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花店
一路上,房子痕跡變得越來越遠,裏麵被燒的傷痕累累的屍體還在原地。
他不知道哪一塊黑影是她,看著自己的離去,她是不是還在冷冷的笑著。
然後一遍遍的嘲諷,“你就是輸了。”
車窗外,很多景色已經一一略過。
大火周邊曾經圍觀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他們茶餘飯後跟自己家人說著這慘烈的一幕,替他悲傷了一會後,很快又開始和家人一起研究著明天想吃的飯菜。
全世界就隻有他,所有情緒都留在了那裏。
閉上眼睛,腦海中滿是那一個著火的床上黑黑的影子。
恍惚中,他覺得自己走了進去,火勢轉小,床上燃燒的金黃漸漸消失,那個黑色的人影也逐漸轉變成正常的膚色。
她摸了摸肚子,對著陸諶說,“這是你的兒子。”
對,她肚子裏還有可能就要成為一個人的種子。
如果不出這樣的意外,那麽很可能在一個月之後,他又要開始做爸爸。
他可以把全世界最好最貴的東西都買給他,他想要的東西他一一滿足,隻因為那是他的兒子。
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所有期待再次破滅。
餘甜用兩次決絕的方式跟他叫囂著勝利。
是的,她勝利了。
自己第一個孩子被她打掉。
很可能迎來的第二個孩子,她連希望都沒有給他留。
餘甜就這樣死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隻是那一個瘦弱的影子始終在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車子開了一半,陸諶忽然叫了一聲,“停車!”
屬下們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停了下來。
邁著有些僵硬的腿,身上的西裝早已破爛不堪,在少數行人的注視下,他向著那一塊熟悉的店麵走去。
那間花店,是餘甜的。
他怔愣的看著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的地方,走上前去輕輕一推,門沒上鎖,就這樣被推開了。
直直走進去,裏麵的擺設和他來過的那天一般無二,椅子被規整的擺放在桌子下麵。
桌上的鈴蘭已經因為缺水有些發蔫。
地上一排排的滿天星,早就有純白或淡紫變成了黃色,裏麵原本最顯眼的玫瑰此刻已經凋零,耷著腦袋,似乎也在為今天發生的一切而悲傷。
他緩慢抬頭,隻有上麵生命力頑強的,不在售賣範圍內的吊蘭,還蓬勃著展示著生命力。
陸諶的眼神一陣刺痛,低下頭,走到了餘甜常常坐著的那個位置。
一個小小的包就放在自己眼前,是餘甜的。
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拿了過來。
輕輕打開,裏麵除了有幾張錢之外,還有一張方方正正的照片。
陸諶眉峰微蹙,伸手展開,頓時四肢百骸像被人生生卡住,血液開始逆流。
裏麵有兩個人,一條狗,還有一個巨大的雪人立在後方。
那一天是聖誕節,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手指微微顫抖,五髒六腑反複的翻滾。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一大早,他叫了至少幾十個人從四處運來大量的雪,堆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將整個雪人堆好。
隻因為餘甜前幾天說了一句,好像很多年冬天沒有下過雪,很想堆一個雪人。
所以他決定把這個送給她。
裏麵的那條狗,是將他和餘甜拉到一起的一根紅線。
那天他焦急的想要尋找自己已經養了快十年的狗,餘甜就那樣麵含微笑的站在他麵前。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想到這裏,腦海內開始劇烈的抽痛。
他愛餘甜,但更恨餘甜。
如果不是她做出背叛他事情,那他不會在新婚夜對她那樣絕情,不會在她有了和自己孩子的時候將她禁錮在手心裏。
更不會在得知她跑去美國之後千裏迢迢的帶她走,然後逼迫她再次為自己懷孕。
也就不會有了今天他所有的痛苦。
都是餘甜!
這麽久以來,他隻是想要折磨她,報複她,可從沒想過讓她這樣便宜的死掉。
他還沒有將自己所承受的痛全部還給她,她竟然敢就這樣離開。
頭也不回。
“砰!”的一聲,拳頭重重的砸在桌上,幽深的眼底是蓬勃而出的憤怒和冰冷。
你這樣決絕,竟然連弟弟都不管了,那麽我應該怎麽讓你重新出現?
我讓餘溪痛苦,讓餘溪生不如死,你是不是就會出現!
那個時候你會不會滿臉淚的乞求自己,告訴自己,我錯了。
如果有那個時候,那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陸諶,沒有人可以將他拋棄!
已經是夜裏十二點,保鏢和下屬紛紛站在門外,沒有一個人敢推門進去。
少爺就那樣坐在原位,燈光大開,隻呆呆的看著一張照片,一言不發。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椅子終於被拉開,陸諶將那一個女士包拿在手裏,直直走了出來。
車子開回到酒店,陸諶下意識的走到之前餘甜待過的房間,進去之後緊緊關上門,將所有外界的聲音都關在了門外。
還是那張床,還是那個桌子。
半月前,餘甜就每天坐在這裏呆呆的看著外麵發呆。
那時候陸諶總是輕蔑的看著她,妄圖從她的眼裏看到一點除了冷漠之外的任何情緒。
開心也好悲傷也好,或是乞求也好,隻要不是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和動不動就說出口的霍霆兩個字,都好。
可她偏偏不聽自己的話。
為什麽?
即使他恨她,折磨她,可他從沒想過要她去死。
究竟是什麽原因會有了這樣一場大火?
起火的時候她在做什麽?
是發現自己實在沒有力氣逃出去所以回到臥室等死,還是已經做完手術早早的上床睡覺,知道起火都不知道。
海倫呢?
海倫去了哪裏?
她為什麽沒有帶著餘甜逃跑,還是她也一樣葬身火海?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接連出現在陸諶的腦海裏,他痛苦的揉了揉太陽穴,一切還是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床邊佇立著的加濕器還在汩汩往出冒著水蒸氣,這是在餘甜來的那天他放進來的。
餘甜向來有這個習慣,睡覺的時候加濕器要在身邊,不然一年四季嘴幹的她總會沒玩沒了的揪著嘴皮。
過去他常常嘲笑她,一點沒有淑女的樣子。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一個白眼遞過去,“我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