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

  李文君向他們告別之後, 日子恢複平靜。


  一個平靜的白天過去之後,晚上十點,王寧曦準時讓周璟乖乖睡覺。


  但從黃昏開始, 她心裏的不安就在不斷地加重。


  如王寧曦所推測的,到了晚上,周璟的心理問題開始暴露出來。


  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一天隻需要掛一兩瓶藥水,剩下的時間隻需要靜養便好, 檢查身體各項數據也很好。


  周易銘剛結束工作, 進入夢鄉, 正在夢裏吃雞腿呢, 突然空間裏想起一陣陣急促的聲音。


  他百思不得其解, 醒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電話鈴聲。


  拿起手機,屏幕右上角顯示,現在是夜裏十二點半。


  “寧曦姐姐?”周易銘的聲音裏還帶著一些睡意,不過很快便清醒過來, “怎麽了?是哥哥有什麽事嗎?”


  王寧曦聽出了周易銘的著急, 連忙道, “不是什麽很緊急的事,但你還是來一趟吧,我需要你的幫忙。”


  雖然聽她這樣說, 但周易銘還是很擔心的,起床換衣服下樓取車行雲流水, 不出半小時就到了醫院。


  周易銘推門的動作很輕, 但喘氣聲能看出來他來得很急, “寧曦姐姐, 哥哥怎麽了?!”


  王寧曦冷不防嚇了一跳,“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心裏著急。”周易銘言簡意賅,氣喘勻之後,便坐在椅子上盯著周璟看。


  王寧曦開著一盞小夜燈,房間裏不算很暗。


  王寧曦開口向他說明周璟現在的情況,“你哥哥自上次之後,留下了很嚴重的精神印記,這個你可知道?”


  周易銘其實不太清楚,因為王寧曦一直沒向他詳細地提這件事。


  但以他的聰慧,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哥哥現在身體好得差不多了,這些印記開始顯露出來了嗎?”


  王寧曦點頭,“對,從昨天晚上開始的,今晚情況加重了。本來不想讓你操心的,但我有一些想法,要一個人幫忙。”


  周易銘看著周璟的樣子,陷入了沉默。


  他沒醒,但眉頭緊緊地蹙著。看得出來,他睡得很不安穩,甚至是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嘴裏一直不斷地在念著什麽,周易銘知道,這是他夢境的投射,他現在正在夢裏經曆一些不好的事。


  周易銘還在觀察情況時,王寧曦已經想好了辦法。


  不然也不會叫他過來了。


  “周易銘。”王寧曦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嗯?”周易銘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來,“你想到辦法了嗎?”


  “嗯。”王寧曦點頭表示肯定,眼神落在床頭一個白色的藥瓶上。


  “我問了我表哥,得到了他的一些幫助。”


  “胡益寧哥哥?”周易銘想起這個人來,心裏一喜,“他怎麽說?”


  “他詢問了一個神經科的朋友,加上他自己對周璟的了解,確實給了我一些建議,還有一瓶藥。”


  王寧曦語氣平靜,周易銘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當他的視線落到那個藥瓶上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意識到,壞了。


  “這這這……”周易銘話都說不利索了,“這瓶藥……它的作用是強效致.幻吧?!”


  相比較之下,王寧曦倒十分平靜,“可以這麽說。”


  “真的是益寧哥哥給你的?他願意給你?怕不是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拿到的吧?”


  王寧曦苦笑道,“差不太多吧。”


  她不是今天才告訴的胡益寧。


  早在前幾天,這件事剛露出一點苗頭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向胡益寧求助了。


  胡益寧自然上心,私下裏找了自己一個神經科的朋友,兩人詳細地討論了很久,也商討了很多方案。


  但後來王寧曦問起來的時候,胡益寧卻不說話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理她,但王寧曦知道,他肯定有什麽地方瞞著她。


  幸好她臉皮厚,使出了死纏爛打技能,甚至威逼利誘,最後胡益寧被她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才告訴了她,自己到底隱瞞了她什麽。


  他之前告訴她,沒有好的辦法,這個說法是假的,實際上是有辦法的。


  但他不願意告訴她,因為代價太大。


  胡益寧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王寧曦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句認真的樣子,“你必須告訴我,這是我欠他的,不計後果。”


  唉……


  他拗不過她。


  “好吧,我告訴你……但你先放開我,我快喘不上氣了。”胡益寧艱難地說道。


  王寧曦放開他,胡益寧趕緊給自己順順氣。


  “別裝得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啊,我剛才又沒有用力,快點說重點。”


  胡益寧的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好吧。我不願告訴你,是因為這種心理問題,治療起來很麻煩。最重要的一點是,想要徹底治好,必須要有一個人,去拉一把患者。你懂我的意思嗎?”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她還有什麽不懂的。


  王寧曦知道,胡益寧口中的“拉一把患者”,沒有那麽簡單。


  拉一把,怎麽拉?一個人懸在懸崖邊,你可以拉住他的手,將他抽離險境,但周璟的情況明顯不一樣。


  這是精神上的“拉一把”。


  意識世界是極其隱秘和私人的,王寧曦要拉周璟一把,就必須闖入他的精神世界,站在與他同等的位置上,才能“拉他一把”。


  他做夢,她就要陪他一起做夢,而且還要是同一個夢。


  他出現了幻覺,意味著……她也要出現幻覺。


  想到這裏,王寧曦終於知道胡益寧為什麽不想告訴她正確的方法了。


  正確的方法,往往是殘忍的。


  胡益寧恰恰知道她的選擇,他知道她一定會不惜一切。


  但他沒想到,她會那麽瘋狂。


  她向他索要致.幻藥。


  這可把胡益寧嚇壞了,臉色一冷,“不行!你這是胡鬧!”


  王寧曦的神色凝重,說她是瘋了也好,傻了也好,但她唯獨知道,自己不是在胡鬧。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是在胡鬧,不是嗎?隻是你知道其中的風險而已。”


  “你既然知道,我更不能給你!”


  “哥,你相信我嘛,我會有分寸的!”王寧曦向胡益寧做出保證。


  但胡益寧並不買賬,“我相信在你的控製範圍內不會出什麽事,但這種事肯定會超出你的控製範圍,我很害怕。到時候我怎麽和你父母交代?”


  “你給不給?”


  “我不給!”


  “你到底給不給?!”


  “我就不給!”


  王寧曦想威脅胡益寧來著,但憑她的本事是搞不來那個藥的。她就算再怎麽威脅他,他打定主意不給的話,她也無計可施。


  折騰了許久,王寧曦終於泄氣了,她坐在椅子上,神色落寞。


  “我被那個魔鬼抓過,是他提出的人質交換,拿自己換了我。這個你知道吧?”


  胡益寧歎了口氣,“知道。”


  “我知道他在那裏到底受了多少折磨,那些折磨,本來都該我受著。”


  “我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人質交換那天,我與他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就在那個瞬間,他將我從地獄裏拉出來,自己轉身墮入無盡的黑暗,將本來該我受著的折磨,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救他出來的那天,看著他遍體鱗傷的樣子我都不擔心,但看到他眼神的一刹那,我慌了神。”


  “他眼底總有一絲光亮,那絲光亮從未熄滅過,但那天我看到他的那一眼,在他眼底的光亮,消失了。”


  “我得把它找回來,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王寧曦說完,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許久之後,胡益寧終於出聲,


  “我答應你,會幫你弄到那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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