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江源仇恨的來源


  李錚走出高樓,來到大街某處深巷內,若無其事的來回走動,片刻後,起身離開巷子。深巷再次恢複平靜,細細看去,隻見某處有著一堆小碎石塊。碎石很小,隻比砂礫大一些。若非有心觀察,怕是誰也不會注意到。


  因地下城照明依靠那些神奇的乳白色礦石,故而地下城內並無白晝之分。早已習慣晝起夜伏的人族,並未因此顛倒日夜,他們以卯時起居,戌時入夜,大街上雖亮如白晝,除卻巡防的軍士們,再無居民人影。


  亥時已到,此刻的高樓內,早已不如白晝那般熱鬧,諾大的大廳,隻有宿鬆靜靜地盤膝在地。李錚還在高樓二層的某間房內,隻見他低頭伏案,手執毛筆,細細書寫。這時,門下傳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宿鬆睜開眼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名青衫男子,男子樣貌普通,麵無表情下那雙眸子卻是顯得深邃。


  “外門弟子見過龍師叔!”


  見來人眉頭微皺,宿鬆連忙開口。隻是青衫男子聽完後,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再認真看了宿鬆幾眼後,這才步入高樓。


  宿鬆見狀小心翼翼的向門外望去,見四周安靜如常,並無異樣,這才輕輕關上大門。做完這一切,青衫男子卻是早已不見蹤影。宿鬆心下一鬆,繼續席地盤膝打坐,隻是那顆心,卻是與往常不同,難以平靜。


  李錚書寫時很認真,時而皺眉,時而歎息,完全沒注意到身前已有人到來。青衫男子不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李錚,那雙眼中浮現的情緒很複雜。


  似是感受到青衫男子的目光,李錚執筆的手微微抖動,一滴墨汁落於紙麵,瞬間漆黑了一團墨影。李錚並未抬頭,他繼續書寫著,隻是那團墨影宛若他心中的湖泊,在不斷地升起漣漪不斷的擴大。


  “來了?該準備的東西,我還在書寫,今日事關重大,我這才留信於你。”


  來人並未出聲,他隻是靜靜地站在房中,仿佛是一尊擺放在房間內的雕塑。除卻眼神的波動,整個人從未有絲毫異動。


  揉了揉雙眼,李錚停筆,執筆之手傳來絲絲酸澀,李錚用力握了握拳頭,待酸澀感漸消,這才小心翼翼將書桌上所寫之物,整齊疊放在竹筒內。


  青衫男子並無異動,依舊站在原地盯著李錚。後者起身,來到青衫男子身前,將手中竹筒遞上。見青衫男子不接,這才抬起頭直視青衫男子。


  “你很好奇?”


  李錚看出了青衫男子眼中的神色,低聲喃喃。


  “也許你很難理解,但我所做的選擇,不需向你解釋。你隻需要相信我,像師兄那樣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你不值得信任!”


  青衫男子說話間麵無表情,接過竹筒後轉身離去。李錚望向青衫男子愣愣出神,半晌不再言語。


  夜已深沉,涼山上的夜總是在雲霧的懷抱中。山巔上的正氣宗內,江源已回到宗門,在昏暗的光芒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絲絲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向下流出,那雙眼眸深處藏著惡毒的仇恨。

  不多時,江源來到某座宮殿前,尋找那個他最痛恨的人。


  “源少爺,您來了?”


  某個正氣宗弟子,站在宮殿前,看到江源後,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


  “叫我江源,我問你師父可在內?”


  “源少爺,師弟不敢不敬。這麽晚您來這裏,有什麽要緊事嗎?”


  江源聞言心緒微動,又是一陣咳嗽,嘴角再次紅潤起來。守門弟子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扶住因疼痛而顫抖的江源。


  “源少爺,您這是受了傷?是誰這麽大的膽子,連大長老也不放在眼裏,膽敢對你動手?我這就進去為你通報!”


  守門弟子很是氣憤,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樣,看在江源眼裏隻覺得一陣惡心。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就是眼前這條看門狗,在首次拜見大長老時,出言奚落侮辱於他。隻因那時的他,僅是一名普通的外門弟子。當他是私生子的謠言傳揚之後,這人再也不敢輕視他,甚至不斷地獻媚,企圖接近他。


  若非是他的殿前門童,江源怕是早已教訓他。以他目前的修為,雖不能比作內門弟子的精銳,對付這個勢利小人卻是無虞。奚落侮辱可以承受,但他觸犯了江源的逆鱗。


  說起這事,江源不由得想到已故的母親,那個善良到被無數人欺辱,受盡各種汙言穢語的傻女人。為了某個男人,她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受盡人間苦楚。


  在蠻妖族南侵之時,她一直傻傻的等待著某人來接她,最後她等到了人,卻沒等到想等的那個人。那個將名望名聲視若生命的人,僅僅隻是派來了門下弟子,接走了尚且隻有十歲的江源,卻遺棄了那個傻女人。


  江源恨他,他永遠忘不掉臨行前,母親那失望失落無助的表情。她的苟且偷生,她的忍辱負重,僅僅隻是因為他曾承諾過會來接她。當無情的現實出現在眼前,她緊繃的弦終究到達了承受的極限,她倒在了無盡的絕望中。


  僅僅隻有十歲的江源,永遠忘不掉母親最後的微笑。她的笑那麽美,她的人那麽真,她的心那麽善,為何要受到如此對待?

  自此之後,江源對他可謂恨之入骨。他來到正氣宗後,那名接他的師兄,將其丟在外門,留在宗門夥房,做著低賤的柴童,沒日沒夜的砍柴劈柴。


  十年來,他從未去看過他。十年來,他從來不曾說過自己的身份。江源恨他,卻也感激他,因為他從未正麵承認過他,這使得他不用為私生子的事實而煩惱,更不用開口稱呼這個最厭惡的人為父親。


  他從成為柴童開始,就在不斷的接觸宗門內的師兄們,他不斷地討好他們,隻為了能夠讓自己踏入修行。他等到了,他也成功踏入修行,憑借不錯的天資,他在三年內達到搖光境中期,如此快速的提升,隻因他一直在沒日沒夜的苦修。


  在別人玩耍時,他在修行;別人睡覺時,他在修行;別人入食時,他依舊在修行;廢寢忘食的他,遠遠甩開了其他人,他也因此獲得進入內門的資格。

  但命運的擺弄,使得江源在萬般厭惡中成為了他的親傳。江源不斷安慰自己,他會認真教導指引自己修行。可無情的現實,終究戳破了這個美麗的泡沫。


  進入大長老門下後,他從未關心過江源,甚至從未蒙麵。江源所修行的功法,亦是從別人手中轉接而來。他恨,卻也知曉現在的自己太弱,於是他更加努力,但奈何天道不公,他的修為在七年前進入瓶頸。


  他苦苦思索,更加努力地修行,他渴望踏破瓶頸進入新的境界,但他失敗了。三年來,他不斷衝擊著瓶頸,也在不斷的失敗。他恨,恨那個人的殘忍,更恨那個人的逃避懦弱,若不是他,自己和母親又何來如此多的苦楚?


  多次衝擊瓶頸失敗後,他終究放棄了。他知道,很多時候天賦決定上限,努力隻能讓你更快的達到上限。也許他的資質,隻能達到搖光境圓滿吧。


  認命嗎?江源苦澀的想象。他不甘心如此止步,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他還要到達更高的境界,獲得無上榮耀的同時,更是要將那個人狠狠的踩在腳下!

  於是,在不久前的某個夜晚,留宿涼山城的他,被木槿國主撞見。在木槿國主許以一顆枯榮丹的代價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木槿國主的要求。


  他隻想要更強,他對這個世界看得足夠透徹,那些人的嘴臉如何醜陋,他亦是深惡痛絕。他不在乎人族是否會被滅族,隻要自己足夠強,他就有能力踩下他。


  他的恨,他的怨,使得他不斷的將正氣宗的諸多信息透露出去。地下城的建立,天命結界巡防時間及人員,隻要木槿國主相問,他便不斷的滿足。他在等待著,等待天命結界被破的那天。


  隻是苦苦的等待中,天命結界卻一直完好無損。他很氣憤,在不久前的一天,他很憤怒的質問木槿國主,後者卻是告知他,他們的另一枚棋子在猶豫中。


  當他得知李錚便是那枚棋子時,更是氣憤的大罵木槿國主的白癡。他不懂為何木槿國主要選擇這麽一個廢物,選他又能做什麽?

  今日在高樓內看見李錚,他所有的怨恨,都轉接到李錚身上。他以言語擠兌,逼迫李錚承認自己勾結外族,他成功了但也失敗了。李錚的確承認了,自己的憤怒隻差一絲就能以他的血肉泄恨。


  可是萬般算計,終究被那一男一女所破。那對賤人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那個男人更是強到離譜,在七人圍攻下居然能夠僥幸逃生,簡直可惡。


  如果沒有這對狗男女,今日李錚必死無疑,一旦他死了,掌門那個老不死的定然會因憤怒而大發雷霆,隻要他下令徹查,自己便能將一切推到師命難違上。一旦如此,自己再不需要他人幫助,也能看到他墮入深淵。


  每每想到這裏,江源身體內疼痛就會被憤怒所壓製。眼下,前計已經告敗,隻能采取其他方式。這也是他不顧傷痛,趕來見那個人的原因。


  隻是,守門弟子離去後,江源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雙眼一黑,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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