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歲月

  二十六章

  王東林聽了很是興奮，在他麵前似乎展現出了一幅美好的畫麵。高興地說：“有這等事兒？到了那時我的爐子不就是沒有用了，我們就富裕了。”


  “還沒呢，我們的目標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讓老百姓人人住得起樓房，家家都裝上電話。”


  “你是說我們廠裏也能裝上電話？在我們縣隻有縣才有一部電話呢。”


  “是啊，山嶺溝電站也在規劃中，它是我們縣的第一座電站，有了電首先給你們用，還會給你們一些大的機械設備。”


  副縣長說的這些隻能說是前景展望，在當時的情況下或者說是美好的願望，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藍圖。但也給了王東林極大的鼓舞，他鉚足了勁兒，精氣神十足。在縣委有關部門的關注下，王東林的鐵匠鋪做了一次擴建。


  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很快掀起一輪巨浪，通往省城的公路已經開工建設，小嶺溝電站不久也將動工。為了修通這條公路，縣發動了數千名老百姓參加，經過三年的艱苦奮戰，皖西縣的第一條公路終於通車了。通車這天，全縣數十裏的百姓都趕來看熱鬧，看汽車是個啥樣兒。當看到這個鐵家夥不吃飯能跑路，都感到十分驚奇，以為是神仙施了法術。又過了一年，全縣第一座電站建成發電，縣告別了煤油燈時代。王東林的鐵匠鋪搬遷到了一個廢棄的大院裏，寬敞多了。副縣長沒有食言，給他送來了鑽床、車床、銑床等簡單的加工設備。這些東西就是奇怪，通上電以後就能轉起來。“王記鐵匠鋪”被改為皖西農機廠，王東林任廠長，也因此成為了國有企業。


  一個小小的鐵匠鋪搖身一變成為有十來個人的工廠，這是質的飛躍。王東林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眼前的這幾台鐵家夥可真不好侍候，順利的時候比誰都乖，如果發起怒來，今天這個出毛病明天那個罷工，讓人有解不完的煩惱。這畢竟是新鮮事物，要想嫻熟地掌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盡管如此，王東林還是懷著極大的熱情，他相信隻要自己克服困難，社會主義的美好生活就會到來。在那時候的企業是統產統銷，要生產什麽產品自然有縣裏分配任務，銷售什麽的也就不用管了。確切地說，在五十年代的中後期，皖西縣就有了創業意識，可謂是走在了全國的前列，這是不多見的。王東林也因此成為省而受到上級的褒獎。當然，他能有這一成績，除了縣委縣的大力支持外，還要得益於他的妻子鄭翠兒。鄭翠兒精明能幹，把廠裏的賬務管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差。


  在這期間，縣及有關部門搬遷到經過規劃的解放路上，山區小縣城迎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昔日那段隻有兩百米的老街隻是作為一種符號存在而已。經過近十年的打拚，到了六十年代皖西農機廠已經擁有數十名員工，資產達數十萬元的企業。產品結構也從原始的小而全發展到擁有幾種技術性強，價值高的拳頭產品。因而成為縣裏的納稅大戶，也為自己在中國不大的工業體係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皖西農機廠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中蘇關係友好，老大哥支援一批機械設備，縣裏經過積極爭取也分得了幾台機械設備，為皖西農機廠後來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縣也批準了王東林提交的廠房擴建項目，地址選擇在新縣城寬闊的大街上。這畢竟是縣裏的一個標誌性工程，奠基這天場麵尤為壯觀。經過一年多時間的建設，他們搬進了寬敞明亮的新廠房。王東林的兒子王誌宏當時已經十五六歲了，初級中學還沒念完就進廠當了一名學徒工。王誌宏倒也聰明伶俐，有極強的領悟能力，王東林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便把一些秘而不宣的技術都傳授給他。一年時間下來，他是車、刨、銑床樣樣精通，成為廠裏的生產骨幹。然而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中蘇關係惡化。為了防止蘇聯的入侵，國家加大了三線建設，皖西輕機廠的地位進一步加強，上級把汽車工業中某些重要零部件交由王東林生產，使皖西農機廠地位得到進一步鞏固。


  當社會主義建設大踏步向前，當人們憧憬一片美好藍圖的時候，文化革命開始了。這是中國曆史上的又一次災難，人民遭殃、生產倒退、工業滯步。皖西這個小縣城無一例外地波及了。於是乎，縣長縣委書記一夜之間成為了反革命，被紅衛兵押著遊街批鬥，被冠以走資派、蘇修特務的帽子。皖西輕機廠很快卷入其中，無論王東林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最終控製不了局麵，近半數人參加了遊行，加入革命小將的行列。兒子王誌宏要去參加紅衛兵，被父親的威嚴鎮住了，可心裏總是癢癢的，在別人的慫恿下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心想，我一個廠長的兒子怎麽能沒有一點政治覺悟呢，不參加轟轟烈烈的實在是跟不上潮流。這下倒好，父親再也控製不了他了。皖西輕機廠受到衝擊已經是處於停產狀態，王東林是回天乏力。一天，廠門外的牆上貼出了大字報，揭發王東林走資本主義道路，是蘇修特務、帝國主義的走狗。其理由是解放前是個鐵匠，壓榨工人血汗，曾經為日軍修理過槍支，是漢奸賣國賊等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