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雪月風花（三十一）

  那個來報信的小士兵手腳快得很，才得來傳戰報的任務，因此不過三四分鐘，就喊來了石家附近那所醫館裡頭名聲極大的大夫，為吳翠蓉細細診斷。


  他也是平日里就照料吳翠蓉病情的大夫。


  只是如今，哪怕他在妙手回春，也只能長嘆一口氣，留下一句「節哀」的話語。


  安晴垂下眸子，似是不願面對這一切一般，一旁的吳媽甚至已經完全哭成了淚人，張嘴只剩嚎啕。


  小士兵退出門外去，滿臉自責，他已經隱隱猜到，軍統夫人如此模樣的直接原因，就是他進屋時的一聲大喊。等他回到部隊，定會朝著軍統負荊請罪，哪怕軍統要了他的命，也不足惜。


  他的落寞明眼人就能瞧出，但是已經無人能夠顧及。


  那邊老大夫只能為吳翠蓉緊急做了針灸，試圖多留下些生機。待最後一針拔下，吳翠蓉又是一口血噴出，人也醒來。


  這針灸並不能為她帶來任何生機，唯有周遭的死氣越來越濃重。


  這已經不只是命不久矣……而是，頃刻間就會落命。


  「咳……咳咳……」吳翠蓉捂住嘴角，想咽下再次湧上喉頭的血液。


  「夫人，夫人！」吳媽立刻趴到床邊，放低了哭聲，努力平復心情，想要隱瞞一番她家夫人的情況。


  但是吳翠蓉哪裡會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她能活這麼多年，本就是他家夫君跟老天奪來的，已經是萬福之福，才活到了今天。


  不過，也並非死而無憾，因為她還沒有等來自己的夫君。


  「本想，再熬著，熬些日子……熬到夫君披甲歸來，翠蓉也好安心去也。只是沒想到，天不遂人願，終究等……不到那一天……了。」一句話磕磕絆絆，若不是吳媽已經止住了哽咽，怕是人們都無法聽清這隻有出氣的音兒。


  安晴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那個小士兵呢？叫他進來，給我說說……夫君在戰場上……是如何英勇。翠蓉無法親眼瞧見，是翠蓉沒有福分……今兒也只想能夠聽聽他人的描述了。」


  安晴這才轉身讓在外邊筆直站著的小士兵進到屋內。


  將吳翠蓉的最後心愿轉述后，大家都瞧著這個小士兵，這是將死之人最後所願。


  小士兵剛將嘴巴張開，沒想到眼睛中藏著掖著許久的眼淚也給冒了出來，而後一發不可收拾。只是無論哭得如何厲害，該說的話，一句沒有落下。


  細細說起石鷹在戰場上如何英明果斷、如何英勇殺敵，夾雜著他對石鷹最真摯的崇拜之情，全部一一道來。


  安晴這才細細瞧起小士兵的面容，與娃娃臉的書童有些相像，均帶著嬰兒肥，一臉的稚氣，年紀怕是只有十六七歲，就上了戰場，磨練出一身男兒血性。


  而吳翠蓉則是一直微笑聽著，一絲要打算的意思都沒有。


  等小士兵說完最後一句話，連吳媽也停止了抽泣聲。


  吳翠蓉開口，留下最後一句話語：「不要告訴夫君我的事，等他歸來，再與他說，翠蓉在奈何橋邊等著，等他，等妹妹們，我們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