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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剛愎自用張置使

  完顏婁室見右翼軍吃緊,如果讓宋軍將右翼徹底擊潰,整個金軍必敗無疑,張浚的設想將順利實施,連忙派大批中軍支援右翼,但此時宋軍主陣也在開始向前推進,勝利之神這一次似乎不再眷顧女真人。


  危急之中,身帶重疾的完顏婁室親自攻擊宋軍民夫營寨,這是金軍最後一線希望。


  完顏婁室拖著病體率領三千輕騎來到陣前,阿離補正與趙哲的環慶軍交戰,在阿離補的掩護下,完顏婁室極速掠過環慶軍,朝民夫營前的沼澤衝去!

  宋軍沒有料到金軍會有如此舉動,以女真輕騎的速度,宋軍已經完全來不及反應。


  這時完顏婁室軍拿出攜帶的幹草和薪柴填在沼澤裏,輕騎兵在這條便道上飛馳而過。


  環慶軍背後的民夫正在觀賞前軍作戰,怎料金軍騎兵會出現在自己麵前,雖然他們名義上也是部隊,也有弓箭禦敵,但畢竟遠不是金軍騎兵的對手。


  在這個時刻,如果環慶軍的主將指揮得當,在抵住金軍左翼的前提下,分兵配合中軍夾擊這股輕騎還是很有可能的,但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趙哲消失了!是的,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環慶經略安撫使趙哲並沒有出現在他的指揮崗位上!


  具體原因不得而知,總之當時環慶軍是沒有主帥的。


  宋軍數萬民夫立即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哭喊聲、慘叫聲立即從宋軍側後方傳來,完顏婁室又驅趕著這些民夫湧向環慶軍,沒有主將的環慶軍再也不能抵抗金軍和民夫的雙重衝擊,率先潰散。


  而此刻劉錫也來不及派兵頂上環慶軍的空當,因為完顏婁室已經發起了全麵反攻。


  反——攻!滿臉血泥模糊的韓常發出了可以震開秦嶺的怒吼,全體金軍無不鼓足血氣,向宋軍發起氣勢如虹的反擊。


  本來占據優勢的涇原軍此刻也不得不後退與中軍會合,主帥劉錫此時還算冷靜,收攏陣型,在弓弩火力的掩護下有秩序的撤離戰場。


  血戰一整天的金軍也再無力追擊,隻好任由宋軍成建製的撤離,但是宋軍營寨中堆積如山的物資已經不可能搬走了,全部成為金軍的戰利品。


  富平之戰,這場宋金戰史上最大規模的大兵團會戰,以金軍險勝告終,張浚“中興當自關陝始”的大計開張不利。


  少年得誌的張浚從天堂跌入地獄,雄心萬丈的他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會失敗,以至於在失敗突然來臨時徹底崩潰,完全放棄了頑強反擊。


  有人建議張浚依托陝西的地形,發揮陝西軍山地作戰的優勢繼續和金軍周旋,但是他卻將陝西軍都撤入四川,將陝西拱手讓給金人。


  當然,陝西處於金、夏夾擊的姿態下,確實是很難防守的。


  富平敗後,人心惶惶,許多動搖分子投向金國,造成了陝西軍的全麵敗退。


  戰後張浚將劉錫免職,又下令斬趙哲,但趙哲不服,據理力爭。


  張浚將氣都撒在他身上,將趙哲綁起來用用鐵棍打爛嘴,然後處斬。


  趙哲這位當過浙東提點刑獄的官員,千裏迢迢來到陝西,雖然失職,但在抗辯的情況下沒有經過正當的司法程序就被上司處斬,也屬草率之舉。


  趙哲在戰鬥中的突然消失,確實有很大的疑問,但從他被斬後的議論來看,張浚的處理確實造成了一樁冤案。


  而為了平息人憤,張浚表揚了涇原軍的突出表現,並以此居功於曲端。


  但此時曲端已經不是涇原軍的統帥首領,而是邊遠地方一個團練使。


  生性強硬的曲端,隻知道效忠國家,勇猛殺敵,卻很少注意和研究人際關係;因之恃才傲物,幾乎得罪了身邊所有的人。


  當初正是曲端圖謀殺死節製使王庶,才使張浚來到陝西的。


  張浚既然處置了富平戰敗後的幾員大將,自然就不會放過曲端。


  可給曲端羅列什麽罪名呢?吳玠在手掌心寫了“曲端必反”四個大字。


  張浚幡然悔悟,想起此前就有人狀告曲端寫過反詩:“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這詩有嚴重的影射高宗趙構之嫌疑。


  反詩+謀反+曲端在位時提拔的一些涇原軍舊部投降金軍等等罪名,使張浚下定決心對曲端采取措施;將其投入大獄。


  曲端被投入大獄,吳玠在其中也沒起好作用;但曲端侵犯吳玠在先,倘若曲端不倚老賣老,同意張浚當初遴選吳玠為帥,指揮富平原之戰,宋軍恐怕也不會輸得如此慘重。


  可曲端剛愎自用,高傲自大,把吳玠看做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摁死方覺後快。


  吳玠忍無可忍,依仗血氣方剛,和曲端比拚輸贏。


  曲端自然不是吳玠對手,但吳玠關鍵時刻還是手下留情,沒有傷害曲端性命。


  然而令吳玠不能容忍的是,他和部曲被金兵圍困,向曲端求救;曲端手中有好幾萬人馬,竟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使吳玠的部曲差點被金兵殲滅。


  基於這種原因,吳玠建議張浚要除掉曲端。


  張浚初來陝西,對曲端是相當信任的,後來兩人的關係之所以惡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個人因素在其中占了很大成分。


  無論怎麽說,曲端入獄都是被冤枉的,張浚既然做出了羈押曲端的決定,就不可能讓他生還。


  曲端入獄後,張浚故意任命曲端的仇人康隨為提點夔路刑獄。


  刑獄是什麽官職?康隨又是何人?


  刑獄就是管理犯人的官,相當於現在的監獄長。


  而康隨這個人呢,原來是曲端的下屬,曾經因為犯了軍法,被曲端抽過一頓鞭子,所以對曲端恨之入骨。


  張浚在這一點上倒是很會考慮問題,讓康隨來審曲端,這個謀反案肯定能定下來。


  曲端一聽要由康隨來審他,便就仰天長嘯:“曲端必死,鐵象可惜啊!”


  鐵象是曲端的坐騎,可以日行四百裏,曲端歎息自己死後,這匹名馬不知道將來會落在誰的手裏,太可惜了。


  康隨審問曲端說,有人控告你謀反,有沒有這種事情?曲端當然否認,說我一片忠心,忠君愛國,絕無反意。


  康隨又問“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兩句詩該如何解釋。


  曲端詳加解釋,康隨根本不聽,為了讓曲端認罪,他命人大刑伺候。


  曲端是一員猛將,鋼筋鐵骨,尋常的皮鞭棍棒,根本奈何不了他。


  於是,康隨想了一招,他把曲端用鐵籠子裝起來,手腳都拷在鐵籠子上,用綿紙蘸水封住曲端的口鼻,然後在籠子四周堆起炭火來烤。


  這種酷刑是超乎人們的想象,曲端的皮膚被烤化了,遍體流油,非常口渴,便向康隨要水喝。


  康隨竟讓人給曲端灌燒酒,這一灌入燒酒,再拿火一烤,曲端的五髒六腑就全爛了。


  可憐曲端一代名將,就這樣被活活折磨至死。


  曲端死時年僅41歲,後來張浚被秦檜排擠罷相,曲端才追複為宣州觀察使,諡壯湣。


  張浚在富平原兵敗後,還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就是責成宋軍放棄抗爭,全都進入四川,將關隴大片土地拱手讓給金兵。


  這時候吳玠和劉子羽對張浚的放棄抵抗政策頗有微詞,但張浚是他們的知遇恩師;礙於麵子兩人都不好直說;行動上卻默默籌劃抗金準備。


  劉子羽請纓趕回秦州,重新召集諸路軍眾,部署抗金。


  吳玠率領部曲退至方山原,又分兵固守大散關;和自己的家園薑城山莊連接一起,阻擊金兵向關隘進擊。


  吳玠和劉琦堅守陝西,陝西軍的主力仍然存在。


  其實陝西軍的主力還是吳玠出任西軍元帥時積澱起來的弟兄們,隻是後來西軍被童貫篡奪,主力四散而去;但童貫被殺後,西軍離散的將士又重新回歸。


  張浚主政陝西後,對重新聚集起來的陝軍進行充實、提高,加大了給養。隻可惜富平一戰,重新聚集起來的陝軍主力又一次受到打擊。


  吳玠在富平之戰後退守大散關,陝軍重新聚集在吳玠麾下。


  但富平之戰的潰敗,張浚對趙哲、曲端的不當處理,引起陝軍和百姓人心的極大渙散;有些人更是耿耿於懷,揚言要取張浚的腦袋供奉曲端。


  一些意誌本來就不堅強的將領,見張浚在陝西實行白色恐怖,怕牽連到自己,幹脆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環慶路統製官慕容洧本是世襲蕃將,害怕受罰,帶部曲投向金國。


  慕容洧開了這個口子後又有張中彥、張中孚、趙彬和李彥琦等將吏投金,這些人後來都成為金國占領陝西的骨幹。


  留守的熙河路副總管劉惟輔為了焚燒囤積的軍糧被金軍捕獲,不屈而死;劉錡也被迫撤入四川。


  隨後陝西六路全部被金軍占領,雖然此後兩軍仍反複爭奪,但宋軍的穩定防線已經後退至秦嶺、渭水,防衛蜀中四路,陝西隻能算是一個不穩定前沿,而不再是宋帝國的穩定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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