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聽了吳樹修的話,楊篤寬當然要按照他的說法來,因為他說的就是個公道,公道團那敢不公道,他還得冠冕堂皇地以“公道”作掩護來完成上麵交給他的防共大業。於是嗬斥東家:“看我幹啥,吳相公說的沒錯呀。”
“對對對呀,不過真的沒有。”東家道,他以為一個吳樹修能對他怎麽樣,他也不一定知道他的鹽在什麽地方。
“有!在這裏。”忽然一位跟吳樹修年齡相仿的青年人在離鹽店不遠的一間平房處喊道。
頓時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年輕人身上。
他是縣城南八裏地四家池村的王強,在他的身邊還有固村南二裏地橋頭村的申鬥金和固村東五裏地東韓村的張書之。
他們都是專門來參加這運動的有上進心的熱血青年,九一八事變後,他們的心更加係在了一起。
王強也是公道團的一名成員,當時他覺得公道團就是一個主持公道的組織,在公道團招人的時候,他就自報奮勇報名參加了,還負責在村口八裏川路上盤查行人。
後來王強對這個公道團開始有了反感情緒,在盤查行人的時候,他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暗中查南麵來的共產黨這件事,他知道從南麵來的共產黨就是紅軍,紅軍是主張打小日本的隊伍,是老百姓的隊伍。
但是他也弄不清這公道團為什麽要他們辦這件事,這難道是在做“公道”的事情嗎?至後來他跟隨吳樹修他們慢慢才明白了這回事。
但在今天他們跟那些黑心鹽販子哄抬鹽價做鬥爭是肯定公道的,於是他沒有讓上司楊篤寬知道就隨同吳樹修他們參加了這次運動。
這次吳樹修計劃在廟會上懲治一下那些哄抬鹽價的黑鹽販子,王強還是這次行動中的主要成員。
他們事先就了解到那些鹽販子早已在固村囤足了鹽,隻等廟會上漲價,早兩天就派人摸清囤鹽的地方,他們這次是有組織有計劃的。
楊篤寬沒有想到這個王強也在這裏攪渾,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廟會前幾天他就收受了這些個鹽販子的賄賂,雖然他知道固村這個地方比較亂,很可能有共產黨隱藏在這裏宣傳他們的言論,可一時他也沒那個本事查出來,上麵早就訓斥了他幾回了。
王強見到楊篤寬,知道他是為那些鹽販子做保護的,也知道他是跟鹽販子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就故意大聲喊道:“楊團長,鹽庫都在這裏。”他要讓這個團長對著眾多百姓下不來台,他明明是告訴大家,不是“今日無鹽”,而是“今日有鹽”,並且囤積了許多。
你楊篤寬不是說公道嗎,這次我就要看看你怎樣來主持這個公道的,王強心裏嘀咕。
王強話音剛落,站在那裏的東韓村張樹之也趁勢喊起來:“有鹽為什麽說無鹽,分明是利用會上要漲價,大家說怎麽辦!”張樹之也跟王強一樣是這次運動的主要人員。
接著,排在前排的張全忠、郭連保也喊著跑到了王強那裏,同時要回吆喝:“有鹽不賣,居心如何!”。
王強見張全忠他們怒氣衝衝地跑了過來,又故意對著楊篤寬高聲喊道:“大家不要亂來呀,今天有楊團長在場,楊團長會公公道道給處理好這件事情的,誰亂來誰負責。”一邊喊著一邊阻止前來庫房的人群,這是他臨時發揮的,在這種場合他知道還得讓他的上司下來這個台。
這時的楊篤寬被王強這一聲喊長了麵子,他想,這小子不愧是他的下屬,沒有跟他鈑勁。他是公道團團長,這有鹽不賣能說的過去嗎,能是公道嗎,這可不是胡亂抓個共產黨那麽簡單,隻要他的一句話,說你是你就是,讓你坐牢你就得坐牢。
楊篤寬又問東家:“到底有沒有鹽?”
東家知道瞞不住了,隻好說:“有倒是有,可那些鹽還沒有過秤交稅呀。”
“賣!賣!賣!”楊篤寬說著給東家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這個東家還算有腦袋,臨場找了個“沒有過秤交稅”這個合理的借口,要不然你這一庫的鹽就要算倒黴了。
“開庫放鹽,賣!賣!賣!什麽稅呀,過秤呀,都是他媽的小事。”
蘇大本從頭看到尾,想不到這一夥青年人就這樣把個鹽販子給製服了。他本來想來到家鄉是很難邁開第一步的,沒想到有這麽多讓他刮目相看的青年人。
他沒有主動去認識吳樹修這個懲治鹽霸的帶頭人,因為他的任務是先到城裏紡織廠去見一個叫衛華的負責人,組織上是讓他聽從他的安排。
固村離縣城跟他的家鄉離縣城距離差不多,固村在縣城東南,他的家鄉辛寨在縣城正南。若他要回家後再到縣城就背路了,不如先到縣城見了衛華再打算回家,他今次可不是來探親的,他已經是有組織的人了。
來參加鬧鹽霸的青年人還有縣城那麵的,他們懷著勝利後的喜悅說說唱唱相跟著往縣城走,還有不少來趕集的鄉民,手裏都拿著平價買到的鹽。
蘇大本一路上跟著他們到了縣城天色已經黑下了,便找了家客棧暫且住下來,紡織廠就在西街,為了安全晚上不能進去,得等到天明,姚希聖來時囑咐他辦事要謹慎,防止有壞人跟蹤。
蘇大本還不懂得這壞人指的是那種人,總之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他來幹什麽,這是鐵的紀律,比命還重要。
縣城西街紡織廠是去年才開的,聽說是在省城馮光道的兒子馮世豪開的,馮光道已經告老還鄉了,他父親馮鴻儒去世後攜家眷到了遊風約新安裏,兒子馮世豪沒有從官,在京城開服裝生意。
能來壺關縣開紡織廠給馮世豪製作服裝也是赤崗來擔任縣長時的事,沒有這個靠山能在縣城南北黨的籠罩下經營生意是很難的,再說馮世豪跟王作豐的關係也很好,他是警務局的頭,這關係也算好到家了。
縣城紡織廠招收的大部分是女工,這是壺關縣開天辟地頭一次有女子做工的工廠,招收女工的條件就是沒有纏腳心靈手巧的女性,特別是要能夠得到自己家裏的同意。
蘇大本早忘記自己身上已經沒有分文了,打明要退房摸摸口袋才想起來,於是早飯也沒敢吃就來到紡織廠大門外等待開門。
城裏的百姓還是很安逸的,街上有不少老者伸伸胳膊踢踢腿在鍛煉身體,呼吸著早上的新鮮空氣,還不時傳來晚上打烊了的商鋪開始開窗戶摘門板的聲音。
終於等到大門開了,蘇大本跟開門的說要找這裏的管事的,開門的說:“我就是。”
“你就是衛科長?”蘇大本看他比自己年齡要小。
“是呀,你是?”
“這裏招男工嗎?”
“你學過裁縫?”
“我會修理縫紉機。”
“來吧進屋談。”
楊篤寬這個主張公道團的團長還真是沾了王天印的光了,他跟楊篤寬都是北派的,這個團長肯定不會輪上南派的賈榮科的黨羽宋合則了。
赤縣長對這個團長誰當不誰當無關緊要,他也隻是迎合上麵的安排,給多出來一個機構就行了。
沒想到這個機構一成立就由上麵派人直接來管了,這個機構可不像警務局,也不是保安團。它要求各鄉各村都要有分支機構,每個村都要有公道團的團員,而且還不隻是一個兩個。
這一下楊篤寬可是踩著雞毛上天了,這權力是太大了,看你那個不順眼就會捏個罪名盤剝你一下,說你是劣紳就得出錢補救,說你是匪就的受點皮肉之苦,最終還得用錢來保釋。
那日固村鬧鹽店的風波上邊都知道了,說是有共產黨在那裏搗亂,責令楊篤寬徹查。
這有了共產黨可不是個小事,這表明他這個公道團團長是嚴重的失責,但是共產黨也不是敢亂抓的,人家臉上也沒有寫著,鬧個鹽店就說人家是共產黨他楊篤寬覺得也太勉強了。
楊篤寬也沒有見過什麽是個共產黨,貼貼標語就是共產黨?潞府也有滿街是標語的,那就是共產黨幹的了?那上街遊行示威的不是那些乳臭未幹的學生娃娃嗎?難不成他們就是共產黨?
楊篤寬把一通牢騷都發給了王天印,他是想王天印好歹做過縣黨部的謀僚,也許跟共產黨打過交道。
雖然王天印也沒有見過共產黨,可他在潞府營守也沒有白幹,抓賊抓匪的營生他也沒有少幹,幾十年前抓劉保金不是有人救他,他說他是響馬就是響馬,哢嚓就給他訂實那個響馬的罪名了。
“聽說共產黨一不在山上,二不在街上,都在百姓中間藏著,誰也不容易認出來,像楊團長說固村鬧鹽店的那些青年,若真是共產黨的話還不一定鬧鹽店專門讓你看見呢。”王天印道。
楊篤寬點點頭:“長輩說的好像在理。”
王天印確信真正的共產黨在這裏還是很少見的,共產黨還都在南麵亂,像他懷疑劉保順是共產黨,來了圓個房就走了,一定是去南方了。在這裏到是冒充共產黨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