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二月下旬接連下雨, 入了三月, 依舊清冷。


  鎮北軍離開朝容, 一到邊關便加入了戰場。大軍坐鎮, 天澤國的騎兵更討不到好處, 鎮北軍幾戰連捷。


  邊關大捷, 朝容城內自然也是喜氣洋洋。然而沒過幾日,邊關急報,隨軍運送輜重的隊伍被敵軍偷襲。


  此次被襲擊, 損失並不大, 可是輜重隊伍的行蹤暴露卻是大事。隨軍輜重乃是重中之重,本來大軍已經攻入了天澤國境內,只能暫緩攻勢, 就地紮營。


  接下來兩軍又發生了幾場激戰,總的來說, 鎮北軍贏多輸少。但就算鎮北軍處於勝勢, 朝中的大臣還是擔心了。


  待再無人奏事之後, 便有一位文臣出列,提議派使臣去天澤國商議和解。


  「陛下,鎮北軍雖然曾經鎮守邊關數年,可是天澤國騎兵兇悍, 此番想要攻下天澤國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天澤國使者及和真王還被扣在朝容, 若是我們將他們送回天澤, 未嘗不能重修舊好。」


  大殿座位坐著的凌忍身穿朝服, 眉目疏冷,聞言看向了說話的人。


  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文臣想到他的性子,身子微顫卻仍舊硬撐著。


  「退朝。」


  殿中眾多大臣正心中忐忑,不知道殿上的陛下會不會發火,沒想到下一刻,他就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隨後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坐著的人已經直接起身離去。


  成文見狀,連忙再次宣告退朝,隨後就跟了上去。


  而之前說話的文臣張大人則成了眾矢之的,好幾人勸他不該這般,關心也有,不過大多是怕其惹怒陛下的,遷怒旁人。


  張大人十分委屈,這些勸他的人當中明明大多都不支持兩國交戰,此番他提了出來,反倒被怪罪了。


  眾人陸續向殿外走去,張大人看到某個身影的時候,下意識地靠了過去。


  典安岳正在下石階,察覺到有人靠近,回頭一看,他神色不變地叫了一聲:「張大人。」


  張大人:「典大人,你變了。若是以往見著陛下胡鬧,你肯定會制止他的。」


  典安岳被噎了一下,沒想到這位以往交往不多的同僚竟然這般幽默。


  不過見他今日在大殿上的模樣,典安岳不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畢竟前幾年,他最喜歡的就是這般挑刺了。


  他想了想,說道:「陛下有時雖然武斷,不過此次向天澤國發兵的決斷並無不妥,天澤國一直對我國虎視眈眈,若不解決,遲早要成大禍。」


  張大人看著他,沒說話。


  典安岳見狀又同他說了幾句,讓他不必擔心殿上發生的事情,陛下不會拿他如何的。


  張大人:「看出來了。」當初得罪陛下不知多少的典大人都好好的,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典安岳:「……」雖然對方沒說什麼,可是他還是從張大人的眼中看出了什麼。


  語塞了一瞬,典安岳抬了抬手:「張大人,我們邊走邊說。」


  張大人:「大人先請。」


  兩人一同下了石階,往前庭走去。


  ……


  凌忍此刻則坐在內殿的案桌前看摺子,絲毫沒有被殿上的事情影響。


  成文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面色如常,暗自鬆了口氣。


  時間過得很快,眼見著就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成文正準備詢問陛下在何處用膳,外面就傳來了宮人問好的聲音。


  「娘娘來了!」他語氣頗為驚喜。


  凌忍剛好將手中的摺子看完,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成文乾咳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他嘴上不敢說,心中卻是覺得好笑。


  娘娘來了,陛下不知有多高興,偏偏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果然過了一會兒,便見一道身影從白玉屏風後走了出來。


  典芙今日穿了一身水色衣裙,最外疊穿一層輕紗,襯得身姿裊娜,因是春日,特意搭了淺綠色的披帛,讓人眼前一亮。


  成文不用吩咐,十分有眼色地道:「小的去傳膳。」


  他走後,典芙才看向了坐在桌前的人,有些心虛:「臣妾沒打擾陛下辦正事吧?」


  凌忍看了她一眼,「你先坐會兒。」


  典芙應了一聲好,到一旁的座椅坐下,她本以為他還有事要忙,結果才剛剛坐下,就見陛下起身朝她走來。


  「陛下不是還要忙嗎?」典芙不解,她正準備站起身,下一刻,臉就被捧住了。


  隨後,唇上傳來微涼的觸感。


  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臉霎時染上了紅霞,待憋不住時,她終於記起呼吸。


  氣息交纏,繾綣無比。


  待分開時,她的眸中彷彿罩了水霧。


  凌忍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伸手在她的臉頰上掐了一把。


  典芙呼痛。


  凌忍看著她白皙的臉頰出現淺淺的紅印,眼中閃過一絲懊惱,「這麼……」


  他的聲音太小,典芙沒有聽見他說什麼,「陛下,你說什麼?」


  指腹在她剛剛被被掐的地方摸了摸,凌忍低聲道:「沒什麼。」


  典芙還想說話,側間傳來成文的聲音。


  過了沒一會兒,成文就在門前請兩人出去用午膳。


  用過午膳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后的事情了,典芙和凌忍出了殿外走了一會兒消食,隨後又在正陽殿內殿擺著的軟榻上小睡了一會兒。


  再醒來時,就見陛下坐在案桌前。


  他不知何時換下了朝服,換了一身圓領外袍,頭戴玉冠,整個人清雋矜貴。


  典芙捧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偷笑了兩聲,只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然而笑聲剛落,就對上了對方如墨的眸子。


  「……」偷笑的聲音沒有收斂,被陛下發現了。


  凌忍:「醒了就過來幫忙。」


  「幫忙?」典芙從軟榻坐起來,穿上鞋子后,臉上的疑惑還沒有消失。


  「過來。」


  典芙拿起一旁桌上放著的步搖插回發間,提著裙子朝著他走了過去。


  「幫我研墨。」凌忍話落起身離開座位,「坐吧。」


  雖然兩人如今再是親密不過,可典芙可不敢。


  「還是陛下坐吧,臣妾站著就可以了。」


  凌忍沒說話,垂眸看著她。


  典芙:「……」


  典芙乖乖地坐下,坐直身子后,取過旁邊的墨條開始研磨。


  凌忍手搭著椅背,過了一會兒,拿起毛筆沾了墨水,繼續批閱摺子。


  兩人隔得很近,典芙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氣,她的衣裳上也有這樣的熏香。


  明明此刻再是正經不過,可是典芙的腦中卻竄出不合時宜的畫面。


  「皇后,你的臉紅了。」


  典芙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耳邊就響起了一道輕笑。


  隨後,她的耳垂被微涼的手指捏了捏。


  「騰」地一下,她整個人彷彿要著了火一般。


  「陛、陛下,臣妾突然想起還有事沒做完,先、先回昭月宮了。」


  典芙說是落荒而逃也不為過,然而快出內殿時才發現自己手中墨條還沒有放下。


  她跺了跺腳,只能將墨條送回去。


  凌忍似笑非笑地看著去而復返的她。


  雖然他還是如往日一樣,可是眼中明顯帶著幾分打趣,典芙覺得自己再被他盯著,真的要燒起來了。


  「陛下,這個忘記了。」她將墨條放回原處,也不待他說話,提著裙擺就快步離去了。


  凌忍輕嘖了一聲。


  臉皮還是這麼薄。


  典芙出了正陽殿,在殿門前站了一會兒,臉上的熱氣才消了。


  隨後就帶著隨身宮人往昭月宮走去。


  這宮中說閑不閑,只要你要找事做,肯定會找出事情的,她可沒有撒謊。


  轉眼又是兩日過去,清明至。


  清明祭祀典禮結束后,凌忍直接回了宮中,其他大臣也不用去衙門當值,有的回到府中,有的則外出掃墓。


  凌忍偷了半日閑,本準備陪典芙,可是才回宮中就下起了雨,兩人只得在寢宮待了半日。


  好在兩人都是坐得住的性子,解解九連環、下下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當夜兩人早早便歇息了。


  因為睡得早,凌忍醒得也早,他換好朝服之後便前去正陽殿。


  用過早膳,天色也才蒙蒙亮。


  才剛到正陽殿,便有侍衛腳步匆匆地走來。


  成文看出不妙,「發生何事?」


  侍衛跪在地上,「陛下,宮外傳來消息,禮部司的張大人在家中被人刺殺,家中死傷數人!」


  成文一驚。


  禮部司的張大人?這人不就是前幾日的早朝上提出要和天澤國和解的大人嗎?

  陛下要發兵攻打天澤,他卻在大殿上提出要和天澤國和解,大家都知道陛下的性子,難免不會猜想張大人被刺殺是因為惹怒了陛下。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想往陛下的身上潑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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