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三百奴僕
此為防盜章 原本秦發財一家還琢磨著,秋後年前這段時間在城裡多跑跑, 說不定能賺點銅板好彌補這冬天的糧食, 結果,這十月才剛到居然就下雪了。
屋漏又逢連夜雨, 下雪的第二天,秦發財家的老房子居然塌了, 塌了就塌了吧, 還把他們藏起來的過冬的糧食給泡在雪水裡面。
「……這真是, 真是老天不給人留活路啊!」秦發財婆娘想起來就要這麼哭上一嗓子。
對此秦發財一傢具是沉默。不沉默又能怎麼樣?如今雪下了十來天,他們家眼看就要斷頓了。餓死的事兒近在眼前, 有那力氣吵吵, 還不如閉眼眯縫一會兒。
「必須想辦法上哪兒去弄點糧食?」平時心思最為活路的秦家老大秦大河最先忍不住。在環顧圍著火堆的家人一圈后,深吸了口氣道,「俺聽說秦頌媳婦的嫁妝就是好些糧食,秦頌現在不在家, 他媳婦一個人肯定吃不了那麼多,不如俺們去借點?」
這事兒是他今天早上出門掃雪的時候聽別人說的, 說實話他很心動。尤其是此刻肚子里又咕嚕咕嚕叫的時候, 他更是心裡陰暗的想:反正都要餓死了, 不如在死前痛快一次。
「唉!」秦發財深深的嘆了口氣,瞥了一眼大兒子, 沒好氣道, 「是隔壁秦二狗說給你聽的吧?還是你以為就俺們家斷糧, 別人家都不斷?」
「……」這是什麼意思?秦大河一臉的疑惑。
最後還是他娘嘮叨道:「前庄后窯的, 那些剛在俺們村落地的,都是租種別人家的地。俺聽說夏收秋收他們是余了糧食,可是油鹽醋不吃,這冬衣總得要?如今生絹可比去年低貴多了,兩斗糧食才能換一批……,幾斗糧食出去,屋裡還剩多少?
那李旺夫別看來的時候一身破爛,跟個要飯的似的,可你看人家如今?那通身的氣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下雪前里正就在村子里走動了,說是李旺夫的師傅兄弟來了,那是世外高人,一拳能打死一頭老虎,行走在萬千大軍之中眼兒都不眨的人物,咱們惹不起。」
「……有那麼誇張?」秦大河一臉目瞪口呆,他是下雪的前一天晚上回來的,原本想著在家打個盹,就再次出發,沒想到傍晚就下了,並且一刻不停,連屋子都出不了。
但他娘說的那些外來戶家裡存糧不多他是信的。畢竟就算他們什麼都不買,當初租地種糧的時候需要的農具什麼的也是需要借錢買的,如今豐收肯定是要還的。
可他在城裡他知道,現如今糧食不貴,但一把鋤頭卻要最少七十文,七十文就是一石半的粟米。誰家糧食再多,又能有多少石,七七八八出去,估摸境況也就比他家好了那麼一兩點。
「誇不誇張你可以去村子里轉轉,你常年在外面做活,不知道這村子里的事兒。」秦發財道,「那秦二狗為什麼把這事兒告訴你?你個傻娃子,人家是拿你當憨板子咧,要你給他探路去咧。還有那秦頌是好惹的嗎?好惹的他能憑藉功夫當上府兵?好惹的他能殺那突厥人幾十個,還抓好幾個頭領?還有那些只要他在家,就時不時的過來串門的外村人,那可都是孔武有力的壯漢。你個傻娃子以後他不在家,難不成他就放心把他的旺夫媳婦一個人放在家?」
「就是……」秦發財婆娘道,「秦中原的仨兒子當府兵可比那小子久,結果人家現在都是校尉了,有品級的官兒,他們也不過就是憑藉資歷得了些好處。」
「咳咳。」秦家老三秦小湖忽然咳嗽起來,待家人都看向他時,他才支支吾吾道,「有件事,俺,俺忘記說了,前兩天俺聽見秦頌他們家隔壁的隔壁的那個混子田老七跟人說,秦頌家的房子每次別人家掃雪的時候,他家都已經掃完了。說一定不是他那瘸子男媳婦乾的,說不定是瘸子養了外室。這話後來被庄大叔聽見了,庄大叔說他下雪前就看見秦頌他們家隔壁住人了,有好些個人。看著和以前來找秦頌的那些漢子很像。」
「啪——」秦發財狠狠的拍了一記桌子,面色漲紅,暴怒道,「有這事兒你咋你早說,你想害了一家子是不?俺就說了,這偷雞摸狗的事兒干不得,你們看看,那些人估摸就是為了避嫌才不去秦頌家住的,但若是他們抓住膽敢欺負人主家夫人的,不把人打死,這一頓大牢也是跑不了的。咱們秦家莊現在誰有秦頌官位高?」
秦發財一番話,瞬間把一家人震住。好一會兒沒人再開口,只是這份安靜沒堅持幾分鐘,就在屋裡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嚕聲中被打破了。
秦大河聽著家人餓肚子的聲音,十七八的漢子眼睛遽然紅了起來,心裡一橫起身道:「阿爺,俺去借糧。」
「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誰家敢把活命的糧食往外借咧?」秦發財這會兒也沒火氣了,家裡現在一天就吃一頓,還是稀的。他作為一家之主,他也難受啊!
秦大河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但——
想了想,還是倔強道:「他不是讀書人么?讀書人不都是心懷天下么?不去借怎麼知道他不借?」
「你……唉……」
秦發財婆娘,看看兒子,又看看自家男人,猶豫道:「孩兒他爹,娃子說的也是那麼回事,不如俺們就去試試。」
只是,這秦發財也不知道怎麼的,想到了什麼,口氣居然又硬了起來,語氣不好道:「試試,試個屁,這種時候去借糧,以後還要不要在村裡過的,那是被人撮脊梁骨子的事兒,你們也好意思?」
「爹……,俺們一家子都要餓死了,這個時候還要什麼臉面。」
「……你,當個人若是連臉都不要了,還活著幹什麼?還不是因為你個混小子,否則俺們家會是現在這副摸樣?」
秦大河:……
秦大河最後是摔門而出的,他自然知道家裡如今的局面是因為他。這些天這件事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家裡人提起,每次被人說起這件事他都恨不得去殺了那個勒詐他家糧食的人。
那人有什麼本事,不就是沾了個五姓七家的親戚嗎?
可是他又明白,事實就是如此,如果換成是他,佔有這樣優勢的情況下,他也會做出和對方一樣的事兒。畢竟這個年代,只要不是高門大戶,誰家都面臨著隨時斷頓的危險。這不,這麼一出之後,對方這個冬天都好過了。說不定還能拿著他家糧食換的錢去巴結他家的那些親戚。然後地位越來越高,日子越來越好。
而他呢,作為輸了的人,要餓肚子,還是全家陪他一起,說不定他們家連這個冬天都活不過去。畢竟這個冬天還長,而他們已經要面臨斷糧了。
真是悲哀啊!秦老大漫無目的的走在村子里,雪下的很小了,只偶爾有幾片飄落在天地間,但大雪后的村子里沒有一個人在外面亂竄。
秦大河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就這麼被凍死在外面,也只有自己家人知道,因為只有他們看著自己走出了家。
不知不覺,秦大河就走到了秦頌家附近,看到那青石壘砌的高大院牆,那被黃泥封閉的介面,宛如大戶人家的院牆似的。他就覺得很憋屈很嫉妒,他覺得若是他有時間,他也一定能把自家的木籬笆換成這樣的,甚至自己壘砌一座房子出來。
可是——
他沒時間,他從十三歲開始,便跟著父親起早貪黑的在長安城尋找活計改善家裡的生活。
但就算如此,他家的生活依然不上不下,堪堪能讓家人吃飽穿暖而已。為此他連府兵都沒入選上。因為他家沒有錢,他買不起盔甲,買不起殺敵的兵器,。
當不了府兵,他家自然也得不到府兵們的三十畝地的授田,他也就只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複著自己貧困的生活。
而秦頌這樣一個外來戶,當初來的時候只能住別人丟棄的破窯洞,現在呢。卻能夠住上這麼好的房子和院子。就算這房子和院子是他自己搬石頭蓋的,就算他每年的糧食實際上據說都用來養了老家的父老。
可現在人家不但當上了府兵,還成為了校尉。就是最後違背道德倫常娶了個男媳婦,人家男媳婦也成了李旺夫。而他——
據說對方的月例已經是二十貫了,二十貫啊,他秦大河出來混了這麼多年,賺到這麼多錢過么?
秦大河的腳步無意識的靠近了秦頌家門口。近八尺高的圍牆和厚實的院子木門阻擋了外面的一切視線,他只隱約聽到有人在院子里活動。
「……公子,待小的再加把勁,晚飯前咱就能把這前院的雪都給清理乾淨。到時候空出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冬天也幹不了什麼,如果你們實在沒事兒,就把我之前說的那事兒商量一下。」
「嘿,公子,那事兒哪用商量,你說怎麼干,咱就這麼干。」
「……這麼久了,他們去山上還沒回來?」
「沒事,小的跟你說,這樣的雪天野雞最好抓了。尤其是雪下了這麼久,今兒好不容易小了,肯定有很多出來覓食的,小的估摸他們是抓野雞抓歡實了,捨不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