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母親（1）
一日吃完早餐後，方景灝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上班，隻是坐在餐桌對麵凝視著李曉芸。
“怎麽了？你不用去上班嗎？”李曉芸好奇地問。今天並不是什麽節假日，方景灝沒理由不去上班的。
“今天我放自己一天假，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方景灝有些神秘的說道。
“要帶我出去玩嗎？”李曉芸偏著頭微笑。
“不是，我已經找到了你的母親。”
李曉芸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就消失了，她忍不住責備他。“誰要你多管閑事的？我說過我要見她嗎？我才不想看到她！就算現在她想見我，我也不會理她。”
“她不會想見你的，因為她很早以前就死了。”方景灝深沉地說，決定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
方景灝開車載著李曉芸朝著市區駛去，一路上兩人都靜默著沒有交談，因為李曉芸的腦子裏已是紛紛雜雜、亂成一團。
媽媽……竟然去世了？原來自己曾經恨過、怨過，如今想著、念著的親人，竟然早已是死人，她這些年來日日夜夜想要見到的最親的人，卻早已是天人永隔。
“我不去看她了！請你載我回別墅好嗎？”李曉芸突然按住方景灝的手臂請求道。
“為什麽？”方景灝問道，但是他開車的方向卻沒變更。
“她人都已經不在了，我去看她又有什麽意義呢？”李曉芸倔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其實，她是怕，從剛剛聽到方景灝說找到母親開始，她的心裏就很矛盾。曾經在夢裏無數次的想象過有一天如果能真的和母親相見會是什麽樣子。過了這麽久，媽媽老了嗎？媽媽還會認得她嗎？可是，當真的有了媽媽的消息，李曉芸心裏又開始害怕，她怕知道當年媽媽離開的真相，她已經受到過太多的傷害，如果連媽媽也拋棄她的話，以後的日子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度過。
“曉芸，不要這樣，為了找她，我費了不少心血。”方景灝不改冷硬作風，陳述出事實，無非是要她別想逃避。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就不要逼我麵對過去的傷痛。”李曉芸痛苦地將額頭抵在他握著方向盤的上臂上。
“曉芸，有些事情終究都是要麵對的，一味的逃避隻會讓你更痛苦，解開那個謎吧！你不會後悔的。”方景灝意味深長地說。
帶著裏曉芸來到一家知名報社的檔案室裏，方景灝將調查得來的舊報紙遞給了她，指出其中一條小小的報道。
李曉芸微顫著手接了過來，開始仔細閱讀。
上麵寫著一名女子跳海自殺的消息，唯一留下的物品，是一封給子女的遺書，全案應無他殺之嫌。據法醫解剖後發現，該名女子已是癌症晚期患者，可能因而失去求生意誌。
“這是怎麽回事？”李曉芸迷惘地看著方景灝。
“那一年你六歲，對吧？”他指指報紙上印的年份。
“你的意思是……”李曉芸不敢再說下去。
“沒錯，報紙上寫的這個女人就是你母親。她不是不要你和你哥哥，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方景灝冷靜地剖析出真正的事實。
李曉芸的身子晃了一下，她真的無法接受者突如其來的一切。“那封她給我和哥哥的遺書呢？你有沒有找到？”
“當然，因為除了你和你哥哥，沒有人可以親手拆閱那封信。”
隨著方景灝來到當年辦理母親自殺案的警察局的李曉芸，已陷入沉思好久，車子開到了目的地才被動地隨他下車。
方景灝牽著她冰涼的手，走進警察局，幫她辦理好手續討來了那封已經發黃陳舊的死者遺書。
“我想自己看。”李曉芸掙脫了他的手，躲到了一旁的樹下坐在椅子上，急忙拆開了那封信。
裏頭的一字一句，開始映入了她的眼簾。
阿俊，伊伊：
媽媽知道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可是我還是想寫下來，因為這是我能留給你們的最後一點東西了。
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媽媽是不得已才丟掉你們的！我的病已經無可救藥，可是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說真的，我沒有勇氣活在世上了。本來想帶著你們兄妹一起去跳海，但是看到你們可愛的小臉，我實在狠不下心，若要死，就讓我一個人死吧！
我不想讓你知道，你們的媽媽是個沒有用的人，連對抗命運的勇氣都沒有，我承認這對你們來講會是一個極其失敗的範例。
我更不想讓你們為我的死亡悲傷哭泣，你們還那麽小，我怎麽忍心讓你們因為沒了媽媽而難過呢？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們認為是我不要你們，這樣你們才會堅強，不是嗎？告訴媽媽，現在你們是否真的變成了堅強的孩子？
恨我也罷、怨我也罷，如果怨恨能讓你們有勇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話，那麽這就是我這個沒有用的媽媽，能留給你的唯一的禮物了！
是我的執念，害了你們。我隻是一心想著不讓那個該死的男人稱心如意，為了不讓那個女人進門，我拒絕和你們的父親離婚，可是我到最後才發現自己錯了，如果不是我一時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們也不會擁有那麽不幸的童年。最終我還是被他狠心的拋棄，我一個人吃苦受罪沒關係，可是我不能讓你們跟著我一起受苦。如果當初我能夠早一點離開趙家，我們母子三人也許就能在一起快樂的開始新生活。
我是個失敗的媽媽，尤其是在感情上，所以，我希望你們一定要勇敢的去尋找真愛，去找一個真心愛著你們的人，用後半生的幸福生活，來彌補媽媽對你們造成的傷害吧。不要總是糾結於過去的仇恨，坦然的麵對未來，珍惜身邊的人，能夠看到你們幸福，媽媽在天堂裏也會替你們開心的！
“媽媽……”淚流滿麵的李曉芸，將信紙揉進了心口，多年來的傷痛化成了淚，不停不停地流著。
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李曉芸隻是一直哭泣，直到一個男性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會受不了的！”
抬起模糊的淚眼，看著方景灝又愛又憐的目光，她投入他的懷裏哭喊著：“我真是個混蛋，我一直以為她不要我了，我曾經是那麽那麽的恨她啊！可是，我沒想到她心裏會有那麽多的苦。”
“現在呢？你還怨她，恨她嗎？”
“不恨了，我早就不恨了。媽媽是愛我的，她怕我和哥哥會受到傷害，所以才選擇了這條路。”李曉芸的淚滲透了方景灝胸前的衣料。
“你不介意讓我看看她的信吧？”方景灝很快地瀏覽了一遍信的內容，不禁暗自感歎一個母親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