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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張老板暗夜理銀賬

  黑夜像一頭魔獸,張開血盆大口,將張記交子鋪戶吞沒,偌大的一個院落,仿佛魔獸的肚腹,黑黢黢一片,隻有西屋那間耳房裏還亮著燈光。


  張殿端坐在昏暗的豆油燈下,正在一筆一筆核算這段時間的經營收入。


  清麗的毛筆楷書,一項一項記載著交子鋪戶每天的收入和支出,就像蓄水的池塘有進有出,進大於出,方能保持生物鏈的平衡一樣,半年來,張記交子鋪戶一直沿襲這個張弛有序的生物鏈原理。


  劈啪作響的算盤珠子,似琵琶演奏家彈撥琵琶,錯落有致地落下消去,加減乘除四則運算後的數字使張殿振奮,他一邊撥打著算盤珠子,一邊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


  “李大乃存銀一千兩,年支利息30兩;張二狗用地契抵押貸銀500兩,應付年息20兩;興隆寺方丈存銀5000兩,年支利息150兩;渭州府以房產抵押貸銀2000兩,應付年息40兩……貸銀收入利息21000兩,減去存銀支付利息3000兩,鋪戶半年純收入18000兩白銀!”


  念到鋪戶半年純收入18000兩白銀時,張殿就像注射了一針興奮劑,再也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子,自言自語道:我的娘,半年就有這多收入,真是沒有想到。


  隻見他從豆油燈跟前走到兩間大小的耳房屋地上,一邊踱步,一邊繼續念叨:“半年賺18000兩銀子,一年就是36000兩。36000兩銀子等於36000貫銅錢,一貫銅錢是一千文。時下街市上麥子一市斤10文,一石一貫錢,36000貫銅錢能買36000石小麥,折合360萬斤。360萬斤糧食夠10000人的軍隊吃一年。倘若將這360萬斤糧食捐獻給邊關元帥趙鼎城,趙元帥起碼要給老朽一個四品朝官。


  張殿越想越興奮,翻湧在心頭的潮波頓時化作孤芳自賞的笑聲,“嘿嘿嘿……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兩間耳房裏回蕩。


  這笑聲,是張殿對自己謀劃生意手段高超的肯定;是對這半年來東奔西走,勞苦功高經營方略的認可。


  從古到今,商人都是唯利是圖,不求利潤的商家不是白癡就是傻瓜。


  文武當道的社會,人們對商人頗有微辭,朝廷也不拿商人待見,可是老百姓什麽時候能離開商人?


  西夏國的鹽池盛產食鹽,還有吐蕃的鹽湖,堆積著取之不竭的百位之王。


  然而由於戰爭,食鹽和中原百姓隔山相望。是商人跋山涉水,冒著生命危險,將食鹽從口外運回中原,中原的老百姓才不再患大脖子病,才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張殿父親是商人,幾十年來一直做著豐富百姓生活的鹽販子營生。不管宋國、夏國、吐蕃國還是大遼國,都留下他的腳印。


  商人不問政治,隻顧做生意賺取錢,這些淺顯道理張殿從小就耳聞目染。


  張殿的祖籍在汴梁人,那是千子的足下,張殿如果在那裏謀個職事、做個小官,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父親把他帶到邊關。


  當張殿將西夏國的食鹽,大宋國的糧食運往彼國時,老百姓歡迎他的氣氛甚至勝過帝王。老百姓高興才是王道,這是張殿這些年來悟出的道理。


  大道理後麵緊隨的當然還是財路,當張殿清理著一次次生意賺取的金錢時,他的心情是愉悅的,自己認為,做商人照樣榮光,有源源不斷的金錢收入,在金錢的閃耀中,張殿浮躁的心情會得到慰藉。


  做了一段鹽商後,張殿和父親又販賣糧食,宋國的糧食鬥價百文錢,夏國那邊卻要幾貫。冒著風險將宋國的糧食販到夏國後一次,父子倆能賺上百匹馬的錢。


  宋國的渭州城是邊關地帶,一百多年來戰爭不斷,見天看漲的商品,給張殿和父子這樣的商人帶來想象不到的豐厚利潤。


  後來,父親在渭州去世,張殿把父親安葬在渭州城外的黃土高崖下,再沒回京城,他成了張家在渭州的第二世先祖,幹脆改弦易轍,做起錢莊生意。


  改弦易轍後的張殿很快便遇上財神爺羅天,有八塊金磚墊底,張記交子鋪戶的生意比兄弟鋪戶好出數倍,皇親國戚都喜歡將銀錢存放在張記交子鋪戶,而那些等錢營生的主家更願意在張記交子鋪戶貸銀。八塊金磚做保障的張記交子鋪戶生意火爆。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張記交子鋪戶的禍端悄悄襲來,那個叫馬歸元的西夏奸細頂上他了。


  其實張殿早就覺得馬歸元不地道,他說自己是京兆人,可每時每刻都念念不忘西夏。


  就說上一次在八角寺,張殿竟然看見馬歸元和弘一方丈在一起。


  弘一方丈是西夏人伊塔虎突,張殿早就知道,因為張殿和南山大師是好友。翁不二含占領八角寺後,張殿就想為南山大師打抱不平,但被南山大師攔住了。南山大師的口頭禪是:佛門淨地容不得廝殺,忍字頭上一把刀,隻要心純免災禍。但南山大師忍了多年,主持的位子也被伊塔虎突假冒,無計奈何的他隻能去做火工……


  第122章:西夏兵血洗交子鋪

  就是那一次,張殿和馬歸元在八角寺為八塊金磚吵得不可開交,伊塔虎突在一旁可勁地幫馬歸元說話,到後來還威脅張殿,說不把金磚生意讓給馬歸元一些,就如何如何對張殿不客氣。張殿那個氣呀,差點把肚皮衝破。從那時起,張殿認定馬歸元和伊塔虎突是西夏奸細。


  張殿後悔當初不該叫馬歸元過來檢驗金磚的真偽,結果引火燒身傷了腳趾。


  為了得到金磚,馬歸元沒少好張殿糾纏,最後幹脆和羅天一道強行索逼,要不是吳玠和田牧香趕得及時,那一次恐怕真有生命危險。


  現在馬歸元被吳玠打跑,張殿才能過幾天安穩日子。


  幾聲淒厲的貓頭鷹叫聲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張殿頭皮咯噔地麻了一下,漫無邊際的回憶被中斷。


  他走到耳房門口朝外看了看,見暗夜越發深沉,頭頂上的天空,一群一夥的小星星眨巴著眼睛,似乎向他打招呼。


  對麵的房間裏傳來火工時緊時慢的呼嚕聲。聽到呼嚕聲,張殿心中有所安慰。


  突然,他靈機一動,想上銀庫看看,銀庫裏堆放著張殿殫精竭力堆積起來的心血……


  張殿重新回到耳房,將桌子下麵那個隻有他一人知道的地磚機關按動了一下。


  “咯吱咯吱……”的響動聲中,耳房地麵上半麵地磚向後退去,一道木製的樓梯顯現出來。木製樓梯直通地下一座寬敞的密室,那裏就是張記交子鋪戶儲存銀兩的銀庫。


  銀庫裏順牆壁擺放著十幾個高一丈,寬三丈的置銀架子,上麵擺滿白花花的銀子。


  順著置銀架向裏有一扇小門,上麵掛著鎖子。張殿用鑰匙打開鎖子,裏麵是個小壁龕,小壁龕的高台上鑲嵌著一個壁櫃,壁櫃裏擱置的才是八塊金磚。


  張殿同樣用鑰匙打開壁櫃的鎖子,八塊金光閃閃的寶貝疙瘩就展現眼前。


  張殿用手撫摸著金光燦燦的金磚,仿佛在撫摸兒子那顆嬌小的腦袋。


  然而遺憾的是,張殿唯一的兒子在那次夏兵襲擊渭州城中箭身亡。


  張殿痛恨西夏人,恨不能扒了他們的皮用刀剁;挖出他們的眼球用腳踩。


  倏兒,張殿又多出一份心思:八塊金磚的擁有者羅天被吳玠押回元帥府去了,這小子年紀輕輕哪來這麽多財富?莫非他是神人……


  張殿正在銀庫裏浮想聯翩,突然聽見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禁一怔,急急想道:三更半夜,怎麽會有腳步聲,莫非是強人……


  張殿不敢想下去,立即按動機關按鈕,將銀庫恢複到原樣,回到耳房剛一坐下,房門便被衝開,馬歸元帶著一群凶神惡煞的漢子走了進來。


  張殿驚得目瞪口呆,前言不搭後語地支吾著:“你……怎麽……深更半夜……幹什麽……”


  馬歸元訕笑幾聲,恨恨盯著張殿,道:“沒想到吧,張豬頭?”說著,陰險凶蠻地在張殿頭上敲了一刀背,扯開嗓門吼著:“馬爺想你了,來看你嘍……”


  馬歸元一邊說,一邊讓隨他而來的幾十個虎威軍將酣睡的張記交子鋪戶火工從被窩裏抓出來,拉到張殿跟前。


  張殿見馬歸元抓來火工,驚魂不安地問:“你要幹什麽?”


  馬歸元惡狠狠道:“幹什麽你應該明白!”馬歸元加重語氣:“張殿老豬狗聽著,馬爺今晚不和你泡蘑菇,上次正由於和你泡蘑菇,才讓吳玠和田牧香鑽了空,要不,八塊金磚早就是大夏國的鎮國之寶了!”


  馬歸元這麽說著,讓那個叫烏瑪柳怪和遛黴樹眼的兵頭過來按住張殿的腳手。


  張殿掙紮著,馬歸元道:“張豬狗今晚說出八塊金磚和銀兩藏秘的地方尚且罷了,如果不說,老夫半個時辰就殺一個火工,斬掉你一個腳手指頭!”


  張殿見馬歸元這麽來說,突然震怒,大罵馬歸元這個西夏人的走狗,說自己是大宋國良民,就是死,也不會讓財富被西夏豺狼奪走!

  馬歸元凶毒地看著張殿,嘴裏說著:“罵得好,罵得太好了,老夫今晚叫你好好連連嘴功!”


  馬歸元說著,手持突厥彎刀,“哢嚓”一聲砍掉張殿一個手指頭。


  張殿疼痛得滿頭大汗,馬歸元繼續說道:“看在我們做了半年同行的份上,老夫給你留點時間,一袋煙工夫後若還不說金磚和白銀藏秘的地方,就割下你的兩隻耳朵!”


  張殿目視著馬歸元,突然閉上眼睛,不想再和他費口舌。


  馬歸元見張殿不說話,氣得紅脖子漲臉,讓烏瑪柳怪過去斬殺了一個火工。


  火工的腦袋被送到張殿眼前,張殿見得,放聲大吼:“馬老鱉,你這天殺的狗奴才,忘了祖宗背叛國家,還要拿同胞的鮮血洗刷你的牙齒?有氣全往爺爺身上撒,傷害無辜的火工算什麽本事,這些火工可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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