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踏實
女子說了很多，從她出生開始說起，陵生有些聽的懂，也有些聽不懂，而言喬卻依舊保持著笑比清河的模樣：
“要得到攸鳴珠擺放在哪裏的下落，一個僅僅身份不過次女你，怎麽會這麽輕易得到？”
女子抬頭看了言喬一眼，臉上是一抹淺淺的笑容，而深入眼眸的絕望卻讓人感到十分的刺骨：“攸鳴珠的下落，便是起義軍口中得知的，他們似乎十分清楚這些事情，而那時本蠱惑的我，似乎連自己的腦袋都遺棄了，什麽也不管不顧的便直衝而去。相必，我將許家滅族，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
女子，不，現在應該叫許晟涵，她慢慢地又貼近了男屍一段距離，將臉頰緊緊貼在他的手背處，似乎這樣，她就可以離那刻已經不再跳動的心更近一步：“李沉央這個傻子總說，我是聰明的，不管什麽時候都可以保持理智。但實際上，越是理智的，當不理智起來，所謂的聰明都將拋於腦後。”
“相必他救你是為了讓你好好留下來生活，你為什麽又要辜負他的心意呢？”不能夠理解許晟涵究竟想著什麽的陵生，聽完許晟涵的故事後，眉頭都能皺出一個形狀。
“大概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吧……對於我來說，李沉央所做的事情，就是自私，不過，我也挺自私的……或許，那日 死的人是我，在你麵前的人或者就是現在的李沉央了，這樣，我就不會有現在那麽不痛苦了。”女子微微閉上了眼睛，穩重的呼吸在屋子裏顯得明顯至極。
閉上眼睛的她，麵露笑意，像是忘記一切憂愁一般：“其實，最好的結局，便是讓我死在戰場上。我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性命，有時候夜裏，我甚至聽見內心深處，有幾百個魂魄呼嘯著想奪取我的性命，這樣的感覺還不如死去，我隻是一個平凡人，又怎會生無愧就呢？”
“我注定和他不同，他隻要不在戰場上死亡，以後麵臨他的，將會是隨手可得的溫柔嬌妻，迎接下來，便是子孫滿堂。而我，就算不死，昭國也不會允許有我的存在。這，本就是我的結局，隻有那個傻瓜在執迷不悟，居然想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用這樣的方式斬斷這段不可能的感情……”
許晟涵淒慘的笑聲忽然停止，話音剛落，也沒有半點預告，便咬舌自盡了。鮮血從她的嘴角處慢慢滑落下來，她的眉頭不再皺起，她生前所聽到的所有喧囂聲也從她的心底裏慢慢消失……
“在人死後的幾秒鍾，會回憶一遍她一生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相必這樣的她，就能抓到她生前一直當成傻子的李沉央了。”陵生的雙手慢慢合在了一起，呢喃了一道佛經，似乎想讓在人間留著眷戀的許晟涵能夠好好離去。
慢慢捏緊自己手心的言喬，眸下一陣陰霾，踱步走到男屍麵前，伸手掀開蓋於他身上的被子，遲緩的將攸鳴珠從他腹部取出。
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在沾著鮮血的攸鳴珠被他一手取出之時，從腳開始慢慢化成了灰燼的男子，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像是欣慰的笑容。
男子笑著消失了，而他生前深愛的女子，也抱緊了他給予她所有的愛，滿懷笑容的離開人世。
茅草屋子被火燒掉了，冉冉的大火吞噬著屋子，也吞噬了關於他們的記憶。不曾經曆過，卻不知為何的跟著入了魔……
看，在那寥寥煙火裏，遠昭城下雪了，那被雪霜所朦朧的樹下，手抓一隻青蛙的李沉央，灑落下了他那如墨的長發，慢慢屈膝跪在許晟涵的麵前，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上留下一道痕跡：“阿涵，我回來了……”
看著眼前那被打碎的景象，陵生隻覺得鼻子有點酸，心裏有點難過，但臉上還是一陣淡定：“忽然感覺，人的性命就是這麽短暫的東西，忽然，有點害怕起來，命結束的那一刻……”
“或許，等了老後，想法就會隨著時間開始不一樣了。我們的時間還很長，要經曆的還很多，如果阿陵有一天會死去，言喬一定舍身相陪。”站在陵生跟前的言喬，轉身看向陵生，頭上的發絲清揚，嘴角微微勾起，似桃花般的眼睛也跟著一同眯了起來。
“我想知道，攸鳴珠到底是什麽？”忽然想到許晟涵與言喬一直提及的攸鳴珠，沒有任何聰明之處的陵生，像沒有聽懂一般直接轉移了話題。
“攸鳴珠是五大寶物之一，五大寶物本來就是段家的東西，自段家因起義被昭國滅族後，段家的五大有力寶物便被流露不知何處。唯一存留曉曉的攸鳴珠，便被昭國之王存放於許家。有人說，五大寶物重聚，便是昭國毀滅之時。自段家滅族後，人們都說若是隻得一寶，便會惹禍上身。”言喬從懷裏拿出剛剛收好的攸鳴珠，抓過陵生的手，便將它放置於陵生的手心上：
“傳言雖是這樣，但實際上，人們口中的攸鳴珠可以起死回生，本就是笑話，它隻不過是拿著活人的精神力存儲屍體。存儲的時候，便是攸鳴珠吞食軀體之時，而當我們看到李沉央屍體時，攸鳴珠便早已將他的屍體吃的一幹二淨，所以珠子一旦脫離軀體，便會灰飛煙滅。而，所謂的吞食精神力，就算許晟涵不自殺，她也會因為保存攸鳴珠而不斷剪短自己的壽命。”
將攸鳴珠拿入手中打量的陵生，身體一愣慢慢抬頭：“這是所謂的利益關係？”
“畢竟沒有大量的付出，又怎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呢？萬物規於一個圓，不管怎麽徘徊，最終便是開始，末端便是頭端。”言喬的確是個不一般的人，彈的一手好琴，也總能叨出一堆陵生聽不懂的事情，習慣強裝淡定的陵生，也是一臉認同的模樣。
“我們走吧……”站在陵生身旁的言喬，十分安靜，臉上淡如清水，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隻是覺得此時的他，真的很靜很靜。
陵生與言喬第一時間並沒有返回穆青語之前所在地點，而是選擇為彼此換上一身適合的衣服，直接去武林大會。
言喬換下所喜好的白邊藍衣，換上了一身與陵生別無二樣的素白長衣，把因被綁折騰的亂七八糟的頭發慢慢挽了起來，整個氣質更是因衣服的原因大為變動。
可是，不知為何，陵生總是覺得，他並不喜歡身上的白衣，或許是因為他雙眸的低沉，又或許是他緊皺的眉頭，又或許是他無意手撫向琴的末端。
看著坐在桌上，慢慢撫琴的言喬，她也沒有進去與言喬交談什麽，則是選擇出外，帶了一襲藍衣。
歸來之時，天色已晚，她本以為言喬本就早早睡去，也未曾想太多，就想著回去早早入寢。可小樓的門還未進，眼前那手提油燈，身著單薄白衣的言喬便落入了她的眼裏。
風吹亂了他挽了許久的頭發，吹白了他那本無多少血色的臉頰，就連他那好看的桃花眸的眼珠上都充滿了疲憊的血絲，相必他在這裏等了許久……
抓著剛買到手的藍衣的陵生，心生難過起來，慢慢朝言喬深前走去，為他提過手裏的油燈。
隻聽，言喬那勻速的呼吸在耳邊徘徊，呼出的熱氣飄散於天際：“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四字準確的打在了陵生的心房上，從未有過的觸痛，早已不是鼻子酸就能解決的問題了，她的眼眶逐漸紅了起來，不知怎的，就想抱抱眼前的這個人……
從認識言喬開始，陵生有時候真的覺得她把言喬這個人讀的不能再熟了，但細讀起來，卻有不同想象的地方，讓人如此心疼……
“我回來了……”陵生緩緩地說著這幾個字，將包裹著的藍衣放到了他的手裏，慢慢將其從冷風中推進了樓裏。
看到藍衣的他，卻在一瞬間給予陵生的形象瞬間崩塌，紅臉小媳婦的模樣也是即刻顯現。
有點無奈的陵生，給言喬倒了一壺熱茶，放在他的麵前，重複著，她坐了幾萬次的事情。冒著熱煙的茶是褐色的，還有一根茶葉從水中竟然立了起來。
“在阿陵消失的那時候，我以為，阿陵是真的不要我了。我隻是個琴師，什麽也不會，隻會彈琴，若阿陵真的不要我了，我該怎麽辦？”言喬慢慢委屈之意的話語沙啞著從他口中說出，本就愧疚的不行的陵生，聽到言喬這句話，簡直可以說是直接抖了抖身體，滿臉不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可是，當我看到阿陵抱著衣服回來的時候，我覺得心裏暖暖的，很踏實。阿陵也是相當在意我的，對嗎？”像是得到糖果一樣的言喬笑了起來，與之前的形象好不符合，整的陵生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是真正的言喬了。
她總是覺得，言喬一直在等待，一直在等待，等待著，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不知從何而起，總是如此無奈……
用僅剩的錢買了一些幹糧，換了兩匹馬，陵生和言喬再次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