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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害怕

  陣陣霧氣彌漫的庭院裏頭,開滿了粉而嫩白的菡萏,一隻蜻蜓飛了過來,也隻是在小池輕輕留下一抹淡的尋不著地的痕跡便直直飛走。


  不顯貴氣的屋簷下是依舊不變的一身素白長衣,仔細一看白衣上還纏繞著墨綠呈花狀的細致圖紋,垂落下來的流蘇緊緊地掛於他的腰間,正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


  他眉頭一皺,下巴微微抬起,恍若妖孽般的雙眸微微眯起:“也已經入府第二天了吧,府裏的情況,想必,你早已熟悉了?阿生。”


  跪在地麵,像是丟了魂魄的陵生大力晃動著腦袋:“未曾。”


  “未曾?!”穆青語加重說話的力度,臉上一陣烏黑,隱有發怒的前兆,被嚇得直咽唾沫的陵生把頭幾乎要低到地板,抖的像是要把整個地麵都跟著搖晃一般。


  看著陵生好玩的模樣,也不知怎的,穆青語隻覺得心頭的怒火慢慢消失變成了一種捉弄:

  “府裏頭最是厭惡背叛家主之人,我是你的師父,也是這個府裏頭的家主。”穆青語看了陵生一眼,又慢慢開口:“承諾這種東西,我從來都不曾信任。若想取得我的信任,你要做的,便是像剛剛入府的新人一般,將此毒服下。”


  穆青語的神色淡淡的,不算熟知他的人,定然不知,這是他心情好的表現。所以,對於穆青語,陵生可是怕的很。


  穆青語神秘的從衣袖裏頭拿出了陵生從未見過的白玉瓶子,拿瓶子的整個過程中,陵生雙眸一直死死地隨著穆青語的手運動著,生怕自己下一秒也不知道啥事便成為一條屍體。


  或許,從一開始的相遇,便早已注定,穆青語永遠都會是陵生人生一個不可抹去的暗處,痛的無法窒息的暗處……


  眼前這白雲瓶子的稀奇倒不稀奇,隻是從小在地主家生活的陵生從未見過有人居然將金鍍於一個瓶子上,金鍍出的字還是極其難懂。


  “你害怕?”穆青語漫不經心的玩弄著白玉瓶子,眼睛裏頭有太多陵生不懂的東西,就算到了長大,陵生也還是不懂。


  “陵生害怕,陵生也不懂,可是,陵生知道,陵生的命是師父的。”陵生顫巍巍地接過穆青語手中的白玉瓶子,默默從瓶子裏頭拿出了一顆黑不溜秋的丸子,沒有考慮太多,就是一吞而下。


  陵生緊閉著眼睛,等待著痛苦的到來,可是過了很久,身體還是沒有什麽感覺。剛一睜眼想要問話,嘴裏便被塞下一條奇異長的蟲子。


  蟲子的身上都是尖刺,數萬條尖刺刺的陵生滿嘴是血,從口腔直落入肚中,滿滿的汗滴在她的頭上滑落。


  她像條無了手足的青蟲,不斷在血液裏蠕動翻趴著,無力喊出的痛苦,撕心裂肺。她縮小的瞳孔一陣昏花,就連眼前的一片都是星星零零的。


  她以為,她要死了,她也聽不清耳邊有誰在說話,說了什麽,隻覺得身體越來越乏,越來越乏。


  周圍一陣眩暈,曾有幾度暈了過去,卻又被穆青語一針刺入體內強行醒來,又是一陣刺痛。


  也不知道來回多久,直到身體疼痛麻木的再無力氣,她才突然憶起自己還活著,然後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眼前卻是一陣漆黑,她知道她是清醒的,身體的疼痛不斷警示著自己。她伸出手想要拿開遮住自己的東西,卻發現眼前根本沒有遮的東西,自己明明是睜著眼睛的啊!


  “你醒了?”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宛如庭院時那般的悅耳,宛如庭院時的那般痛徹心扉。


  莫名的,僅僅是問候的三個字,她可以抖的不能自我。


  “阿生,這蟲子能讓你活的更好,隻要你乖乖聽話。”


  明明如此悅耳的聲音,可為何卻能如此的殘忍。她的眼前一濕,竟不知何時落下了眼淚,不光眼睛變得看不見,就連身體的活動也變得遲緩又不協調。


  一雙帶著涼意的手劃過她的眼角,為她拭去淚水:“看不見,不過暫時,修養個幾個月,就能恢複了。這幾個月,你就暫且什麽也不要做了,也當做一次體驗。”


  陵生應是憎惡為她拭去眼淚的人的,可是,在此時,穆青語卻成為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她唯一存活下去的目標。


  還小的她,永遠都不會懂,她不過是計劃的一部分罷了。


  漆黑的白天裏,她沒有出去過任何地方,隻是坐在床上,手裏不斷摸著曾經穆青語給予她的護身小刀。安靜的這幾天,她覺得自己想了很多,她甚至覺得,或許,自己已經變得更加頑強,更加懂得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孩子對世界的輕視與一知半解,陵生本就是這麽脆弱的人,明明隻是遇到小小的痛,卻覺得自己的痛是半生所有的痛,自己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


  穆青語總是懂得陵生的想法,在她失明的那幾天,他也不少來探望他口口聲聲認作徒弟的女童。


  穆青語每次來,也不會說話,獨獨坐於一旁,看了也不夠一盞茶的功夫,便早早離去。


  忽然有一天,穆青語開話了,他持續坐在床上很多天的女童一句話:“很痛嗎?”


  陵生以為這真的是問候,甚至感動的痛哭流涕,看,這就是懦弱不堪的她啊。


  她說:“很痛,很痛,師父,我很痛。”


  麵對於陵生的話,穆青語將她的手一把抓起,將滾燙的熱茶倒在她的手上,又問了一句:“痛嗎?”


  被茶水燙紅了手的陵生大喊著痛,卻招來了穆青語的一把而過:“痛嗎?”


  這次,陵生不敢說話了,卻被穆青語抓起扔於地上,又是同樣的兩字:“痛嗎?”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陵生大喊著,掙紮著,卻被穆青語一腳踩在手上:“因為你是奴,你是徒弟,你要做的就是服從。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自作聰明,除非,你到了可以把我打敗的那天。”


  陵生開始明白了,所謂的堅強,所謂的看透,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的,她不過是世界裏頭的一粒可有可無的沙子。


  多餘了的妄想,更是把她整的沒了模樣。


  等她好後的好幾個月,穆青語再也沒有來過她那,她也沒有特意去打聽穆青語的去處。


  在煙雨蒙蒙的夏日裏,她聽府裏的丫頭說,穆青語回來了,本還悠閑的她,身體又是一顫。


  她從未想過,穆青語一回來,第一個喚來的便是她。


  還是那般模樣的害怕,陵生就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她顫著身體站在他的麵前,穆青語還是那個輕蔑的穆青語,那個不可一世的穆青語,灑落於他發絲上點點雨珠也未能將他身上應有的氣質更改。


  穆青語站在她的跟前,看著幾個月未曾見到的她,從兜裏拿出了一道掛著流蘇的平安福,放入她的手心:“好好留著,那兒的人說,能有三分幸運。”


  陵生也從未想過,像穆青語這般殘酷的人,會如同平常人般,如此迷信。陵生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平安福,也沒多想,隻是將其掛於腰間。


  穆青語纖細的手指慢慢將她掛在腰間的平安福勾了起來,臉上是滿意的笑容。也不知怎的,還小的陵生隻覺得臉頰微微一熱,一股驀然出現的心浮逼的心髒“撲通”直跳。


  她揚起的指尖慢慢縮成拳頭,無措的感覺隨之而來。她直直站在穆青語的麵前,穆青語則是看了手上平安福看了許久,他不冷不熱的開口說出了一句話:“如果,一個人沒了信仰,比什麽都要可憐。”


  “信仰?”瘦弱的陵生站於穆青語的麵前,她正低頭望著像拿著寶物一般穆青語,有些不解。


  “是啊,信仰。信仰會將一副不幹淨的軀體留下一道所謂的光芒,人世所嘲笑的光明。”穆青語修長的手指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平安福。


  低頭看著穆青語的陵生,隻是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沒了那時的凶狠,也是極為漂亮的。他那濃密的眼睫毛很長很長,翹的高高的,淡淡的眉毛彎彎的,真的好像別人口中所說的畫如其人一般,不,人還要比畫美。


  直到很久,陵生都不能忘記穆青語帶給她的一抹浮動,與那強烈的不行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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