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目前很想做的事情
“主,主子,這是蓮香閣的月影公子。”薛常硬著頭皮解釋了一句,看著自家少主的臉色,“主子若是不喜歡,屬下立刻讓他們下船。”
半跪在地上的俊俏公子抬頭,清風般的眼睛裏帶著些若有若無的失落,目光不敢直視薛臣,見胡嚶嚶直直的看他,便抬頭跟她對上。
胡嚶嚶感覺一股電流從腳底板竄到腦袋頂上。
腦子裏糊了。
薛臣瞪她一眼,胡嚶嚶才醒過來,暗歎美色誤人,然後又感歎一句有錢有權真好,怪不得世人多追名逐利。
“你會彈曲兒嗎?”
今晚是來賞月的,若是沒有絲竹助興,船上的氣氛估計會很詭異。
“奴家擅長古琴。”
薛臣帶著一眾人徑直走進畫舫,裏麵布置的倒是清雅,靛藍色的帷簾綁在兩旁,從窗子裏正好看到水麵上的圓月。
月影小意的走進來盤腿坐在地上,小童將古琴拿來放在他腿上。清冷的公子雙手撫上琴弦,錚的一聲,古樸的琴音穿透空氣,在水麵上飄散。
胡嚶嚶好奇的蹲在他旁邊,看他手法嫻熟的彈琴。
古琴音能蕩滌心靈,聽著聽著她就跟他一樣坐在地上,腦子裏隨著樂聲看見海上的明月初升,寂靜遼闊中幾隻海鳥落在船上。風推著海浪推向岸邊,一層層水紋映著月光粼粼。
他的心境很平和。
一曲罷,胡嚶嚶還沉浸在琴音裏,好奇的問道“月影公子生在海上嗎?”
月影一愣,靦腆笑著回話。
“我祖父和父親都是水手,後來犯了事,我就被發配到教坊司,再之後進了蓮香閣。小時候確實曾在海上生活過一段時間。姑娘慧眼。”
胡嚶嚶追著讚道“你這琴彈得極好。”
月影麵上含笑“多謝姑娘讚揚。”
薛臣坐在窗子邊喝茶,側臉看著外麵,修長的手指隨意的捏著茶杯,完美的側顏就著此情此景就像一幅畫。單是這一個鏡頭,就得迷倒萬千少女。
薛常跟薛青在後麵那張桌子上,少主不說話,他們兩個也不敢嘀咕。胡嚶嚶癟嘴,這哪裏是在賞月,這是一場折磨吧!
她起身走過去坐在薛臣對麵,看著外麵經過的花船,聽到裏麵熱鬧的絲竹聲,沒話找話說道“主子,您說月影公子彈得琴是不是很好?”
薛臣不明所以的轉過來看著她。
“是不是該賞?”
薛臣的目光看過去,臉色淡淡的,薛常拿出一枚金錠遞給旁邊侍立的小童。
胡嚶嚶問道“常哥,準備的有葉子牌嗎?”
因為少主不像會玩牌的樣子,薛常就沒準備,眼下胡嚶嚶一問,薛臣也跟著看過去,他卡住了。
好在月影是蓮香閣的頭牌,這些玩意兒常年備著。
“客人若是不嫌棄,奴家這裏準備的有。”
小童將葉子牌拿上來。
胡嚶嚶左右看了一圈,問道“你們會玩兒嗎?”
薛常肯定是會,月影也會,沒見過薛青玩兒,少主……算了,估計摸都沒摸過。
薛青猶豫著點點頭,胡嚶嚶讓他搬來一張桌子,將葉子牌放在上麵,拉了薛常、薛青、月影組了一個桌子。
葉子牌上畫著形色各樣的武將裝扮,是前朝流傳開來的,對應著軍中的等級。胡嚶嚶看得有意思,問道“這怎麽玩兒?”
月影將牌麵反過來擺在桌子上,一張一張解釋道“都是按照軍中的等級分的,等級最低的是俘虜,再就是火頭軍,步兵、騎兵、弓箭手、哨探、前鋒,將軍等,一共四十八張牌,玩法很簡單,等級高的壓住等級低的就可以。也可以猜牌。”
葉子牌又不是行軍打仗,也不是嚴格按照軍中等級排大小,就是一個消遣。
可以兩兩一隊,需要兩個人手中的牌都出完,才算贏,要不然算平局。
類似現代的紙牌。
由最大的將軍喊人。
胡嚶嚶跟月影都是個中老手,薛常有段時間沒玩兒,但也算精通,薛青就像個愣頭青一樣,不分敵我胡亂打一通。
連累的誰跟他一組要被氣死了。
胡嚶嚶跟月影從來不輸,但是跟他組成一隊就必輸。幾圈打下來,薛青臉上沾的紙條最多,其他三個人也都不少。
看起來很滑稽,薛臣在一邊看著,見薛青又一次把己方的牌壓下去,胡嚶嚶已經無語至極。
在打牌上,她就算再精通,也沒辦法解救他。
看薛常臉上抑製不住的笑意,這局又要輸了。
“坐過去看著。”
薛臣搶過他手裏的牌坐上桌,薛常一緊張,忘了壓了。月影直接過,牌又到了胡嚶嚶這裏。胡嚶嚶跟薛臣對視一眼,對方就明白她想幹什麽。
她出了一張前鋒,將軍牌在薛臣手裏,他直接把牌合上,過。
戰場上前鋒是最先跟敵人對上的,所以所有的牌裏麵,除了將軍之外,前鋒最大。
其他人都過。
胡嚶嚶鬆了口氣,把手裏最後一張戰俘扔出去。
她贏了之後就看薛臣的了。
薛臣把手裏的火頭軍扔出去,薛常一看他就剩兩張牌了,趕緊丟出前鋒。月影直接過,薛臣一張將軍,沒人能壓住,然後將另一張將軍也扔出去。
胡嚶嚶手裏的牌很爛,她必須得在隊友的掩護下打完,薛青什麽也不管,隻管自己出牌。
她給他使了多少個眼色也不管用。
薛臣一上來就知道她想幹什麽。
接下來就全是聰明人了,薛常一開始有點放不開,玩兒了一會兒,大家都放開了,船上就熱鬧了,一會兒聽見胡嚶嚶喊著要死了,一會兒是薛常懊惱著說出錯了,該出什麽什麽。
月影很文雅,輸了也隻是扶著額頭笑著。
薛臣直接就不會輸,胡嚶嚶臉上又貼了一張紙條,看著他光滑的臉,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從臉上撕下來一張紙條沾上水出其不意的沾在他臉上。
薛常洗牌的動作一頓,一雙眼睛看看自家少主,又看看胡嚶嚶,在眼刀子飛過來之前趕緊低下頭繼續洗牌。
胡嚶嚶縮縮脖子。
“就你一個人臉上一張紙條也沒有,太格格不入,我好心分你一個。嘿嘿,不用感謝……”
薛臣也沒拽紙條,就讓它沾著,得逞的胡嚶嚶心情很好,這樣看著少主接地氣兒了很多。
藤子湖上的絲竹聲不絕於耳,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叮叮當當的推杯換盞聲,好不熱鬧。
打了一會兒,胡嚶嚶讓薛青替上自己,把臉上的紙條轉接到他臉上,起身走出畫舫,來到甲板上看著外麵。
薛青一來,薛臣臉上的紙條就多了,惹惱了他也不玩兒了,拉了薛十七替上。
他一走,剩下的人又支了一桌,還上了賭注。
薛臣慢慢走出來,腳踏在甲板上,胡嚶嚶聽著他的腳步聲停在自己身邊。
兩人並肩站著,胡嚶嚶看著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開口問道“少主覺得孤單嗎?”
沒等他回答,她就自顧自的說道,“我經常感覺很孤單,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感覺自己是這世間的一縷孤魂,找不到家。”
“之前跟少主在一起,覺得跟著少主也挺不錯,後來又去了青衣樓。”
“這世間有很多黑暗,還有很多人跟我一樣沒有家,我又覺得很難過。”
“人命如草芥,百姓們吃不飽穿不暖,遇上點天災就流離失所,為求活路沿路乞討,有時候賣兒賣女,直到重新找個地方紮根。他們比我可憐。”
胡嚶嚶看著他。
“我知道少主的路也難走,我們能不能力所能及的為百姓做點什麽?”
胡嚶嚶是從豫州過來的,當時很多路都不通,為了趕路,她基本上沒停過,但是到處都是災民,和屍體。
樹根樹皮,隻要能吃的都被挖出來吃了。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讓人很為難,身為反賊,這個時候不煽風點火,在百姓之間引發暴亂,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你想做什麽?”
胡嚶嚶搖頭“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
薛臣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能做的是吸收青壯年勞動力,收養那些流離失所的孤兒。和你跟薛青他們一樣,給他們一份差事,但這些不是沒有無償的,是要有回報的。”
“如果有一天我要他們賣命的時候,他們不能有怨言。”
“我在為謀反做準備,我的出生就是跟朝廷反著的,這一點你要先想清楚。”
胡嚶嚶想得很清楚,早就猜到他不會什麽都不做。
“你可以跟著我,在我身邊謀個差使也好,回青衣樓做殺手也好,都隨你。但是你這輩子無法脫離我,脫離這個組織,除非死了。”
這麽說,薛臣對她還是很寬容的。
胡嚶嚶歎了口氣,作出決斷。
“我要跟在少主身邊。我不聰明,功夫也不好,做眼線細作也沒那個天分,我能做的就是跟著少主,少主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除非有一天少主厭煩我了,我就自己離開。”
“我沒有家,更沒有家人,離開少主以後就去青衣樓,繼續做殺手。”
這是她想了很久,給自己的定位。每個人在青春的時候都會迷茫,胡嚶嚶從來都是隨波逐流的,很少有自己強烈想做的事情。
跟著薛臣就是她目前很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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