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最佳嗲精
凌聿誠面色不變。
事實上蔣廷舟說的也沒錯。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在乎的事情其實並不多, 他父母的事情算一件,他的科研算是其中比重最大的一件, 至於蘇萌, 目前確實不在他在乎的那一類內。
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 所以他可以隨時隨地維持自己的紳士風度,待人接物進退有度。但他不會無緣無故就對某個人掏心掏肺。
他和蘇萌的接觸並不多。
這次回國,是他和她的第二次見面。第一次, 則是在視頻中, 兩人粗粗打了一次招呼。
他只記住了她的名字, 至於其他的, 一概都沒放在心上。因為他要放在心上的事情太多, 科研的事情已經佔據了他一天大部分時間, 所以他實在是無暇顧及一個父母剛剛領養的孩子。
今天帶她出來一起吃頓飯, 也只是受母親所託罷了。
只不過沒想到第一次帶她出來見朋友吃飯就出了麻煩。
凌聿誠沉吟兩秒,一字一句地說, 「我能理解你,但並不贊同你的做法。也許你確實一時出氣了,但你有沒有想過, 出氣過後也許會有無窮盡的麻煩?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保護她, 但是,你這種衝動保護, 最後也許反倒會傷害到她。」
蔣廷舟滿不在乎地冷笑了一聲, 他隨意地靠在走廊的白牆上, 兩手抱胸, 原本顯得風流恣意的桃花眼,此刻眸底滿是淡漠,「我蔣某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今天的事絕對不會牽連到她,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凌聿誠微微蹙了蹙眉,不管怎麼說,今晚是他帶蘇萌出來的,要是剛才蘇萌真在這裡出什麼事了,他不光要負責任,父母那邊也不好交差。
這一次蔣廷舟幫忙保護了蘇萌,算是他欠了蔣廷舟一次情。
他不喜歡欠人情,欠了別人的,當場就想還了。想到這裡,凌聿誠嘆了口氣,耐著性子,繼續說,「剛才那人如果真的被你打死打殘了,你因此吃了官司,你覺得蘇萌到時候會怎麼樣?你的付出,會不會成為她的負擔?她會不會自責?會不會因此而陷入痛苦之中?會不會……影響到她原本的生活軌跡?」
聽到這句話,蔣廷舟一下子就回想起了蘇萌剛才害怕的淚水,還有她阻止他打人時,手腕抱緊他的力度。
想到這一切的一切,蔣廷舟的眼神深邃了一些。
「說的更遠一些,你是要保護她,但到時候你進局子里去了,誰再來保護她?我有父母,有學業事業,還有屬於自己的責任,所以即便她喊我一聲小叔叔,我現在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不會做到你剛才那種程度,我父母也不會。」
因為在凌老夫婦心裡,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蔣廷舟一下子就猜出了凌聿誠的話外之音,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凌聿誠一眼。
凌聿誠隨意地擺了擺手,「你不用這麼看我,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蔣廷舟垂下眼,抱臂的手微微垂在身體兩側,兩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青筋都有些露了出來,他咬咬牙,「如果真出事了,我還可以讓我爺爺……」
凌聿誠沉靜而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用殘酷而血粼粼的現實撕碎了他美好的幻想,「別想了,剛才那麼多人在現場,這件事情是絕對壓不下去的。更何況,你還有那麼多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在,他們優秀,懂事。換句話說,你並沒有讓蔣家為你豁出一切的價值。」
因為他只是一個早早就失去母親,失去父愛,被繼母,同父異母的弟弟們視為眼中釘的存在,並沒有太大的價值,所以即便是他最親近的爺爺,權衡利弊之下,也不會付出蔣家的一切而只為保他。
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真心話傷人。這些話,一點點戳開了蔣廷舟心中最隱秘的傷疤。
但還有個成語,叫做忠言逆耳。凌聿誠為了還人情,今晚對蔣廷舟說的這一番話,算是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蔣廷舟一時唯有沉默以對。
今晚凌聿誠跟他說的話實在太多,他內心一時有些複雜,混亂,又茫然。但是他心底又隱隱覺得,凌聿誠,說的是對的。
從來都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也從來沒有人好好教育過他該怎麼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他天性嚮往自由,不受束縛,骨子裡流淌著率性的血液,因此他才會活成如今隨心所欲的樣子。
但是今天這件事告訴他,太過於隨心所欲,到最後也許不光是他自己,也許還會給他在乎的人帶來麻煩。
凌聿誠安靜地看了蔣廷舟兩秒的時間。
他知道對方還需要時間好好消化剛才的這一番話,所以他邁開腳步率先往手術室門口走去。
蔣廷舟猶豫了兩秒,最後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剛好打開了,一群醫生護士推著病人從手術室裡面走了出來。
蘇萌見到,忙上前幾步,著急地問,「他沒事吧?」
醫生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盡職地說,「多虧病人受傷之後先經過了專業的急救,再加上送來搶救的及時,所以病人現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蘇萌雖然稍稍鬆了口氣,但她依舊不放心,「那他今後會留下後遺症嗎?」
醫生笑了下,「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的。等病人痊癒了,和以前不會有任何區別。」
直到聽到醫生這句話之後,蘇萌剛才一直牢牢吊著的心,才終於緩緩地落到了原處。
病人沒事,那就好……
蘇萌一轉身,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凌聿誠,還有蔣廷舟。
她幾步走到了他們身邊,忍不住將剛剛知道的好消息又對他們重複了一遍,她語氣帶著濃濃的慶幸,「真是太好了,醫生說病人沒事!」
說完之後,她轉頭對凌聿誠真心實意地說,「小叔叔,剛才謝謝你朋友了。」
凌聿誠輕輕擺了擺手,「沒事。」
正當幾人說著話的時候,幾個警察過來找人了。
其實一個警察公事公辦的說,「剛才在月亮灣酒店打架鬥毆的是哪個?」
蔣廷舟往前跨了一大步,「是我。」
「好,那你跟我們去警局一趟吧。」
蘇萌看著蔣廷舟被兩個警察帶走,抿抿唇,上前了幾步,急急地說,「我也是其中一個當事人!」
一個女警察回過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面對眼前這幾個從來都沒接觸過的警察,蘇萌心裡其實有些緊張,但是她知道,現在這時候不是她該退縮的時候。
所以她深呼了一口氣,認真地解釋說,「被搶救的那個病人,剛才在酒店裡,言語,還有動作都輕薄了我。服務員和監控都可以作證。他……」說著,蘇萌用手指了一下蔣廷舟,接著解釋說,「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打人的。」
警察聞言有些意外,那個女警察說,「那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蔣廷舟聽到蘇萌向警察解釋的話,眸底流光微顫,「小朋友……」
蘇萌和凌聿誠說了幾句話,然後小跑著到了蔣廷舟身邊,「走吧。」
第一次坐警車的體驗其實很新奇。除了警車上裝著防止犯人逃脫的東西,其實和坐其餘的私家車也沒什麼區別。
也許是因為身邊坐著熟悉的人,所以蘇萌面對警察之後產生的緊張之感好歹是稍稍淡去了一些。
車子平緩地往前面行使而去。
前面坐在副駕駛的女警察回過頭來,感慨地說,「小夥子看上去長得白白凈凈的,沒想到下手的時候真是夠狠的啊。」
司機邊開車邊調侃道,「人不可貌相啊。」
因為今天的事和一般的刑事案件比較起來根本不算是什麼大事,所以司機的心情也比較放鬆。
蔣廷舟背靠著座椅,微微低著頭,神態冷淡,難得沒有反駁什麼。
要是換做以前,聽到別人對他如此隨意的評價,尤其是對他相貌上的評價,他恐怕早就當場就炸了。
但是今晚凌聿誠跟他說的一番話,雖然他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去好好消化,但到底還是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更何況,蘇萌還坐在他身邊,他們都還在警車上,身邊有兩個警察。
所以現在不是他衝動耍帥的好時機。
蔣廷舟在一旁沉默以對。
蘇萌聽到女警察說蔣廷舟下手狠,想了下,開口幫他解釋說,「警察姐姐,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的。」
女警察笑了下,「放心吧,病人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
蘇萌有些摸不準對方的意思,惴惴不安的問,「那現在這個情節……應該不算嚴重吧?」
年輕的女警察邊口裡回答「不嚴重」,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車後座的男生精緻的臉。
此刻,他整張臉都隱藏在黑暗裡,所以臉部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是有句話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有味。」換成現在這個情景,這句話同樣適用。
在昏暗的環境下看帥哥,又是另一番美感。剛才說他白白凈凈的,也只不過是她詞窮了而已。
他這樣的長相,又怎麼會是一個白白凈凈就能形容的?
明明看著是一張頂配花花公子的臉,但看上去,卻又沒有一副與之相匹配的花花公子的性格。
這樣的男生,愈發吸引人。因為他容易讓人升起探究之心。
這麼想著,年輕女警察就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蔣廷舟。
蔣廷舟其實早就察覺到女警察幾次三番地偷看他的目光了。
這樣的目光他見過太多,所以他原本不在乎,但次數多了,他蔣某人實在是忍不了了。
蔣廷舟微微抬眸,冷淡地看了一眼前座的女警察,然後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動作非常自然的牽過了一旁蘇萌的手。
之前摸蘇萌指尖的時候,蔣廷舟就發現了,她的指尖格外柔軟。而此刻,整隻握住蘇萌的手之後,蔣廷舟才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手居然這麼軟,這麼小,和他摸自己的手的觸感完全不一樣。
年輕女警察看到蔣廷舟這個自然而然的動作之後,眼底很快地劃過一抹意外以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