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導演劉榮身材富態, 長相也不兇惡。從劇組籌備到現在開拍一切進行順利，他也就沒怎麼發火, 所有人都快要以為他是位難得一見的佛系導演了。今天這突如其來的一罵, 立刻讓眾人意識到：果然，導演這種生物, 就不可能是吃素的啊！平時再怎麼和氣那是沒觸到他的暴躁點, 一旦觸動了，呵呵, 分分鐘教你重新做人！
趙馨琪被劉榮的大嗓門一罵，嚇得渾身一抖, 撒著嬌的尾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導演了。她的臉怎麼了？不是很美嗎？難道妝花了？
「我們現在拍的是古裝劇！大紀王朝的古裝劇你懂嗎？你臉上跟粉了牆一樣的底妝我就不說了, 你那一厘米寬的濃直眉、紅得能演鬼片的血盆大口又是什麼鬼？你TM還給我戴美瞳, 你是演穿越去古代的外星人嗎？」
藍淺面上一副處變不驚的淡然樣子，心裡卻「噗哧」一聲樂了。早在她看到趙馨琪的妝容時就奇怪過：明明裝著的是古代宮服, 臉上卻化著現在流行的妝容, 結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奇怪。不過當時她看其他人都不吭聲, 而趙馨琪又一臉嘚瑟欠收拾的樣子, 就心知內里絕對有故事, 自然懶得提醒她。
「化妝師呢？是哪個化妝師給她上的妝？是不會化還是壓根就不想幹了，啊？」劉導又將槍口對準了組裡的化妝師。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從人群後面站了出來，臉上明顯帶著慌張和焦急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解釋：「劉導, 是這樣的, 我本來已經按要求化……」
「閉嘴！都怪你，好好的古裝劇，你給我化一個現代妝幹嘛？現在害得所有人因為你耽誤進度。」化妝師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趙馨琪厲聲打斷。只見趙馨琪一個箭步走到化妝師跟前抓住她的手，長長的指甲深深扎進化妝師的肉里，背對著劉導的眼裡毫無掩飾的威脅。
化妝師見狀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形勢比人強，她得罪不起，只能背鍋了。
導演劉榮對似乎沒有看到這些暗流涌動，又或者是視而不見。他看了看趙馨琪和化妝師，沒有繼續大罵，只是陰沉著臉讓他們快點去重新化妝。
化妝師委委屈屈地跟著趙馨琪下去了。劉榮的氣似乎消散了大半，但仍然有些煩躁：拍攝進程被耽誤，場地費還得照付。這買賣，真虧！
藍淺將手裡的劇本翻了翻，然後走到導演劉榮身邊，指著劇本其中幾幕說道：「劉導，這幾幕也是這個場景，是男主角的單人戲份，服化道都不用改。您看要不要先拍？」
劉榮拿過劇本瞧了瞧，發現果然如此。於是臉色立刻由陰轉晴，笑著說：「小淺，還是你這個編劇對劇本最熟。」
景湛不知何時站到了藍淺身後，順著藍淺的指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劇本，發現這幾幕發生在戲的中後期。不是對劇本非常熟悉的人完全不會聯想起來。
他看到趙馨琪的妝容時就知道拍攝進度會被耽擱，所以剛才也在找能在這個場地拍攝的戲份。他自己通讀過全部的劇本，結果一時也沒有找出這幾幕戲來。他側頭望著藍淺的笑顏，一時心中有些異樣。
導演劉榮連忙吩咐劇組人員就位準備開拍。景湛的演技無話可說，這幾幕戲不需要旁人配合，他更能從容發揮，表現更加亮眼。
等景湛的這幾幕單人戲拍攝完后，趙馨琪終於重新化好妝出現了。她的妝面明顯比之前淡雅許多：臉上的粉底減少，顯得沒有那麼僵硬；一字大濃眉改成了彎彎的柳葉眉；美瞳理所當然被卸了下來，整體看上去和諧不少。
導演劉榮看了後點了點頭，揮手準備補拍剛才的戲份。
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趙馨琪除了被導演罵了兩句外沒有任何損失，所有都黑鍋都讓化妝師給背了。她照樣是劇組女二，照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現在鏡頭裡。
可是，真的沒有任何異樣嗎？藍淺笑而不語。
趙馨琪現在的妝容的確非常符合劇中的人物打扮，比之前的大濃妝要好上幾倍。對劇組、對導演來說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對於她自己嘛……
趙馨琪的雙眼皮明顯是割的，是現在最流行的歐式大雙，化起濃妝配起濃眉和美瞳看起來艷麗又時尚。但現在嘛，纖細的柳葉眉和略顯寡淡的妝容，只讓她的眼睛顯得大而無神。
還有她的鼻子，藍淺之前就說過因為玻尿酸打得過多，光線明亮時會有點透明。結果化妝師根本沒幫她打些鼻影遮掩，反而鼻子上的底妝甚至比臉上還要淺淡一些。別說在光線明亮處了，就是普通的亮度，藍淺在側面都能一眼看出她的鼻子有多假。相信若是觀眾看，也能清楚地知道。
藍淺在心裡喟嘆：就是說嘛！這個圈子裡，誰又不是人精呢！哪個又是真正的單蠢無知只會背鍋不會反擊呢？真要有這種人，只怕早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樣任人欺負死啦，哪有什麼出頭之日。
藍淺前世在劇組裡呆得久，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些底層工作人員，見慣了裡面的彎彎繞繞。雖說劇組裡負責服化道的工作人員地位肯定比主演們低得多。但你若真的得罪死了這些人，自身既不是男女主演，又不是特別壕氣自帶化妝師造型師，那麼你在扮相服裝上被坑幾乎是必然的事兒了。
只要做得不過分，只要不影響劇集拍攝，導演可不會管你會不會在熒屏里暴露你的樣貌、身材上的缺陷。不然你以為，電視劇里那麼多雷死人不償命的奇葩造型、完全不走心的打光、拖顏值後退的妝容是怎麼出現的？技術不好、事出巧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無聲無息坑死你」的工作人員的功勞啦！
果然，開拍后，鏡頭裡趙馨琪的長相雖然還算漂亮，但一點兒也不出挑，沒有女主角胡冰看起來舒服大氣不說，除了身上穿的宮裝精美點，顏值簡直和身後宮女的高不了多少。
趙馨琪之前也演過幾部不溫不火的青春偶像劇，演技和大多數同樣出身偶像劇的女星像是一個導師教出來的——嘟嘴、瞪眼加低頭。明明各人長相不同，演技套路倒是出奇的一致。
可人啊，最怕的就是對比！本來讓導演習以為常的演技和景湛自然流暢的演繹同框放在一起后，瞬間被對比成了災難現場，導演劉榮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對比太強烈了，特尷尬！
劉榮無奈喊了停，把趙馨琪叫到身邊，手把手親自教了一遍，告訴她眼裡多點情緒，肢體語言不要那麼僵硬，趙馨琪也乖巧地直點頭答應。可是再次開拍時，結果還是一樣。
導演劉榮又煩躁又鬱悶，他哪裡不知道演技這東西，要麼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生有靈氣，要麼就是下苦功經年練出來的。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奧斯卡最佳導演也沒辦法把一根木頭掰成一朵解語花。
他想了想，再次開拍時，他直接改了站位，不讓趙馨琪正面對鏡頭，而是讓她側對或者乾脆背對鏡頭，鏡頭主要對準景湛。這樣改變之後，拍出來的效果果然要好不少，看起來也要自然許多。
導演劉榮滿意了，可趙馨琪不樂意啊！她拍這部劇是奔著紅來的，不拍她正臉她怎麼紅啊？她又是半撒嬌又是半耍賴地纏著導演改回原來的站位。劉榮的臉上明顯浮現了一絲怒氣，但居然又忍了下來沒有再次教訓她。
藍淺眯眼：喲，原來真的靠關係、有背景進組的人在這裡啊！
劉榮被纏許久，仍然堅持今天的戲份就這樣拍，不改了！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表示今天時間緊迫沒辦法耽誤，如果趙馨琪回去好好琢磨下劇中人物和演技，後面的戲份就不會這樣了。趙馨琪見劉榮軟硬不吃又遞了台階，只好順坡下了，但表情還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氣憤樣子。
今天要拍攝的戲份結束，演員們開始卸妝，幕後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藍淺幫忙收拾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事情后準備回公共茶水間喝水。她沿著走廊剛拐個彎，就聽到趙馨琪膩得發麻的聲音：
「劇組裡沒一個好人，所有人都欺負我，我都快被人欺負死了啦！」
「你不是這個劇的投資人嘛？不是說和導演打過招呼了嘛？為什麼他還吼我、還不讓我在鏡頭前露臉？那我還拍什麼戲嘛！」
「你肯定是不喜歡我了對不對，一點兒都不疼我，明明說我是你的寶貝的呢。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話了……」
一句比一句肉麻，一句比一句發嗲得厲害。藍淺的雞皮疙瘩都快掉落一地了。
電話那頭人似乎說了些什麼，樂得趙馨琪一下子嬌笑出聲：「這還差不多。謝謝我的王大寶貝啦，親你親你！」
藍淺再也受不了了，再聽下去她估計能吐出來。她直接走進茶水間，拿著杯水在飲水機處打了水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趙馨琪被她的突然進來嚇了一跳，連忙掛了電話，尷尬的神情一閃而過，又張牙舞爪道：「誰准許你突然闖進來的啊？你是不是偷聽我說話了？你怎麼沒有一點兒禮貌啊？」
藍淺斜眼瞟了她一眼，宛若看一個智障，不緊不慢道：「首先，這裡是公共茶水間，任何劇組人員都可以進來，不需要你的准許。其次，你的說話聲大得像公雞打鳴，我根本不用偷聽，我是正大光明地聽。最後，我有沒有禮貌你沒資格評價。不過你的人品嘛，呵！」
藍淺說完，沒有看氣極敗壞的趙馨琪，更沒有再多呆一秒鐘，直接瀟洒地離開了——和這種白痴獃久了，她擔心自己會被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