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有罪
第三十三節
王爍拿著報告, 火急火燎地進門。
「姐，陳笙在哪呢？」他連乾兒子們都沒時間看了, 沖著月嫂問道。
「陳先生在書房。」月嫂答道。她給王爍開的門，在醫院見過兩次, 知道王爍跟主人家關係非同一般。
王爍一步兩個台階，來到二樓的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王爍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進來。」說著，陳笙從書桌後起身, 走到門口問道,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王爍氣勢洶洶地把親子鑒定塞進陳笙的手裡, 「你看看吧。氣死老子了。小王那個辦事不牢的傢伙, 上次把鑒定報告搞錯了。」
陳笙疑惑地打開報告,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親子鑒定的結果。這次是有署名的親子鑒定書。
陳笙看完，反倒以為王爍為了他作假, 為難道，「你不用這樣麻煩。我今天早上已經跟顧潮領證結婚了。現在有沒有這份鑒定書, 都不會影響兩個寶寶的身份。」
「什麼？」王爍難以置信。「結婚是那麼隨便的事情嗎？你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不用跟我說？不用跟你爸媽還有靜陽說嗎？」
陳笙解釋道，「我自己一戶口本，想領就去領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陳笙的爸媽都是教師，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們收養靜陽。所以小時候他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後來他們去世了, 就只剩陳笙自己了。加上靜陽現在似乎有意向留在美國那邊的研究所工作。所以度假結束后, 他們暫時留在了美國。
陳笙反正自立慣了。二老倒也不擔心他的衣食住行, 只在電話里叮囑他好好減肥, 鍛煉身體，不要放縱自己。
陳笙有好幾次想跟家裡人說寶寶的事情，可每次都事兒趕事兒，摞在一起了。可能也是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的事情沒有弟弟的重要，所以就到現在也沒坦白。
王爍對此也是無語了。自己一戶口本就能為所欲為嗎？
就出院這一天的功夫，他沒能盯緊，顧潮就把人給拐進了婚姻的「墳墓」。
王爍問道，「你跟我說一句實話。你是不是為了倆孩子，才決定跟顧潮結婚。」
不全是為了孩子。陳笙猶豫了一會兒。昨天的停車場圍堵事件只是個導|火|索而已。他心底其實也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當然他也是自私的。一旦他決定當單身爸爸，意味著他要在兩個寶寶身上付出幾乎所有的時間和精力。不是說他不愛寶寶。他當然愛他們，但他也愛自己的事業。所以他希望能和顧潮一起分擔這份責任，同時也分享這份做父親的喜悅。
王爍見他半天回答不上來，篤定道，「我就知道是因為孩子。這事兒也怪我，上次親子鑒定搞錯了，倆孩子都是你的。這份親子鑒定也是真的。你拿著它就能證明你們的父子關係，用不著非要跟顧潮結婚。所以你下午就可以去離婚。」
老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王爍倒好，這早上剛結婚，他下午就勸離婚。
陳笙感到哭笑不得。接下來他花了一段時間來消化真假親子鑒定的問題。能證明兩個寶寶跟他的血緣關係當然是錦上添花，但不會影響到他跟顧潮的關係。
他跟王爍解釋道，「不是你想得那樣。結婚沒有隨便，是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你沒結婚沒孩子，你不懂。」陳笙突然換了語氣，聽起來有些像「傳統的媽媽式」的嘮叨，「我現在想問題的方式都不一樣了。你說萬一我發生什麼意外，到時候兩個孩子怎麼辦？擁有完整的家庭才是他們健康快樂長大的基礎。」
王爍呵呵笑道，「我不看你臉，還以為對面坐的是我媽。你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孩子嘛。」
「可是我也有點兒累，我也想找個人依靠。」昨天顧潮對他說出那句話時，他感覺身體整個垮掉了。就很突然。想軟弱那麼一會兒。就那樣靠在顧潮的肩膀上，讓身旁的男人為他和孩子撐起一小方安靜的天空。
這並不是說他以後要依靠仰賴顧潮，做個全職奶爸什麼的。只是當他累了，需要依靠的時候，他也能有個後退的避風港。
他能感覺出來顧潮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是他邁出結婚這一步的關鍵。
王爍見勸說無用，顧自坐在書桌前生悶氣。他就是討厭顧潮，從頭到腳，乃至每一個毛孔都討厭。他不理解顧潮做了那麼多對不起陳笙的事情，陳笙怎麼能做到大度的原諒？
「以後顧潮要是敢做一點兒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弄不死他。」王爍發狠道，「別以為他現在從老子手裡接管了家族企業，我就不敢惹他。」
陳笙不想繼續糾纏這個話題，看了下時間，邀請王爍留下來一起午餐。
攛掇離婚肯定是沒戲了。王爍決定下樓去看他的乾兒子們。兩個人一起來到樓下，王爍一上去就抱起了嬰兒床的小寶。
兩個寶寶也是很厲害，集合了兩個爸爸的優點。愛哭愛鬧比較活潑的小寶長得更像陳笙，所以更討乾爹的歡心。
王爍抱著小寶問道，「我們家小寶寶，想不想乾爹啊？乾爹一天沒見你，都快想死你了。」
陳笙從阿姨手中接過大寶，給小傢伙喂水。家裡的阿姨說餵奶粉容易上火，平時要多給寶寶喂水喝。
可是喂水哪有那麼容易。大寶又天性狡猾，眼下就是噙著奶嘴，小嘴巴卻不動。
陳笙跟大兒子對視，命令道，「喝。」
大寶哼哼兩聲，好一會兒終於吸了一小口。
陳笙花了大半個小時，大寶也就喝下去十毫升左右的水。
當奶爸可是個苦差事兒。
陳笙看大兒子不肯乖乖就範，就將他放回嬰兒床上，氣鼓鼓道，「等你餓得哭，我看你喝不喝。喝不夠二十毫升的水，不許喝奶。」
王爍卻不明所以道。「想喝奶就給喝奶唄。以後我乾兒子的奶粉我全部承擔了，給他喝。」
「光喝奶粉容易上火。」陳笙也挺鬱悶的。他跟王爍一起來到餐廳。
阿姨給陳笙準備了營養餐，水果蔬菜肉食應有盡有，不過分量不大。
因為陳笙要減肥呀，要復出去給倆孩子掙老婆本呀。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出院前，王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要在第一個月就開始減肥，要循序漸進。以後的路還長，減肥也不必急於一時。
可現在看著陳笙碗里的蔬菜沙拉，王爍立刻沉下了臉，「你午飯就吃這個？」
「葷素搭配嘛。」陳笙笑道。雖然顧潮要求家裡的阿姨每天至少給陳笙燉一隻雞，但陳笙有自己的主意。他覺得這段時間減肥剛剛好。因為他的身體暫時還不是適合做劇烈的運動，所以他只能通過節食。
王爍給陳笙夾了個大雞腿，放在他的碗里，瞪著他說，「吃掉。」
陳笙看著雞腿猶豫。為了給王爍面子，他咬了一口。一頓飯結束也沒再吃第二口。送走了王爍，陳笙把親子鑒定報告收起來，然後開始去書房研究張楚早上專門給他送過來的一些劇本。
生完倆寶寶他還胖著二十斤。減肥加塑形，恢復到完美狀態至少得仨月。
他已經消失在娛樂圈一年時間了，整天靠著微博那點兒流量來刷存在感。等他重新走回大熒幕，還得三個月，等他接新作品，從選角到開機，再到上映至少還得一年時間。也就是說他至少需要兩年才能重新回歸。
以前他不明白女性在職場上為何會受到性別歧視。可現在他有了這樣的經歷，他終於理解做母親的偉大。要為了孩子跟社會脫軌很長一段時間。
陳笙本來就不是能宅得住的人，他現在是每天都生活在恐慌之中，生怕復出後會人氣大減，或者身材怎麼鍛煉也回不到過去的狀態。
總之，他的心情很急迫。
昨天張楚跟著韓亭躍去解決那些媒體，回頭專門給他通了電話，跟他談論今後的行程。影視劇本也幫他接了幾個，另外給他提供了幾個綜藝節目參考，目前真人秀比電視節目要火。
張楚建議陳笙參加一檔綜藝節目，拍攝周期短，收效較快，適合回籠人氣。
可陳笙從未參加過真人秀，怕人設崩塌。說實話，他只會演戲，按照劇本去構思人物的表情啊，動作啊等等。讓他去參加真人秀節目，他怕整段垮掉——
不過幸運的是，他跟韓亭躍簽的是鑽石藝人合約，演藝活動有絕對的自由，公司不會勉強他。
陳笙翻到一本目前IP大熱的懸疑推理小說《此罪無解》。這本小說被著名導演梁石拿到了影視版權，目前選角活動進行得如火如荼。小說作者也參與其中，並在公開場合兩次表示陳笙是他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人選。
陳笙拿起書翻看，剛看了兩章就被劇情深深吸引住。一整個下午，他只在寶寶哭鬧時跑下樓，陪著兩個小傢伙坐了一個小時，剩餘的時間全部沉浸在劇情中不可自拔。
小說本身確實足夠吸引人。
陳笙自從當了演員，就練成了一目十行的本領。他看書非常快，看完小說又去看劇本。劇本是作者本人親自操刀，經過導演嚴格把關。
陳笙一直比較喜歡這種細膩的表演，從每個人臉上細微的表情或不經意的小動作，來慢慢推演心理的變化。《此罪》的故事格局不錯，加之作者的思路離奇，給予讀者很棒的閱讀體驗。陳笙讀完書，甚至有想去找原作者簽名的衝動。
他給張楚發消息，詢問《此罪》目前的選角情況。
張楚很快給了他答覆：晚了一步，被人搶先了。因為原作者公開說想讓你當男主角。你這邊又在休假，所以顧非白向原作者毛遂自薦。你也知道，顧非白確實長得有幾分像你，最近一年搶了你不少資源。
陳笙：o(╯□╰)o
張楚：他屬於惡意搶資源。只要有片方跟你有合作意向，他就會去爭取試鏡機會。除此之外，你早年合作過的代言，有幾個合同到期后就換成了顧非白。你也知道他是恆星力捧的新人，恆星清楚你所有的合作。
陳笙之前從沒把顧非白放在眼裡，沒想到老東家竟然這麼狠毒，解約后故意讓新人打著他的名號倒也罷了，還想斷了他的發展。
張楚給陳笙發了一小段視頻廣告，是關於某酸奶的。這是陳笙早年代言過的品牌，去年合同到期后，對方便沒有再跟他談過續約的事宜。
陳笙打開視頻，視頻中顧非白的打扮青春帥氣，在短短的十五秒廣告中跳了一段舞，然後沖著鏡頭比心。不仔細看的話，幾乎無法分辨出他跟陳笙的區別。
張楚接著又發了另外一個廣告視頻給陳笙。
陳笙要嘔死了，對方擺明了是刻意消費他的人氣。兩支廣告都是換湯不換藥，故意混淆大眾的視線。平時的廣告中都會打上代言人的名字，這兩個偏偏不打廣告。而且正面臉都是遠景，只有側臉是近景。
張楚：你放心吧。顧非白就是小打小鬧，你的幾個重量級代言都沒問題，他還不夠格。
陳笙卻倍感危機。他感覺很不好。被一個長相相似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想要取而代之。
他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晚上顧潮下班回來時，陳笙正在嬰兒房陪寶寶們。兩個寶寶這會兒都醒著，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外面的新世界。
顧潮走到嬰兒床邊，看到陳笙的平板屏幕還亮著，上面顯示著搜索詞條：顧非白代表作、顧非白的廣告代言，「小陳笙」的異軍突起之路……
顧潮感覺脊背一寒，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走到陳笙身邊，彎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熱情如火道，「親愛的，我回來了。」
領了結婚證，稱呼都跟著變了。
陳笙不冷不熱地點點頭，並沒有回吻他。
顧潮內心有點兒小失落，更加地緊張了。可是他最近沒見過顧非白，他跟顧非白僅有的就是一頓飯的交情。
剛結婚就要翻舊賬嗎？
顧潮內牛滿面。他看陳笙沒心思搭理他，趴在小寶的嬰兒床邊逗了一會兒。
陳笙突然開口問他，「你怎麼也這麼偏心？老是先抱小寶。兩個孩子同時哭，你先哄小寶。兩個孩子同時餓了，你也先喂小寶。大寶就不是你的孩子嗎？」
王爍作為乾爹就算了，喜歡誰憑喜好。
可顧潮是兩個寶寶的親爸爸，要是每次都這麼厚此薄彼，大寶長大了得有多大的陰影。
「我沒有。」顧潮解釋，「我剛好坐在小寶這邊，所以——」
「別解釋了。」陳笙打斷他的話，瞪著他說道，「偏心就是偏心。」
不怪陳笙故意找茬，他被顧非白的所作所為氣得不行，自然想到了顧潮跟顧非白那檔子破事兒。
所以他就看顧潮各種不順眼。父母偏心這種事情他從小就經歷過。可他們家不同，靜陽是因為身體原因才格外受父母疼愛。而他的兩個寶寶理應受到公平的對待。
他承認小寶更加討人喜歡。會哭鬧的小孩有糖吃。可小孩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大人總得給孩子們基本的公平吧。從顧潮到王爍，再到月嫂，每個人都喜歡小寶。
陳笙只能表現得偏愛大寶一點兒。不然他總覺得對不起大寶。
顧潮為了表現自己不偏心，轉到大寶的嬰兒床邊，把大寶抱在懷裡。
大寶本來都要睡覺覺了，被抱起來后不開心，不滿地假哭了幾聲。
陳笙就又惱了。「你是不是故意鬧孩子呢。你看不見他要睡覺嗎，抱起來晃什麼晃！」
顧潮被訓得跟孫子一樣，聳拉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把大寶放回床上，小傢伙立刻不哭了，睜開眼睛去看陳笙，小嘴巴張開，做出吸奶的姿勢。就那麼咂了幾下小嘴巴，又閉上眼睛睡了。
把兩個小傢伙哄睡后，陳笙把他們交給阿姨看管。晚飯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點兒就上樓了。他到衛生間刷牙洗臉，出來后看到顧潮頭頂一本英文詞典跪在床上，苦著一張臉請求道，「親愛的。我到底哪裡做錯了？你直接告訴我吧。我一定改。我可以向你保證，從那天離開顧家，我沒有再見過顧非白。我保證我是清白的。」
「呵呵。」陳笙冷笑。顧潮要是不提顧非白仨字，今晚上就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