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徽宗罹難五國城(5)
四麵透風的陋室比時才間更見寒冷,零下40度的氣溫徽宗皇帝從來就沒有經曆過。
就在剛才,徽宗帝跑到外麵小解,撒出的小便竟然凍成一根冰棍。
徽宗帝啼笑起來,心中尋思:太有意思了,小便也能凍成冰棍,足見趙佶有多麽的結實;能在零下40度的地方生存,也是一種強大!
毋容置疑,做了女真人俘虜的徽宗皇帝內心是強大的,要不是內心的強大,他恐怕也不會活到現在。
經過冬天的人,方能感到太陽的溫暖;度過饑荒的人,才會體味到飯菜的珍貴;寒冷之中的宋徽宗,才明白一堆禾草對他的重要。
這些名不見經傳的禾草,不是鄭皇後的軀體;不是李師師的肌膚;而是一簇上不了台盤的草本植物;然而它們卻成了徽宗帝此刻的朋友。
將禾草擁在身下,抱在懷裏,躺在上麵,在極度寒冷的五國城裏,才不至於凍死。
人類求生的欲望真是太強烈了,宋徽宗抱著禾草,穿著粗布棉襖,帶著能扇住耳朵的捂腦皮帽,竟然在這裏度過三個嚴冬。
金國皇帝當初想用寒冷消磨宋徽宗的意誌,然而他的陰謀隻能化作泡影。
徽宗皇帝頭上戴的皮帽,身上穿的粗布棉襖,不是寵臣蔡京、童貫、朱勔、楊戩一夥送來的,而是白山黑水一個老獵戶饋贈。
老獵戶已經百歲,卻是個極為好奇的哲人,聽說中原皇帝關押在五國城一處荒僻的院落中,他便賄賂了看門的阿海樹汁,走到徽宗跟前來了。
徽宗帝對老獵戶不屑一顧,老獵戶卻跪在徽宗帝麵前叩了三個頭,嘴裏說道:“您是一代帝王,下了架後連隻雞也不及,穿著這麽單薄,會凍死這裏的……”
老獵戶嘴裏說著,便將自己身上穿的粗布棉襖、頭上戴的扇耳皮帽摘下來送給徽宗。
徽宗帝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給老獵戶磕了一個頭,說了聲:“感謝老神仙!趙佶不會忘記你的……”
這是徽宗帝幾十年來說得最認真的一舉感謝語。
徽宗帝從小在汴梁的皇宮長大,一直是別人給他磕頭,可此時此刻,他卻莊重地向老獵戶磕了一個頭。
有了棉衣、皮帽、,徽宗帝沒有被零下30多度的嚴寒凍死,而是羸弱地苟活下來了。
五國城的荒僻院落,很像中原人家的四合小院,不知什麽時候,一縷陽光羞答答地照射到院子裏來了。
一見陽光,徽宗帝滿臉堆笑,將皮帽掀了一掀,棉襖緊了一緊,顫顫巍巍走到庭院;拉來一張木凳坐在上麵,將腦袋向著太陽,享受溫暖。
很快,徽宗帝身上暖和起來,繼而,他將皮帽子摘下來拿在手中,任憑陽光在腦袋上聚焦……
公元1127年,延續168年的北宋王朝滅亡了,導致王朝滅亡的是欽宗趙桓;而釀成禍端的卻是徽宗趙佶。
當金將完顏宗瀚和完顏宗望率領大軍攻破京師汴梁後,徽宗趙佶和欽宗趙桓雙雙做了金人的俘虜。
做俘虜這一年,趙佶剛46歲。46歲的年紀,應該是人生最輝煌的時期,可才藝雙馨的趙佶卻成了敵國的階下囚。
趙佶坐著女真人為他準備的牛車向北而去,從汴京到燕京,一路上滿目蒼夷,一代帝王禁不住淚流滿麵。
泱泱華夏,沃沃華北,本是宋國的屬地,可從現在開始,要歸夷幫所有了;趙佶對不起長眠地下的列祖列宗,也對不起散落四野的後輩兒孫。
遠遠地,趙佶看見形單影隻的燕京城,這座令趙佶又恨又愛的城池,折磨了前代好幾個皇帝,在趙佶手中,終於歸宋了。
奪取燕京,是趙佶一生中值得炫耀的政績,那時候,趙佶把女真人作為親密無間的朋友,因為女真人幫助宋朝從遼國手中奪回燕京。
然而這個朋友趙佶沒交幾天,便就翻臉不認人,頻頻蹂躪華夏大地,殘害中原百姓,將趙佶和兒子趙桓也給俘虜了。
現在,徽宗帝是女真人的階下囚,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像對待牲口一樣,押解著他們父子向北而去。
皇帝做了敵國的俘虜,王朝也就不複存在,沿襲一百多年的北宋王朝也就隨著趙佶、趙桓的被俘而宣告滅亡。
亡國皇帝趙佶和他的兒子趙桓,坐在金人給他們準備的牛車上,在茫茫草原上奔駛。
北國的荒寒仿佛一把利劍,割刺著才子皇帝的肌肉;獵獵席卷的北風揚起昏黃的飛沙,眯蒙了趙佶的眼睛。
具書家、畫家、文物家、收藏家於一身的才子皇帝,從來也沒想過自己的後半生要在荒漠中度過。
早知這樣,當初為什麽就不勤儉治國,加強軍備,將番奴消滅在萌芽之中……
牛車像一隻顛簸的小船,在茫茫荒野中遊弋;望著寂寥荒僻的草地,趙佶痛心疾首地回憶著自己坐在龍椅上喝五吆六時的情景……
那一切的一切,都將永不複還了,等待他的,將是冷酷、饑餓、屈辱、荒寒……
牛車越走越快,身邊的親信家眷越來越少,他們有些受不了金兵的折磨自尋短見;有的反抗金兵的暴行被砍掉頭顱。
趙佶沒有反抗,也沒有自尋短見,他想體味一下這個野蠻之國,看那個叫完顏吳乞買的囚首要將他怎樣……
牛車跌跌跘跘到了金國黃龍府,徽宗帝和金太宗完顏吳乞買相遇了。
完顏吳乞買見徽宗皇帝形骸憔悴,樂得哈哈大笑,一種勝者的欲望頓時湧上吳乞買的心頭,這個荒寒之國的頭兒,想戲弄一下曾是上國的大宋皇帝。
徽宗趙佶和欽宗趙桓被勒令穿上喪服,謁見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廟宇,說是向祖先獻俘。
極盡羞辱的趙佶父子氣得頭發暈眼發黑,可身陷困境的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趙佶當時突然想到死,以死明誌?以死抗爭?以死捍衛自己這個皇帝的尊嚴。
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金人裏三層外三層將他們父子看護著,想死也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