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
周璟的情緒波動被Q看了出來, 但他並不介意。
因為致.幻和催.眠並不會抹除宿主的記憶, 更不會改變其人格，有情緒波動是很正常的事。
反正周璟是不會出手攻擊他這個木偶牽線人的，他也沒法出手。
觀眾也是需要有情緒, 演員才會有受關注的感覺的。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們的行動了如指掌？”Q的表演還在繼續。
周璟點了點頭。
“因為我黑了精神病院的監控。”
原來如此！短短的一句話在周璟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之前所有的困惑, 所有的疑點，都在這一句話中被解決。
也讓周璟心裏泛起一陣陣的心驚。
他們一開始把Q定位成了一個普通的罪.犯, 原來這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
這一步就錯了，後麵所有的努力已經毫無作用。
原來他們偷偷潛入精神病院、展開調查、派兵布線、一切行動都小心翼翼地害怕暴露，害怕打草驚蛇，但這些在Q的眼裏，都是很可笑的事。
因為他們從踏入這個局開始, 就全盤被掌握了。
生死都由別人來控製。
至此，這個案件所有散落的珠串都在周璟腦海中串聯完畢，他擔心自己眼裏漏出不該有的情緒, 於是微微垂眸，緩緩道, “原來如此。”
Q的表現欲終於稍被滿足，他現在的興趣不在這裏了, 而是轉向了其他方麵。
“我有點好奇, 王寧曦對你來說, 意味著什麽？”
周璟垂下的眸子裏, 泛起了溫柔的神色。
她對他來說, 意味著什麽？才會這樣割舍不下？
“在遇到她之前，我就像一隻躲在陰暗角落的爬蟲，身處黑暗使我感到陰沉，但從未想過救贖。遇到她之後，就像潮濕肮髒的爬蟲身上照到了陽光。陽光照進黑暗的角落，從此爬蟲愛上了這種溫暖的感覺，就算是飲鴆止渴，也甘之如飴。”
聽周璟這樣說，Q倒沒有說什麽輕蔑的話，隻是笑了一聲，“她這樣的靈魂最沒意思，永遠純白不染汙淖，毫無趣味。所以你提出交換人質，我很爽快就答應了。”
周璟沒有反應。
Q見他沒有反應，便道，“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她哦。”
終於，像一個木偶的周璟有了一點反應。
“和你的描述倒是很相似，隻是視角不同。她說遇到你之後，世界的顏色好像增加了，原來隻有暖色調，後來增加了許多暗色調，讓她的世界完整豐富起來。”
周璟轉頭，看著窗戶，似乎想要透過窗戶看到外麵。
Q倒不是出於感動才轉述王寧曦的話，隻是為了觀察、吞噬木偶的情緒而已——他便以此為食，像傳說中的妖怪。
周璟以為Q還會有什麽花樣，也打起精神準備接招。但Q貌似打算放過他。
“今天就到這兒吧。”Q說完這句話便開門出去了。
天已黑盡，黑暗完全吞沒了天邊的霞光，又是一個長夜。
周璟像是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靠向窗邊。
他的呼吸極輕，隻有手上和腳上的鐵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整個人都隱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光不在，那隻爬蟲又陷入了陰暗的角落。
這樣也好，這樣才能不擇手段。
外麵好像有腳步聲——周璟知道是Q。他沒睜眼，就還是靠在床邊，保持原來的姿態。
Q放了什麽東西在櫃子上，周璟睜開眼，看到了一袋食物。
原來是來送吃的，怕他餓死。
也是看到食物，周璟才感覺到了餓。
原來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周璟倒不怕他下.毒，就算他下了毒，他也沒辦法。與其做一個餓死鬼，還不如吃飽了上路。
袋子裏麵是某德基的漢堡、炸雞和可樂，分量不小，周璟自然是大快朵頤，毫不客氣。
看到窗外漆黑一片，隻有對麵的樓裏有一些燈光，周璟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吃東西。
將所有的東西都吃得精光，周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吃東西可以讓人心情變好哦~這是丫頭時常掛在嘴邊的話。
但打起精神隻是個開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周璟在試圖推斷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知道這很難，但他必須得試試。
在他擬人質交換計劃的時候，就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周易銘建議他在皮下植入一個定位器，這樣他們可以追蹤到他的位置。
但喻知秋並不讚同。因為Q是一個高智商罪.犯，這樣很可能會被他發現，對周璟不利。
當時周璟思慮再三，最終放棄了這個辦法。
果然，在他與王寧曦完成交換之後，Q不止一次用金屬探測器檢查了他的全身。
有技術含量的後手是危險的，因為技術總會被技術檢測出來——周璟深知這個道理。
他在擬人質交換計劃的時候，留了另一個後手。
他研究了本市的地形圖、自然地理和日光照射情況，將近段時間的天氣預報記了下來，希望能有用。
現在，該是這些東西起作用的時候了。
天黑之前周璟沒時間想這些，但不代表他沒有把這些信息記下來。
現在正好把腦子裏的信息調出來分析。
早上和傍晚的陽光都照到了這個窗台，說明這個窗台是朝南的。
周璟仔細對比了兩次陽光的角度，和下午日落的位置，通過這些細微的差異，大致能判斷，自己是在城東。
他的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不能動這裏的任何東西，全靠心算，有一些結果隻能模糊化處理。
因為是老城區，城東確實有許多老舊的小區，已經修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年了。
自己現在待的這間房就很破，看對麵的另一棟樓，斑駁的外牆也證明了這一點。
但這並不能縮小範圍，隻能說驗證了自己的上一個推算。
怎麽樣才能縮小範圍呢？周璟的思維又開始緩緩地轉動起來。
輕微的滴答一聲——一滴水落在的窗台上，也落在了周璟的心上。
對了，現在在下小雨——他想起之前自己看的天氣預報來。
現在的天氣預報做得算是精準，可以將範圍縮小到區，而不是市。
今天的天氣情況……他記得是市區南部有小區，市區北邊的下雨概率很小。
雖然這樣確定的範圍也很粗糙，但結合上一個信息就會變得很有用——取兩者的交集，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就是可能的區域。
這樣一來範圍可以縮小一半，可以確定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城東南。
城東南是老城區，在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見證了這座城市的繁華。但時過境遷，現在已經變成十足十的老破小了。
但現在這個範圍依舊很大。
還不夠。
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周璟開始巴拉自己的身上，看頭發上或者衣服上有沒有沾到什麽植物之類的。
“沒有……”可能是隔了一天一夜，就算有什麽也被自己蹭掉了。
周璟不死心，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床邊放著他的鞋——他拿起來看了看鞋底，好像卡了一顆什麽東西。
原來是一顆石榴籽。
現在是深冬時節，這一顆石榴籽並不能代表什麽，應該是路上別人吐的吧。
周璟放下鞋，攏了攏身上的被子，從窗戶的縫隙裏望出去，望著那漆黑一片的天。
他想到了王寧曦。
丫頭曾說石榴像紅寶石，自己便用真正的紅寶石為她做成裝飾，和她活潑熱情又玲瓏剔透的性子倒是很像。
思念像一個牢籠，讓人想從中掙脫——周璟的視線落在自己手腳的鐵鏈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內心湧上來。
鐵鏈是很粗的那種，比農村用來拴狗的那種還要粗。
狗都咬不斷掙不脫，何況是他。
鐵鏈直接綁在了床上，這是一張鐵床，想把床腳弄斷也是不太可能的。
人在無力的時候會變得越來越狂躁，越絕望時這種情緒越明顯。
周璟察覺到了心底的情緒反噬，他在壓製它們，不要把理智和邏輯全部壓倒。
看著漆黑一片，無星無月的夜空，困意襲來，筋疲力竭的周璟陷入煩躁不安的夢境中。
他想夢見她，但她始終沒有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