓下疑問帶人去了張家關押之處。


  張家上下關在後堂,男女分開。


  女眷們哭哭啼啼了半,都等的絕望。


  之前還盼著李家來人,沒想到來的是捧著喜服與妝匣的鮑二。


  張家大娘子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拉扯驚神未定的女兒上前,對著鮑二福了下去。


  鮑二連忙避開

  鮑二爺找了一圈人,從州衙找到藥鋪,從藥鋪找到喜鋪。


  等到他再次追到州衙門口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鑼鼓喧囂,大紅的花轎在門口停著。


  鮑白英站在衙門外,如青鬆般挺拔,看著兒子背著新娘子一步一步從州衙大門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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