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野獸
喃喃的話語，逐漸到達了終點，她沒有繼續講了。或許，這個故事裏頭，還有更多的相遇，還有更多沒有揭開的懸疑，可如今的話，與那些不相關的，實在相隔太遠，想必也是多了幾分疲憊。方子欣動了動麻木了的腳，又扭了扭那僵硬的脖子，歎了口氣： “這墳墓裏，除了藏著爹爹口中常說的那個人，還藏著那人深愛至極的女子。”
陵生麵色如常，似乎沒有被故事多少感動一般，也有了幾分出神。相比陵生的不在線，言喬卻仔細思考了幾分，拍了拍落在陵生身上的一片葉子，把她弄整齊衣服：“那紅豆呢？真有這般神奇功效？”
“我也不清楚，那個名為段久的人，本應是將紅豆帶走了的，可也不知在怎的，此刻，卻落入了我們家族手中，如今又被穆青語奪取了，連同著初三的寶物。”
方子欣在此刻，也沒有什麽瞧不起言喬的想法，因為，此刻的她，更加落魄，更加沒資格去評論別人粗製濫造。
方子欣歎了口氣，似乎在一瞬間中想到什麽，頓了頓，又繼續道：“初三說，玉佩，是關於你的身世的。穆青語，絕對也是隱瞞了一部分的事實。他說，那時的你，如此聽信穆青語的話，定然不會去相信他。如今，斷絕了關係，他想去告訴你，可卻沒了你的身影。”
被言喬這動作所打擾了的陵生，聽了方子欣的話，輕輕點了點頭，也是認可的模樣：“嗯，我知道了。”
“他說，你身邊的言喬，一定會知道。”怕陵生聽的不仔細，方子欣又補上一句，好不忘記看了看一旁在座帶笑的言喬，微微皺了皺眉。
“這個，我也知道。隻是，我最想知道，為什麽，初三會知道這事情？”陵生回話了，見底下的不對勁，也開口多餘的問上了幾句。
“你相信嗎？”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方子欣這樣回了一句。
“什麽？”相同的，根本不知道方子欣接下來要講些什麽的，還是問了一下。
“隻要是有心人想要查出的東西，沒有什麽查不出來的。那會，全府都說，你是被撿來的，初三自然也沒有多少懷疑，還是相信了。可是，時間越久，一些東西，也開始脫離正軌，本身那些看起來不值得懷疑的，就會全盤脫穎而出。”
方子欣笑了，脫下了蓋在身上的麻布，讓自己那不可改變的傷口與空氣交融。
“隻因為一個玄機，他發現了這些。總之，莫要多問了，你若是相信的，你便跟著初三所說的去尋找。”
方子欣並不想對此事有過多的解釋，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顯得沒什麽關心。陵生自然也不是說什麽，該死的去懷疑人的傢夥。畢竟，能夠獲得一件可信任的，並不是什麽壞事。
伴隨著言喬與陵生的離去，無了衣服遮擋的方子欣，摸著那塊字找人親手雕刻的墓碑上的字印，歎了一口氣，一點點地走了過去：“若是，若是真的死在這裏，定然，會被人直接丟棄吧，若是點油焚燒落在這處，骨灰也必定不能與你相融，那便，讓我，永遠的與你呆在同一塊地方吧……”
拿著鋤頭的她，一點點地將眼前的泥土刨開，似乎是對死亡的恐懼，她不斷地落著眼淚，似乎也很好怕這樣一般：“若是，若是要讓陵生他們做，他們，他們一定不會的。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就連與你一起死的勇氣都沒有。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我選擇的地步了。”
滴答滴答，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忽然掉落的雨珠，落在她的頭發上，點點的，帶著冰涼的溫度，一點點舒適著她那因勞動而累的發熱的身軀。夜，已經逐步蔓延到了深處，雨滴也逐漸開始的點點落下而變得氣勢洶洶了。方子欣的眼淚與雨滴糅雜在了一起，早已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了。
挖出的洞，剛好放下了一個人的軀體，她拖著滿身的狼狽，嘲諷的笑出了聲音，是極度可悲的。她知道，她已經沒有辦法選擇了。她躺了進去，睜大了眼睛，也不害怕雨滴去幹擾她的眼睛，就死死地睜大著，一點點地將土往自己的身軀上堆，不少的泥土在她的身上搓的極為難受，卻還是隨著她的動作隻能強勢的被安分下來。還差頭了，如今，隻是差頭與手沒有被埋下了。
她吞了一粒黑色的丸子，又開始一點點地將身體其餘的地方，一起被泥土掩蓋下來。在臉被埋到半途之時，她隻覺得身體忽然的一陣吃痛，痛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肚子剁下一般。
疼痛從肚子蔓延到了身體的大大小小的每個角落，開始溢出血的七竅，如今看來已經慘不忍睹。
在故事的彼端，她似乎忽然被拯救了。在那痛苦的一瞬間，忽然的釋然，忽然的擁抱，像是到達天堂必須的一步。那雙有力的雙手，牽引著她，笑著對她說：“我們，又見麵了。”
究竟，是屬於誰的溫度了，究竟，眼前的那個人是誰呢？在此刻，已經，不重要了，她也僅僅不過是一件無用的屍體。或許會有人路過這個地方，踏過她的身軀，剝奪她的一切，可，隻要，隻要她永遠都不會醒來。
“陵生，若是我們這般一走，方子欣定然會想不開自行了斷的。”跟隨著陵生的言喬，從來都是聽從著身旁之人的命令，若是她不願意的，他也不會做出什麽奇異的事情，讓她難受。在對待起方子欣的事情時，他也是意外的淡定。
“即使，我們現在回去，她也還是會死。我們本身也做不到她口中想得到的。言喬，我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甚至連身世都不願意再去尋找了，隻想安靜的度過下半身。可，若是不將一切追究到底，我就永遠會被忽如其來的事情擾亂整個步伐。”陵生這麽說著，神情凝重，好聽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格外的沙啞。
這個世界上，或許會有很多種類的人。隻要是換做不同的人，都會有不相同的做法，陵生也是如此。她本來也不是什麽關心流言蜚語的人，更不想知道，別人對她究竟有什麽看法，全然的說，她沒有大愛，隻有小愛，她也認定自己一生過的不會長久。
“阿陵，你一點都不適合留在這個時代。”言喬站住了腳步，看著眼前那個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歇停的固執女子，還在一步步地走著自己眼前的路，連等都不等的固執模樣。
“那我，能生在什麽年代？生在戰亂初期，不活下來，就直接暴斃，或者被人充當兵人的消耗物？不論是所處何處，不論是用有著什麽，本身的這一切，便是不合適。若等一切解開，我便掙脫枷鎖，直接走人。我已經不想與你們勾心鬥角，已經不想與你糾纏太多了。不論是穆青語也好，言喬也好，還是其他人也好，對我來說，本來就是沒必要的人，卻一個又一個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拿著玉佩的陵生，臉上的表情有點猙獰，抓起玉佩，還想將它扔在地上，卻被言喬的一個健步給擋下來了：“你在做什麽？這是你父母生前留給你的東西。”
“為什麽，我必須要承受這些東西？我是誰？我是陵生還是陸段淩，還是說其他的什麽人。起初，也不過是喜歡一個人罷了。如今，卻要為這些做代價？憑什麽？難道，還妄想著我一身金光閃閃去拯救世界嗎？”急紅了眼睛的陵生，滿臉都是憔悴，從出穆府以來，各種壓抑的情緒，已經擠壓的她快爆炸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一切，全然因為言喬的出現，被弄得亂七八糟的不可收拾。
“這個，本就是為自己而活的世界，我也，從來沒有去想過，要你背負著什麽。我，本身就是為了跟隨你，而留下來的，若是你不喜歡，我便離去。若是，你的心已平靜，我依舊還是回來。我自然知道，永久的跟隨，隻會讓你又開始討厭我這個人的想法。”
他並沒有去怪罪於陵生的任性，她也不是適合做拯救世界的角，但若碰到天將降大任，她要做的事情，無可厚非還是要犧牲掉她的個人。
太多的事情湧起，也有太多需要背負的了，便容易將她整個人壓縮成為一團，掙脫不了。
“阿陵，讓我跟隨你吧，永遠的跟隨，我已經，不想再去別的地方了。即使，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幫上，可是，我……”見陵生沒有說話，言喬便開口向緩和這一切，哪怕，得到的，並不是他想要的也好。
“我在此刻，也是想有白月的無情，不管是誰，都可以當做區區小事，不動怒，不喜悅，亦然，不會悲傷。人，就是因為有了喜怒哀樂，所以，才會更加重視情感。”捕獲點滴的細雨，她站在原地，也不管感冒不感冒，任性的嚇人，轉過身來，對那個人站在遠處，都不曾走近的言喬道：
“但，若沒有了情感，又與野獸有什麽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