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伶樓
“阿生。”冷漠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失神間,明明聲音並不響亮,卻好似占據了某種穿透,讓人再無時間遐想其他。
回過神來的陵生,身體一頓,再次望向那張如玉色般的臉頰:“怎麽了,師父?”
陵生的聲音十分溫和,即使長年在府中活動,卻多少也沒有沾上穆青語的冷意。
此時的她睜大的眼睛眨巴地看著一臉愁思的他,她一直覺得,她和師父的感情,僅僅是因為師父不知道,她也不曾說,所以才得了這個結果。
陵生覺得自己對感情十分遲鈍,有些時候也沒有多大機會反應過來,介於把自身想法投入別人身上的她,卻從未想過穆青語的想法。或許她永遠無法知道,麵對在他眼底下長大的她,他的手,是否曾為她張開過。
大約穆青語有時候,也是這樣,他並非沒有感情,隻是感情的上一層,隻會是一層不變的沉默表情。
他深知,有些事情,並不是說你喜歡我,就能打破一切生活一起。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穆青語從未否認過她的感情,又從未應允過她的感情,深知,也不能夠理解,自己對陵生究竟抱有怎樣的想法。有時候,也是單純的覺得,眼前的小娃,可以陪伴他很久,很久……
隻要不打破,一切便可以那麽的自然。他望著她,眉目寂靜,毫無波動,呈粉的薄唇上也淡淡落下了兩字:“沒有。”
“師父,可是不高興?”以第六感官發現不大尋常的她一把抓住了他如玉般細膩的手臂,將自己的身體與他身體的間隔稍稍拉近。
望著陵生朝她湊近的臉龐,隻是下一瞬,也隻是一皺眉,像是被示意什麽的他故意的轉過頭去,也不望她,語氣依舊是如此的不溫不火:“不曾。”
麵對時常想躲避自身的他,她的眼底裏的溫度也開始慢慢下降。她的確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但終歸不會不要臉到舍棄自尊。她心裏自然也是難過,緊握的拳頭是滿滿的不甘。可她,還是慢慢朝後退了幾步,如他所願般的,拉開了一段距離,唯獨,緊抓著他手臂的手一直不肯鬆懈。
從一開始為其不能自我時,她就開始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若是師父不高興,定要與我說。雖然我身上並無什麽功夫,但也要把師父保護的好好的。”她抓著他手臂的掌心是溫熱的,就像一團熱火,燃燒著你,因為火的溫度,時緩時烈,無法掌握,所以在這團火呆著人,也會逐漸變得措手不及。
“師父,你在怕我。”她的手指慢慢湊近他冰涼的指尖,抓過他手上方才掀去的白布,眼睛微微眯起,又抬起那抓著白布的手,將白布躲回手中,僅僅是一掀一起來回幾個動作,白布便再次回歸原來的位置,將她的嘴鼻緊緊掩蓋。
穆青語大約也是知道,陵生這一不尋常舉動,是心情的突變,因他而起的心情突變。他眸子上一閃而過的溫度,無法捕捉,卻少減去了幾分冷意:
“過了這麽久,為何你就不問我,為何我不曾教過你武功?”
“師父自然有自己的原因,不該問的不問,我還是知道的。”她轉過身去,因他話語一頓的步伐開始變慢,帶著不可明說的心情,她皺著眉頭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看著周圍開始因為太過集中,視線接近模糊的地方,一開始的那混亂不安的起伏回歸到了原封不動的冰冷與死靜。
穆青語從未愛過什麽人,也不知道喜歡與愛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他有時候會感歎時間過的很快,又有時候會感覺自己在慢慢老去,時間越快,沉澱的東西也變得越發多了起來,可他卻不清楚,在這沉澱雜物的水裏,究竟缺了寫什麽
一縷白影滑落,白袖一抬,將三根細針將一男子強行固定在了地上。她望著手頭的一根長針,又是一揮,男子的一縷長發被針穿透而過,飄飄散落在地上,隨風而去:“初三,明明我這麽高興,為何師父臉上卻毫無起伏。”
“若是他曾動容,你還會欣喜他麽?快快讓我從地上起來!你這好好的女子,怎麽就喜歡一言不合把人固定地上呢?你這樣是沒有人會喜歡的!”初三被嚇得一陣冷汗,身子瞬間僵硬甚至不敢掙紮。
“是啊,像我這樣的女子,又怎會有人喜歡呢?好好的針線學刺繡,學了兩天便放在腦後,把長針當做了武器天天打打殺殺的……別人不喜歡,師父更是不喜歡……明明長針就是師父的武器啊,明明是為了師父才去學的……”如迅雷不知眼耳之勢,也還未知發生了什麽,陵生手指也是微微一勾,刺入初三衣物上的長針,也不知發生了何時,像被控製般的回到了她的手上。
變得與往日不同的陵生,有些沉默。她慢慢坐了下來,眼睛靜靜看著前方,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麽,想些什麽。
“聽說,最近煙巷裏出了一間有名的伶人樓,名喚夏籽。名字雖然奇怪,但裏麵琴師的琴藝真是一流!”初三慢慢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從袖裏頭拿起一把折扇,宛如一個文人一般扇動著。
陵生瞥了他一眼,像是深知眼前之人的想法,僅僅是不屑地哼笑道:“伶樓可是出男子的地方,你莫不是喜歡上男子了?”
“這不是你喜歡嗎?”初三自然是知道陵生在耍他,但也被耍的臉上如豬肝色那般的紅。他急切地打斷了陵生的話語,卻又不敢做出什麽,也隻能呼著氣直瞪眼。
“你隻是急切的想把我趕走,好與你那方家小姐聚個夠吧,三三!”她拿起長針猛地一把站起,冷眼望著眼前這個荒廢的不行的男子。她的憤怒並不是因為男子怎麽一個荒廢,隻是源自於自己的不甘,為什麽此般的自己,卻總要被當做好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