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動機
這個男人帶著病人走過了奈何橋, 來到了一處陰暗的地方, 地上彌漫著黑色的煙霧,想必這裏就是“地獄”了。
“倒是和我想象中的地獄挺像的。”周璟道。
喻知秋嗤笑一聲, “都是假的。”
周璟笑道, “是啊, 若真有地獄, 第一個該下去的便是這種人。”
有幾個飄著的“鬼魂”來帶著這兩人進入“地獄”的入口, 入口處寫著“刀鋸地獄”四個字。
一進去更加的鬼氣森森,周遭充滿了陰風怒號聲,“刀鋸地獄”的麵貌也得以窺探一二。
一個巨大通頂的柱子上插滿了刀, 刀刃朝外,上麵大多都沾著血。
想必這就是刀鋸了。
很多小鬼分散在鬼殿各處, 三兩個小鬼架著一個死魂上刀鋸,直鋸得他們體無完膚, 慘叫聲傳開甚遠。
“這就是刀鋸地獄嗎?”病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害怕的神色, 反而一幅驚歎的樣子, 四處打量這處鬼殿。
帶他們進來的人把他們交給了殿內的小鬼, 三個小鬼過來架著病人, 一個小鬼架著他的一根胳膊, 一個小鬼架著雙腿,把他抬去了中間的刀鋸柱。
病人臉上露出一絲害怕, 隨機消失, “這刀鋸地獄可是要為生前的罪過受刑?”
周遭飄著的一個鬼魂說道, “每鋸一刀, 就要懺悔一樁罪過,直到大罪小罪贖完,方能停下。”
三個小鬼架著病人來到刀鋸柱前,背後的刀鋒離病人的背隻差分毫。
小鬼嘴裏重複念到,“悔罪……悔罪……悔罪……悔罪……”
在一旁觀看的這個男人,在這時,拿出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喻知秋皺眉,“他這是要幹什麽?”
周璟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沒什麽,隻是他知道這地獄是假、小鬼是假、刀鋸更是假罷了。”
小鬼連叫“悔罪”,病人眼神漸漸迷離起來,似是陷入了長久的回憶。
“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惡,是在我30歲那年。我背叛了我的妻子,甚至在她和小三撕扯的時候,失手誤殺了她的孩子。我手上沾著人命。”
病人說完這些,架著他的小鬼便把他往刀鋒上推。
投影出來的刀鋒穿過了他的身體,未曾傷他分毫,然而站在他後麵的男人,卻拿著水果刀,真的在他背上劃了一刀。
“啊——!”病人痛叫出聲,這個男人用刀割他的皮肉,直到見血方才收手。
一輪過去,病人已是大汗淋漓,然而還要懺悔自己的其他罪行,一樁樁一件件,每悔罪一次,都要受一次刀割之刑。
不過真正持刀施刑的人是這個男人,當病人慘叫之時,他的臉上卻漸漸浮現出笑容來。
病人慘叫得越厲害,情緒越激烈,表情越絕望,他的笑容也越大。
等病人將自己人生中犯下的罪悉數說出之時,汗水已經濕透了病服,跪在地上起不來了。
鬼殿中其他在刀鋸柱上受刑的生魂也是如此,都被割得體無完膚,痛呼慘叫,幾在瀕死邊緣。
男人見病人已經很虛弱了,身上被刀子割出來的細口子也有十幾道,便走回投影儀,將這裏換了副場景。
是火山地獄。
還是那個昏昏陰暗的鬼殿,但比之前的刀鋸地獄要亮些——被火光照亮了。
偌大的鬼殿中生起數個巨大的火鼎,將這裏照成恐怖的無間地獄。
火鼎中的熊熊烈火將鼎的鼎壁烤紅,小鬼們便架著受刑的生魂走近,將生魂的背貼到鼎壁上,將皮肉烤焦。
這裏的慘叫聲比剛才的刀鋸地獄更甚,令人聞之發寒。
病人還是跪在地上大口喘氣,就像每一口氣都是最後一口氣了一樣,像破了的風箱,已經無法支撐,卻還要強撐著這具身體。
男人笑著倒了一杯水給他,病人喝下之後,才感覺沒那麽痛苦,複又站了起來。
周璟道,“他給病人喝的什麽?大力丸嗎?居然喝完就能站起來了,好神奇。”
喻知秋答道,“我猜是促進腎上腺素分泌這一類的藥物,能在短時間內使得病人的腎上腺素快速分泌,麻痹身體,忽略疼痛。”
“有道理。”
飄著的鬼魂說道,“佛曰,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其中求不得之苦如煉獄之火,焚燒五內,終生受其擾,求之不得,撕心裂肺。此火山地獄便是細數人生求不得之苦果,以放下執念。”
“若放不下執念呢?”病人嘴角掛著一絲譏笑。
“放不下便在這火山地獄無盡輪回,不得超度。”
喻知秋淡淡的聲音響起,“求而不得的東西,哪能那麽容易輕易放下。”
周璟偏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口,終究什麽都沒說。
病人又陷入了回憶。
“高一那年,我遇到了那個牽掛一生的人。我對她如此珍視,本以為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奈何一場車禍帶走了她,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無限遙遠,天人永隔。”
“她便是我此生求而不得之人。”
“後來進入社會,我被名利欲所累,夜夜應酬飲酒,喝壞了身體,受盡痛苦,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最終所求之名利被他人奪去。”
“那是我此生求而不得之名利。”
“我開始患上躁鬱症,越來越躁動不安,精神也開始分裂。我待家人如此涼薄,家人也必不會善待於我,將我送進精神病院囚禁。”
“我這一生苦痛作惡太多,快樂太少,這是我此生求而不得之歡樂。”
“細數下來,我來這世上走一遭,除了痛苦,什麽都沒得到。”
病人說完絕望地閉上了眼,兩個小鬼開始架著他往通紅的火鼎爐靠近。
站在他旁邊的男人顯得十分高興,他拿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蠟燭,點燃了持在手上。
當小鬼架著病人貼近火鼎的時候,他的手便“穿過”火鼎,開始烤炙病人的傷口。
之前被刀子割開的傷口再被火烤炙,病人的慘叫聲聽得人心裏驚詫。
直到病人被疼痛折磨得再次虛脫,喝了藥也站不起來後,男人才滿意地收手,臉上的表情像是吃飽了一般滿足。
“怪不得醫院說這個病人有自殘傾向,原來都是他幹的。”喻知秋語氣中藏著鋒利的厭惡。
周璟則不同,他有了發現。
“我終於知道這個人的犯罪動機是什麽了。”
“什麽?”
“以吞噬他人的痛苦為樂趣,這些痛苦,就是他這個變態靈魂的養分。”
周璟的語氣陰寒森冷,在這個無光無聲的太平間隔壁,顯得分外恐怖。
喻知秋倒是沒被他的話嚇到,語氣裏有濃濃的擔心。
“不知道寧曦能否逃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