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來襲

  紙人又扯了扯她的褲腿,似乎是在示意她趕緊挖坑把自己給埋了。


  君橫一掌拍下,讓它趕緊滾蛋。


  她那飽含怒氣的一掌,直接將紙人身上的靈力散盡。


  君橫想掐指算算,又憋住了,乾脆自暴自棄,裹緊衣袍重新躺下。


  躺了一會兒覺得不甘心,坐起來掏出自己的庫存貨。


  她做了一套同樣的舉動,將紙人擺在地上,然後屈指一彈。


  如果她的陰陽眼還在,這時候一定可以看見,一道白色的亡靈虛影,剛被彈出紙人,還未緩過神,又扭了個頭,以千軍難擋之勢,擠開一眾懵懂的競爭者,再次將自己貼上了那紙媒介。


  紙人迫不及待地動起來,蹬蹬後腿,又開始熟練地挖坑。


  「……」君橫,「……」


  把它埋了吧。


  塵歸塵土歸土,然後一把燒了它。


  「你干哈呢?」君橫舉起自己的手作勢要打,「知道出門在外混多不容易嗎?光能挖倆坑可把你給能的!」


  那紙人很靈氣地舉起雙手,做了個「請慢」的動作。


  君橫動作一頓。就是嚇嚇它。


  能進她的小紙人,說明這小鬼是個沒戾氣的遊魂,起碼還保有神智。這麼熱衷於要跟她交流,應該是知道什麼內情。


  紙人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開始他的表演。


  先是原地轉了圈,似乎是為了表示它的興奮,小腳步還一顛一顛的。然後忽然捂住心口,朝後倒了下去。再之後爬起來,跪在旁邊,低頭擠出了一個悲戚的表情。


  君橫看得一愣一愣的。


  啥……啥意思啊?


  西方鬼就是不一樣哈,表達方式都這麼抽象的嗎?


  做完這一通戲劇性的表演之後,它虎軀一震,又開始刨坑。


  君橫:「……」


  隨後它就一直在熱情地刨坑,彷彿生命的意義得到了延續。沒有什麼能阻止他,死亡也不能。


  君橫心如止水,也沒有什麼能驚擾的到她,除了拽著這小鬼一起升仙。


  那張符籙上的靈氣原本就不多,所以君橫才能用。不到五分鐘,紙人身上流動的符畫已經開始顏色轉淡,並隱隱消失。


  遊魂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脫離,似乎比君橫還著急的樣子,朝她招招手,又指了指地面,示意她一起來。


  君橫背對著巷口,兩手環胸,定定看著它。


  他們的腦電波根本不能一個次元地交流。


  那紙人死不瞑目般地別過臉,靜候自己離開。最終歪歪倒倒地落到地上。


  君橫將東西都收回去,沒有再用的打算。現在也睡不著了,就靠著牆揣測它的意思。


  是說有人正在挖地道準備偷襲怎麼的?還是說地下有更安全的避難場所?哦,也有可能是說自己枉死,想讓君橫幫忙安葬一下它。


  都有可能。


  君橫朝街上望了一眼,想出去走走。但這邊會有騎兵隊巡邏,夜間亂走肯定會遭到拷問,還是安安靜靜留在原地。


  她借著月色,數鈔票一樣地開始清點身上的符籙。從今天起,這些就是她的寶貝兒了。


  君橫有些肉疼地從裡面抽出四張平安符。想了想,又抽出一張。撿了幾塊小石頭將它們擺在自己面前,壓住。


  內心有股無比的安全感。


  瞧瞧,這奢侈的人生!


  城區中心的魔法光球還亮著,可是它的光線無法傳遍整個卡塔里小鎮。


  東城區,暗夜裡傳來一絲腐臭的腥味,隱隱夾在風中飄來。


  巡夜的人不滿皺眉,心道又是誰亂丟腐爛的垃圾。提著燈停了下來,抬起手背用力一拍。卻見剛才有陣瘙癢的地方,漾開一片黑色。沒有痛覺,但手背上的皮肉已經綻裂開並不斷朝著周邊蔓延。


  是帶著亡靈氣息的黑蝴蝶!

  「啊——」


  他的尖叫聲刺破長夜,敲響危險的警鐘。


  腳步跑動起來,守在城門邊的魔法師們終於清醒過來。


  「快起來快起來!所有人都起來!」


  貝利爾搖晃著城牆上的銅鈴,用他大嗓門喊道:「蝴蝶群來了!所有人快起來!」


  守夜的幾位魔法師,火速從各公會召集所有在鎮里的同伴。然後布開一個大型魔法陣,開始抵禦黑蝴蝶。


  可惜他們發現的太晚了,只能被動地進行防禦。


  誰也沒有想到黑蝴蝶會提早這麼長時間就出現,東城區的入口現在還住著不少居民,用聲波魔法將他們吵醒。分派出一部分的人手安置他們前往西城,還要檢查是否有溜進城區的蝴蝶,同時又要治療那些受傷的人。


  捉襟見肘,真是分身乏術。


  他們又一次催促所有冒險者儘快往東城區集合。


  布萊茲從公會裡朝外飛去,驚道:「蝴蝶群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不是說還要過兩天嗎?」


  璐娜慌張抱著自己的大帽子,往裡面掏東西,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騎兵隊看見的畫面推算出來的。我就奇怪新一批去探查的人還沒回來。」


  蝴蝶群提早孵化,他們多半可能是遇險了。


  布萊茲藉由風魔法將他們火速送到東城區,此時魔法的光效已經將城門口的天色照得有如白晝一樣明亮,黑雲般密集的蝴蝶群,看一眼就叫人頭皮發麻。


  數十名的魔法師聚集在一起,努力用自己的魔力消去黑蝴蝶身上的亡靈氣息。


  火星跟水滴不斷從天上落下,而前方還是一片的黑茫茫。


  布萊茲說:「去找魔法學院的學生幫忙吧。讓他們過來疏散一下人群也可以的。」


  「嗯。」璐娜說,「我來通知他們!」


  她擅長的是水系魔法,雖然年紀還小,但對自己的控制力很有自信。


  璐娜握緊魔法杖,耳邊全是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尖叫聲,讓她無法集中精神。璐娜閉上眼,用心去感知城西的魔法流動,想傳音給魔法學院的導師。


  魔力像潺潺的水流一樣蜿蜒向前,到了半路,碰到一片黑暗,忽然乾涸。那黑暗聞到了她的存在,開始吞噬她的魔力,迅速反撲過來。


  「糟糕了。」璐娜臉色蒼白的可怕,手中魔杖直接摔到了地上,切斷剛剛放出去的魔力。


  眾人驚訝地看向她。


  璐娜聲線顫抖道:「西城區……有更加龐大的亡靈氣息,我從來沒有見過。濃郁到……我的魔法都無法穿破中心區。」


  她抱住自己的手臂道:「單憑我們肯定無法剋制那邊的亡靈!我們現在連蝴蝶群都難以阻止。」


  眾人聽見,心下一緊,腦海中閃過一道聲音,告訴他們一些就要結束了。


  他們完了。


  「怎麼會這樣……」布萊茲恍惚道,「會長能趕回來嗎?」


  「會長這時候肯定還回不來。」另外一名魔法師驚詫道,「是有亡靈法師在附近吧?他們想要毀滅卡塔里鎮!」


  貝利爾沉下臉,敲了敲拳頭,迸出一團火焰。他指著前方道:「不管怎麼樣。我們要先守住這邊的蝴蝶群!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派人去西面看看,給會長再送一封信!」


  外面的風忽然開始狂亂怒號,空氣在明顯的降溫。


  君橫聞到一股熟悉的惡臭。同時擺在她前面的平安符,連石頭也壓不住,直接被風颳走。


  她伸手去抓,從牆后沖了出來。那符籙碰到她的手指,直接化成了黑色的齏粉,混在空氣中消散。


  君橫微愣,面向城門的方向。就見一團黑色的巨大陰影,正從前方緩慢靠近。它身邊的黑氣,幾乎扭曲了空氣,造成強大的氣流。


  君橫驚訝地張著嘴。


  這是……啥玩意兒啊?


  帶著濃烈的鬼氣跟屍氣,似殭屍又不似殭屍。天底下可沒有那麼大的殭屍。


  廣場上所有的燈光亮起,隔壁的魔法學院飄出無數的光點,照亮了整條街道。


  「快跑!離開這裡!」一位舉著魔法杖的導師,帶著一群學生從裡面衝出來,將附近的居民都叫醒,呼喊道:「天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亡靈!」


  可是離開這裡去哪裡?現在卡塔里顯然被兩面夾擊,哪裡也出不去。


  難道真的得挖個坑躲到地下?


  微弱的魔法攻向那巨大的黑影,還未靠近,就直接被吞噬。


  君橫正要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


  這群人顯然不行啊,搞什麼呢?


  還穿著寬鬆睡衣的人群,從旁邊的房子里衝出來。因為距離黑影過近,他們直接倒在了地上,抱緊手臂,整個人縮成一團,嘴中念念有詞:「冷……好冷……別過來——你是誰!」


  被陰氣和鬼氣影響,開始出現幻覺了。


  再這樣下去,這邊的人真的都得死。


  兩側的學生們合力吟唱,想要阻止,但似乎沒有成效。敵人太強大,再靠近只會將自身也卷進去。


  君橫定定看著前方,忽然間眼睛陣陣發燙,瞳孔上浮現出閃過一道金光,符字飄過。


  師祖禁制怕是要動搖。


  君橫心道不妙,連忙抬手去捂,但為時已晚。


  刺痛過後,金光散去。眼睛像被洗滌過一樣,摘下一層茫茫似霧的遮蔽。


  再睜開眼,世界已經大不相同。


  她可以看見百米遠處城牆磚頭上的划痕,也當然清清楚楚看明白了眼前的怪物。


  那的確不是殭屍,只是惡鬼裹著他們的屍體,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君橫乍看一眼,焦點在它身上駐留,瞳孔中倒映出他們扭曲的四肢和五官,綻開腐肉與白骨。沒見過大世面,頓時一陣作惡,胃酸翻騰。


  那森森鬼氣竟然直接衝破了師祖的禁制,君橫感覺丹田處正在升起一股熱氣,經由脈絡像四肢遊走。五感不斷增強,眼睛更是生疼。


  不,也或許是她來了這鬼地方,導致師祖術法失靈了。


  可現在應該怎麼辦?

  君橫迅速穩住,飛捻五斗。


  所謂五斗即五方星斗之神,掐決用以安藏魂魄,制幼邪魔。


  畫符設壇首決,居家旅行必備!

  因為不知道今日是陽日還是陰日,君橫便兩手都掐了一遍,再重新去看那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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