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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照花台

  縣衙被包圍了半個時辰,等包圍的童軍童軍退去,縣衙門口放了告示牌。


  自從白衫軍進城,縣令跑了,這還是縣衙第二次放告示牌。


  第一次放告示牌,是按照戶籍冊子領口糧之事。


  這個第二回,是什麽?

  早有好事兒的百姓湊過來,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就是不曉得上麵寫什麽。


  有個幼學之年的童子被喊了過來,給大家念告示,大家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嘻!淫亂?不曉得怎麽個淫亂法兒?”


  “喝酒吃肉?!造孽呀,阿彌陀佛!”


  “啥是實證啊?還給米給銀子的?”


  “人證物證,不編瞎話的,估摸著就是實證了。”


  “那我王大曉得,這個周秀才半夜踹寡婦門,還生了個私孩子,我們前後院,見了好幾回!”有嘴快的已經了出來。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就有一個少年“噔噔”幾步衝衙門大門去了,扯著公鴨嗓喊道:“我舉證周秀才偷寡婦養私生子犯了淫戒,有街坊王大為人證!”


  話音未落,兩個童軍出來,拉了少年進去。


  看熱鬧的百姓麵麵相覷。


  “娘的,誰家逼孩子,搶我的舉證!”那嘴快的漢子反應過來,憤憤不平。


  “誰曉得告示是不是糊弄人?不得是替你擋災了!”有人勸慰道。


  那快嘴漢子指著縣衙大門:“這是災?”


  眾人望向縣衙大門,方才那少年抱著個布口袋出了縣衙,一臉防賊的模樣看著大家。


  那快嘴漢子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了布袋:“崽子,搶我的舉證,這是我家的米!”


  少年不肯放,兩下裏一撕把,布袋“吱啦”一聲裂開,金黃色米散了滿地。


  圍觀的人熱鬧也顧不上了,眼睛都黏在米上,離的近處的已經蹲下劃拉,離的遠的也湊了上來。


  那快嘴漢子剛想要罵人,少年一嗓子喊了起來:“來人呀,有人搶糧食!”


  大家嚇了一跳。


  “嗒嗒嗒嗒”,跑步聲由遠及近,一什持了長槍的縣兵趕來。


  之前趁機偷米搶米那些人,倒十分知趣,離“現場”好幾丈遠了。


  滿地米旁邊,就剩下那快嘴漢子與少年。


  “怎麽回事?有人敢當街搶糧食?”縣兵什長看了地上米,皺眉問道。


  “官爺,是這人,搶了我的米!”少年指了那嘴快的控訴道。


  那快嘴漢子被長槍指著,磕磕巴巴道:“這不是搶是這子搶了我的舉證就周秀才偷寡婦那事兒,是我瞧見的這本該是獎我的”


  那什長掃了眼告示道:“什麽該不該的?你去晚了怨那個?早幹什麽去了!”

  快嘴漢子漲紅了臉不出話,那少年已經蹲在地上劃拉米,裝得七七八八,生怕有人還搶似的,抱了布袋一溜煙跑了。


  原告跑了,也就沒有被告什麽事了。


  那縣兵什長環視眾人,告誡道:“若是再有人當街搶糧或搶賞銀,定嚴懲不貸!”


  眾百姓唯唯諾諾。


  隻待眾縣兵走了,才有人反應過來。


  這“舉證”也分先來後到,縣衙裏顯然是認先來的。


  有幾個知曉些原由的,已經迫不及待進了縣衙。


  倒是隻看熱鬧這些,看出些別的來。


  “縣衙怎麽還管真信徒假信徒的事了?又是曲陽白衫軍糾察?這到底怎麽回事?“


  “縣城裏到底誰了算?”


  “不是鄧縣尉麽?就是鄧縣尉攆走了白衫軍!”


  “不會是白衫軍又來了吧?”


  “管他縣兵還是白衫軍,反正不是咱們了算。”


  “要是也跟剛才那子似的得一鬥米就好了!”


  曲陽縣城城門已開,不禁人出入。


  可士紳早已被搜刮一空,百姓家底更薄,全憑戶籍冊子領每日口糧,就算想走也沒有路上嚼用。


  如今有了這一鬥米的獎勵,勾得不少人蠢蠢欲動。


  就連不知曉原由的,都四處打聽去了。


  等到拴住家裏得了消息,拖家帶口的到衙門求情時,拴住已經“五戒”都破了,連同其他“假信徒”一道,上了枷板,在縣衙門口示眾。


  “假信徒”三十六人,都是立枷。


  枷板上貼了白紙,上麵寫了每人犯下的戒律。


  這枷板是衙門裏的老物件,一對枷板三十五斤重,沉甸甸的壓在肩膀上,再直的腰也彎了。


  更何況,那白紙上寫的犯戒,不是信口雌黃,而是查有實事。


  “嘿,那個就是周秀才,下眼泡腫著那個,瞧著就不像正經人,連私孩子都養了!”


  “這個姓鄧的也不是好東西,打就手腳不幹淨,偷了好幾個書鋪,還真是個慣偷兒。”


  “哈哈,那是高狗兒,屠家子出身,是東街的財主,歇了豬肉檔,還舍不得祖業,經常殺雞屠狗,可不是正犯了‘殺戒’?”


  “邊上那拴住也不是好東西,打偷雞摸狗不學好,沒有牆頭高就曉得偷看婦人撒尿,頂不是東西。”


  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被枷著這些人羞憤欲死,有那一鬥米、五兩銀子的獎勵,別人可不就是對他們扒了皮。


  誰也不是聖人,平日裏言語不當、醉後無德之事總能尋到兩、三遭。


  更有甚者,連時候偷了隔壁幾枚青杏、拱嬸子被窩要吃奶奶的事都被翻出來。

  誰人背後不人,誰人背後不被。


  這都拿到當麵來,一般人還真受不住。


  就算他們受得了,想要分辨也不能,每人嘴裏塞了大核桃。


  縣衙大堂,霍寶毫不客氣,居中而坐。


  五十童軍,霍豹、侯曉明為首,左右列隊而站,威風凜凜。


  大堂上,站了二十來號人,都是外頭“假教徒”的家屬,為首的,就是拴住的父母,張三的姐姐、姐夫。


  老夫妻兩個,都是老實巴交的模樣,可出的話不軟。


  “表少爺,拴住都是被那些酸生糊弄住了,跟著湊熱鬧,他還是個孩子,回頭讓他舅舅收拾他!”張姐夫躬身道。


  都是買賣人,這一句話就了好幾個意思。


  霍寶也不與他磨牙,隻道:“不用著急,往縣兵大營挖地道、藏引火之物,關係千萬縣兵性命,這不是事,輪不到我這晚輩做主,自然要等表叔回來處置!”


  張姐夫強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就算別人有壞心,拴住也不會,他親娘舅也在裏頭,他還能害他親舅舅?這孩子指定是被人騙了。”


  “外人陰謀起事,是一種處置方法;這自己人起事,指定是另一種處置法子總不會混淆遠近親疏,放心!”


  張姐夫被堵的不出話來,直給老妻使眼色。


  張大姐立時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道:“我的老爺啊,收了我去吧好好的孩子被拉著吃酒就成了罪過,什麽真教徒假教徒?咱家就這一根獨苗兒,誰還舍得他當和尚去?如今偏他是假教徒,喝酒吃肉都成了罪過,這叫人哪兒理去?!”


  要是個凶神惡狀的潑婦,這般唱念打坐無人會同情,可這婦人長得老實巴交的,又沒有一句髒話,隻念著自家委屈無辜,倒是顯得分外可憐。


  眾人齊齊望向霍寶。


  這張大姐可不是尋常民婦,是縣尉心腹張三的胞姐。


  張三父母早亡,打跟著姐姐、姐夫長大,可謂長姐如母。


  霍寶既是晚輩,看著縣尉麵子,也不當“無動於衷”?

  除非張三倒台了!

  莫非,方才霍寶提過的地道、火油什麽的,真是張三的後手?


  眾人都提了心。


  這閻王打架、鬼遭殃,縣尉與張三真要內訌,誰曉得會打成什麽樣。


  霍豹、侯曉明都在霍寶跟前,就見霍寶在那裏像看大戲似的,用手指在桌子上拍著拍子,嘴唇微動。


  兩人提起耳朵仔細聽。


  “一呀嘛更兒裏呀,月影兒照花台,秋香姐訂下了計,她晚不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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