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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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寧躊躇了一下, 看著陸宵灼萬人迷的臉,冷靜又淡漠, 咬了咬唇,剛要開口,陸宵灼就先出聲了:「你要找景升嗎?他今日有事, 不來警局了。」
顏寧連忙搖頭:「不是, 我不找譚副官。——我是想問問,顏婷是怎麼死的。」
陸宵灼看她一眼,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子:「坐下說。——紅茶可以嗎?」
「不用那麼麻煩。」顏寧依言坐了下來,看著放到自己手邊的熱茶,又低聲說道, 「謝謝。」
陸宵灼從手邊的文件中翻找了一下,然後拿給她, 簡單說了一下:「這是屍檢報告, 基本已經確定死因了,被鈍物擊中後腦勺,當場致死, 死前曾被性.侵。被害者死亡之前已經至少兩天沒有吃過飯了,所以胃臟中很空, 無法通過進食來判定她曾經被關押的位置。至於其他的, 你還想知道什麼?哦, 毒物檢測還需要幾天時間。」
「身體沒有其他外傷嗎?」顏寧微微一愣。
陸宵灼看著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表面上看來, 顏婷的狀況與孟同學和之前的少女受害者都不太一樣,她的屍體很完整,沒有被刻意毀壞,也沒有缺失任何部件,但這並不能說明,兇手不是同一人。說不定,他只是想掩人耳目。」
確實如此。顏寧也曾經想過這個可能,而且極有可能,是為了放鬆她的警惕心,才刻意做出來的樣子。她不知道,顏婷是不是因為她的連累,才被殺死了。
陸宵灼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又說:「若是害怕,我找個警員接送你吧,說不定兇手就會轉移目標了。」
顏寧搖搖頭:「不是的,他的目標一直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
陸宵灼十分訝異:「你知道兇手是誰?」
「要是知道就好了。」顏寧苦笑一聲,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無論如何,她跟顏婷顏芳的關係再不好,也不希望她們以這個樣子死去。
顏寧抿了抿唇:「我父親去世之前,我就曾夢到自己被人殺死,大概就是孟同學出事的那段時間,那是我第一次夢到死亡。」
陸宵灼安慰她:「就只是做夢而已,你壓力太大了……」
「不,你聽我說完。——那時候我也只是以為做夢而已,誰沒有夢見過死亡?夢裡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對不對?但是夢裡還有很多別的細節和事情,比如蓮姨娘突然進門,然後母親重病,再之後父親去世……這些事情都一一實現了,我大概,也很快就要死了。」
陸宵灼也突然明白過來:「所以,你當初查探孟同學死亡的卷宗,也不是偶然?」
顏寧沒有否認:「這件事是王仁山先生跟我說的,希望我事先準備好說辭,安撫同學們的情緒。我也是得知了孟同學死亡時候的樣子,才聯想到,自己可能也是兇手的目標之一,除此之外,我不認為別的人會這麼對我。」
陸宵灼沉默,眼帘也垂了下來。顏寧身邊的情況,他早就一清二楚,這個女孩子,如同前面十幾個受害者一樣,性格溫和脾氣溫柔,甚少跟人起衝突,不論是在長輩眼裡,還是在同齡人的口中,都是一個讚美多過於貶斥的女孩子。
若不是喪心病狂的變態殺人犯,的確沒有人會故意去傷害她,甚至將她殺死。
「你夢到自己死亡大概是什麼時候?」陸宵灼又問,心裡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顏寧皺著眉:「大概在十幾天之後吧,具體時間不清楚,我只知道,是在我父親去世后一個月的時間前後,那天好像下大雨。」
而顏婷被殺死的那一天,也正下著大雨。
陸宵灼眯了眯眼,十分果斷地說道:「以後下雨天不要出門,學校那邊我讓景升幫你請假,直到抓到兇手為止。」
顏寧抬起眼來看著他:「這不是辦法。」
這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是林明義:「署長。」
陸宵灼:「進來。」然後看向顏寧,「先回家吧,別想那麼多,破案抓兇手是我們的事情。多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自己保持警惕。」
顏寧點了點頭,站起來對著林明義微微一笑,心情沉重地走出了警察局。
在門口又遇到了賀亮,對方跟她打招呼:「四小姐,又來問你姐姐的事情啊,請節哀,我們一定會努力早點抓到兇手。」
顏寧道謝:「辛苦賀法醫了。」
賀亮揮了揮手,又問她:「四小姐,你剛才去署長辦公室,是不是沒看到我們家大少爺?」
顏寧微微一愣:「你是說譚副官嗎?」
「對啊。」賀亮看著她,一拍腦門,「四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我得是正陽商會的管事,所以譚副官就是我家大少爺了。」
「那你怎麼就學了法醫呢?你爹他也同意?」
「嗨!這都賴我爹!當初非要讓我陪著大少爺遠渡重洋去留學。大少爺是去學經商,可是我不擅長啊,為了能夠畢業給他老人家掙個大學學歷回來,我這不就學了法醫嘛。」賀亮說的很是心酸,「不過現在,我倒是覺得這個職業挺好的,起碼我能為那些受害者做一些事情了。——不說這些了,四小姐是要回去了嗎?看我,一說起來就關不上話匣子了。」
顏寧抿著唇微微一笑:「我挺羨慕話多的人,我就是嘴太笨了。」
正說著話,譚景升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賀亮連忙跟她擺了擺手:「四小姐我先去忙了。」
顏寧:「……哦。」轉過頭看到譚景升,還頗有些訝異,「陸大少說你今天沒空過來了呢。」
譚景升笑道:「商會來了一批貨,本來是應該我帶人去親點的,但是警局這邊的事情更重要,我就先過來了。」
顏寧也不多問,只說:「林隊長貌似剛剛查到了一些線索,正在署長辦公室呢,譚副官趕緊去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好,路上小心。」
譚景升走進去的時候,林明義正在跟陸宵灼彙報:「……按照顏小姐提供的線索,我們挨家挨戶問過了,的確有人見過這麼一個人,是明家的大小姐,明霜霜。當日她剛從外地回來,上去二樓換衣服,拉窗帘的時候,瞥了一眼,剛好就看到了。」
「當日外出的兄弟們,也有人看到了,這人是從西園路過來的,我已經讓人去搜查了。」
譚景升聽他說完,才介面道:「兇手的畫像,能畫出來嗎?」
林明義搖頭:「當日大雨,他裹得嚴實,而且路上也沒人,他的臉,沒人看到過。」
陸宵灼皺起眉頭,語氣十分不耐煩,看上去像是忍不住要發火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這條線索就算給了你,也沒有屁用?!」
譚景升訝異地看他。陸宵灼很少在工作中這麼暴躁,這才半個多小時,林明義已經儘力了,而且也並非一無所獲,這似乎,很不正常啊。
林明義卻是以為,這個案子自從被發現是個連環殺人案之後,已經大半年了,他們仍舊沒什麼進展,而受害者卻一再增加,署長不耐煩也是極為正常的,所以便老老實實站在那裡,準備挨訓。
陸宵灼卻突然冷靜下來了,舒出一口氣,吩咐道:「繼續查,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個人,去問明霜霜。明霜霜?」
林明義點了點頭:「是這個名字沒錯。」
「去把顏寧追回來,我帶她去明霜霜家裡。」陸宵灼突然站了起來。
林明義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就照辦了。
譚景升看著他,也突然想起來了:「明霜霜?顏寧關係最好的朋友?」
林明義表情漠然,他已經見多了這樣的父母,心理上可以理解,也很為這些失去兒女的母親憐惜,但是職業道德卻不允許他心軟。
已經死了十幾個女孩子了,若是再不破案,誰知道還有多少個受害者他們絕不能再漏掉一點一滴的線索了。
長舒了一口氣,林明義做好長篇大論的準備,去說服陳姨娘。這時候顏峰卻突然開口:「林隊長的意思我明白,我妹妹絕不能死的不清不白,無論如何都要把兇手挖出來。」
陳姨娘轉過頭來,兇狠地看著他,似是不可置信:「阿峰,你在說什麼?這是你親妹妹!」
顏峰也看著她,不躲不閃:「姨娘,您疼愛妹妹的方式,就是讓她死的不明不白,讓兇手逍遙法外嗎?」
陳姨娘愣了一下,一時口拙:「這不一樣!捉拿兇手是警察的事,跟婷婷的屍體有什麼關係……總之,我不能把婷婷交給他們,我要把婷婷帶回家安葬。」
林明義嘆氣:「姨太太,令千金被發現的時候,這就已經是謀殺案了,程序上屍體必須交由警方處理,您無權過問,直到我們確認令千金的死亡原因。」
陳姨娘並不懂這些,只是不依不饒地大哭了起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就不能管了?!你們還有沒有人性了?!」
林明義被她哭的煩躁,重話不敢說,罵也不敢罵,只好先走開了,轉頭悄聲吩咐法醫趕緊檢測外傷,能在現場做的趕緊出結果。然後又走到牆角去吸了一口煙,這才走回去,打算繼續跟陳姨娘講道理。
譚景升也帶著幾個人過來了,一下車空氣瞬間寂靜了幾十秒。
顏家的幾個人同時木獃獃地抬起頭去看這位美男,就連陳姨娘,哭的也沒剛才那麼大聲了。
顏寧心裡暗戳戳地想著:若是來的人是陸宵灼,怕是效果還要更好一些。
譚景升以來就先聽林明義將現場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陳姨娘,溫柔地說道:「請姨太太體諒,這也是為了能夠早日找到兇手,讓顏婷小姐入土為安。」
陳姨娘這次倒是拒絕得沒有那麼乾脆了,但仍是不肯,淚流滿面地看著警戒線內的屍體:「我要帶婷婷回家。」
譚景升嘆了口氣,目光看向了顏寧。
這時候顏峰卻突然開口:「譚副官,我來跟姨娘講清楚利害關係,您去忙吧。」
譚景升微微訝異,很快回過神來,點頭:「多謝顏大少爺體諒我們的工作,如此甚好。」
顏寧抿了抿唇,冷笑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顏峰這樣做的目的。這棟宅邸,可是當初他買下來跟柳芸逍遙快活的地方,很快,警察就會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他,也會一併查到柳芸頭上去,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自然也就再也藏不住了。
這時候,顏峰自然要給陳姨娘找點事做,讓她沒有心思追三問四。
顏寧正想的出神,後面的顏芳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顏寧偏過頭去,神色冷冷:「怎麼了?」
顏芳臉紅:「你是不是認識剛剛的那位少爺?他是誰?」
「譚景升,正陽商會的大少爺,現任警察署長的副官。」顏寧倒是沒有隱瞞,一字不差地說給她聽,還笑了一下,「怎麼?這麼快就打算放棄陳少爺了?」
李姨娘在後頭猛地拽了一把顏芳,壓低了聲音恨恨說道:「問什麼問?!沒看到這是什麼場合嗎?」
顏芳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林晴也握住了女兒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顏寧回握,示意母親自己沒事,然後心思又開始飄散。顏婷的死毫不意外,她現在擔心的是,顏婷是怎麼死的,缺少的又是身體的哪一部分?從她過來的時候,遺體上就已經蓋好白布了,而且她們只能站在距離屍體幾米遠的警戒線外面,並沒有走到近處去看,還什麼情況都不了解。
而且從陳姨娘的反應來看,她應該也是以為,顏婷的屍體是完整的。
顏峰最終還是說服了陳姨娘,說是會給顏婷找一家人冥婚,這才讓陳姨娘點頭答應了屍檢的事情,讓警察局將顏婷的屍體帶回去屍檢了,他們一家人也被要求離開現場了。
臨走之前,譚景升走過來喊了她一聲:「四小姐。」
顏寧駐足,抬起頭看著他。
譚景升也沒有廢話,看向林晴,說道:「顏太太,四小姐,這段時間還是多加小心吧。」
顏芳頓時惶恐不安:「你什麼意思?那個人還會殺死我們嗎?」
譚景升嘆氣:「我沒這麼說,兇手是誰到底完全沒有蹤跡可尋,我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作案,又會針對誰。我只是說,自己小心。」
林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彎腰:「謝謝譚副官。」
說完,就拉著女兒上了黃包車,回家去了。
顏寧看著默不作聲的母親,安慰她:「您放心,我不會一個人到處亂走的。那天顏婷是被人騙走了,我才沒她那麼傻。而且,我還有喬喬呢,它可是聰明著呢,要是我遇到了什麼事,準會找人求助。」
這樣一說,林晴的心情倒是有了些許放鬆:「我自是知道你有分寸,可是抓不到這人,我就放心不下。」
回到家,顏寧看到大門上又貼上了新的殯紙,頓時感慨萬千,距離父親的喪事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
若是再抓不到兇手,半個月後,怕是要再添一層了。
「太太,四小姐,節哀。」
顏寧回過頭來,看到陳雲生竟然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你……」
林晴臉色稍霽,拍了拍女兒的手:「你們說說話,我先進去了,別耽誤太久。」
陳雲生也知今日這場合不適合多說什麼,安慰的話更是多餘,便拿出來一個小布袋,遞給了顏寧,說道:「四小姐別太難過了,要注意身體,近日便減少外出吧。若是非出門不可,就找個人同行。」
顏寧點了點頭,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只說:「謝謝三少爺,我記得了。」
陳雲生又看了她一會兒,抬手告辭。
顏芳看著她進門來,撇了撇嘴,很不甘心,卻又不敢說什麼,她又沒有顏婷的底氣,大哥也不是她的親大哥,她的母親也不過是個姨娘。
這時候顏芳就恨不能死掉的是顏寧。
李姨娘看著女兒,恨鐵不成鋼地拍打著她的後背,氣得不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去招惹四小姐?!也不看看你什麼身份!就算你爹死了,她外祖父母也都死了,林家的人脈可還是都在呢,她還是正兒八經的大小姐,你比得上么?」
顏芳委屈,又不敢反駁,就嗚嗚哭了起來。
李姨娘懶得管她,獨自回了卧房,省的看著這個愚蠢的女兒被氣死。
顏婷的死,讓家裡一下子更加冷清了,就連顏峰,也日日回來得更早了。
喬喬說:「最近顏峰在查那封信了,之前查了一陣子沒有結果,他想著放棄了來著,但是顏婷的屍體出現在小四衚衕,他嚇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很怕那個兇手是沖著他來的,已經將那封信交給林隊長了。」
顏寧應了一聲:「回頭我去跟譚景升說一說,別擾亂了他們追查兇手的思路。」
喬喬又說:「下雨那天,我看到一個男人扛著一個黑色的袋子進了小四衚衕,就在你跟譚景升說話的時候。」
顏寧迅速抬起頭來:「你怎麼不早說?」
喬喬看著她:「我哪想得到那麼多?我還以為是送貨的呢。而且那天大雨,那人穿著蓑衣帶著斗笠,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顏寧抿了抿唇:「我現在去警察局,把這些線索告訴他們。既然那天譚景升就在附近,我想總有人能看到些什麼。」
喬喬立刻跳到她懷裡:「那就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譚景升率先打破了微妙的沉寂:「陳雲生,我們的確也懷疑過他,但是追查了很長時間,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妥。而且,他是個書生,力氣並不大,從他的生活經歷來看,也必然沒有拿過菜刀砍刀這一類的東西。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為了作案練習過,手法也不可能如此嫻熟。」
顏寧愣了一下,她倒是忘記這一點了:「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有些矛盾?」
譚景升摁了摁眉心,一臉愁容:「的確如此。所以也不排除雙人或者多人作案的可能性。不過這樣的話,就複雜多了。」
顏寧抿了抿唇,心思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陳雲生身上,她總覺得,必定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等看看喬喬能不能帶回點什麼消息來。
陸宵灼又問:「顏小姐,冒昧問下,你是怎麼成為南城女校的老師的?」
顏寧警惕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陸宵灼一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她,像只雍容華貴的波斯貓,卻又隱藏著顯而易見的鋒利爪牙,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南城女校的名氣,在西延市也算是一等一了,能去那裡任教的,可沒有籍籍無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