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幾個大戶接到通知後撇開王老別私聚在一起商議,看是去還是不去,秋前丟那罌粟跟人家劉福祿無關了,也不知人家記恨他們不,不叫王老別就是不想再跟他一起和這個劉保長作對了。


  其中張大戶道:“之前王大戶的公子王天印把人家劉福祿父子當做盜搶罌粟之強盜而派兵抓之,最終也沒有個結果,還讓府衙給人家父子平反昭雪,丟罌粟的事就這樣不明不白草草了事,就連縣令大人也沒有露麵給說句公道話,試想這劉福祿的後台有多麽硬氣”。


  張大戶這番話就是在告訴大家該開會還是開會吧。


  到了莊社,看到鄉首也在場,而且王老別也已經在那裏泰然自若地坐著,還給他們點頭示意,這王大戶真是老奸巨猾,來也沒有事先通個氣兒,玄是將他們給耍了。


  社議開始,先是由鄉首講了幾句官道話,提明莊社計劃修繕文廟的事,稱讚劉福祿辦鄉學修文廟都是善舉,卻隻字未提罌粟的事。


  鄉首講罷,劉福祿講:“各位鄉黨,因鄉學學堂借用我兄長房屋一事,兄長家屬因災荒年逃荒後未遭大劫,於今歸來,鄉學計劃今秋開工置建,學生冬季讀書暫搬文廟,又因文廟長久失修,坍塌不堪,急需修繕,廟長老言說前任王保長已計劃修繕。”


  講到此劉福祿看看王老別,王老別忙答:“是是是。”就再沒有詞了,不知道說什麽對,當初在他的腦子裏就沒有修文這個概念,也就沒有理由來修繕。這下劉福祿不計前嫌還給足了自己的臉麵。


  其實劉福祿是故意提出這個話題,他也是想得到這個王大戶的支持,至於由於罌粟之事他們父子受到牽連,最終結果還是好的,也無需在心裏記恨,討不自在。


  劉福祿接著道:“若各位鄉黨合意後決定修繕文廟,將跟鄉學一塊開工。”


  “我同意,我支持。”首先王老別第一個站起來表態。隨即在場的各位一呼百應。


  社議結束後,將告示張貼數處,以告鄉民,然後由住持挨門化緣揍錢,庀材鳩工,自擇吉日開工。


  鄉學選址時,劉福祿叫來師先生和先輩老裏長王家族長王存雲。在給莊民戒煙時,王存雲就是第一個支持他,他在全莊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隻要他在,劉福祿就不怕被那些大戶拉後腿兒。


  鄉學地址就選在文廟西側,為的是鄉學跟文廟在一塊,顯示出聖仙跟鄉學的默契,鄉學時刻能得到聖仙的庇護和保佑。


  地址選好了,在擇日開工當天,劉福祿才差人將王半仙請來,讓他挑選個吉日。


  王半仙還在家裏為自己設計陷害劉保金的事擔憂,生怕有人把他舉報出來。沒想到劉福祿還會請他辦事。頓時心裏堆積的疑雲煙消雲散,後悔不該聽任王老別跟劉福祿結怨,不想這劉福祿虛懷大度,不跟他計較,還將他如此厚待。


  於是,王半仙便認真切算,雖自己是半仙卻讓劉福祿一味做主,一切是聽之任之。


  幾個大戶看到告示,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今年如此不順當,除損失大片罌粟還一味地捐款。


  兒子王天印聽到後專門來到家裏跟父親道:“文廟開工募集該善捐就善捐吧,也給兒子記上一記,鄉裏興學理當爭先。”


  王老別理解兒子的心情,這次跟劉福祿較勁兒真正是吃了大虧,除沒找來丟掉罌粟的損失還貼補出去不少銀子,反而更加澄清了人家的清白,展示了人家的威望。


  不過兒子這次沒有受到任何處分也是莫大的造化,也不知道是沾上了那個老爺的光了,如今人家馮光道也調省城任州官了,劉保金雖是沒參加鄉考,也被聘請做了師爺,這個秀才遲早要雞犬升天的。


  於是王老別帶頭捐錢五百文,還給兒子王天印也捐錢三百文,其餘幾戶也紛紛效仿,沒有一戶躲避的。


  廟裏住持去挨門化緣,除沿街商家紛紛施捐外,那些在鄉學念書的學生家長也紛紛施錢或者施米或出力,就連那些被劉福祿戒掉煙癮的戶口也積極施捐。


  在住持化緣募集期間,工程一概未停,學生沒耽誤上課,至封凍前,工程尚未告竣,預計募集之銀錢有結餘。劉福祿為圖個清明,又拜托師先生寫一紙告示:

  “文廟也,於光緒光緒十年募集資修繕,共聚金六百兩有竒,鳩工庀材,合村公議修葺,計重修大殿三間,左右殿東西廊房,前後二十四間,其餘未經傾圯者,塗黝堊,自九月與工,因封凍,待明春繼接,至廟貌堂堂,屋宇輝煌,依然如翬如飛。畢繕若餘資,再衆謀合意。”


  莊人見了都為劉福祿的開明大義而奔走相告。


  誰知就在劉福祿忙著張羅諸事的時候,卻聽山來說二哥劉二旦偷偷進煙館吸金丹。這話不聽隻可,一聽頭就炸了。莊上鄉民的煙癮都讓他給戒掉了,何能容納你二哥在莊上吸大煙?你有吸那東西的資格嗎?


  問二嫂,她說是二哥去年在給一家莊戶當長工,染上了煙癮,就再也沒戒掉,這是生活不起來了才來歸家的。


  劉福祿問:“他那來的錢吸那東西?”


  二嫂道:“來時賣了一些家產和糧食。”


  劉福祿道:“再下來就要賣妻兒了,這還反了,再到煙館的時候可告訴我。”


  二嫂雖不知道三弟要做甚,但心裏總感到有了一種依靠。


  沒過三日,劉二旦又去煙館,二嫂即匯報給劉福祿。


  劉福祿便叫二個保甲隨同他到二哥去的煙館。


  煙館就在離莊二裏地的鄉上,開初莊上也開設著一家煙館,是莊上張大戶張先民家開設的,罌粟被盜搶後,加上新任裏保劉福祿對吸食鴉片的痛恨,便知趣地關了,隻是在家偷偷地銷賣。


  劉福祿跟二個保甲到了那家煙館,剛進門就見劉二旦躺在煙館裏的炕頭上,嘴裏噙著煙槍,一個年輕女子正在給他裝著煙鍋。


  這些煙館就是專門給那些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的煙民提供的場所,煙槍、鴉片、場地,應有盡有,還有專門伺候裝煙的,錢多錢少都能吸食,有時候還能給一些鄉民賒欠。


  劉福祿一見到二哥這個姿勢,上前一步將二哥噙著的煙槍奪下扔到外麵:“想不到你一個逃荒的還愛上了這個。”


  二哥自知理虧,爬起來央求道:“就這一次了兄弟,沒有下次了。”


  劉福祿道:“你們這些人的話鬼才相信。”


  劉福祿朝兩個保甲看一下,他們過去就把劉二旦拉起來架出煙館。


  莊社外麵的廣場上那幾根直立的柱子還在那裏聳立,就像是斬殺犯人的刑場,瀟瀟的秋風吹來,顯得格外淒然。


  兩位保甲架著犯了煙癮的劉二旦徑直往廣場上走,一路上招出來許多鄉民看,劉二旦拖拉著腿,就像是要開斬的犯人,滿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大煙癮犯了。


  劉福祿在後麵跟著,臉上的表情就像廟裏的塑像,在街上的人誰都不敢跟他打招呼,隻是默默地看,後麵跟著幾個露屁股娃兒。


  劉二旦看來是一路上已經折騰的有氣無力了,兩位保甲跟劉福祿那樣都是樹高馬壯的大後生,夾著的劉二旦就像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落湯雞。


  這是劉福祿給他們下了死令的,從煙館把他拖出來那一刻起,就是他戒煙的開始,他的生死就跟戒煙掛上鉤了。在劉福祿眼裏,那些染上煙癮的窮人,如果戒不掉煙癮就不如死了的好,不然他會害得妻兒老小都不得安身。


  劉二旦是他二哥,他更不會容納他吸食這個害人的東西,他倒要看看給他戒掉戒不掉這個煙癮,即使戒不掉也得強戒,否則他在莊裏的那些戒煙的舉止就白幹了,那些還沒有戒掉煙癮的煙民就會跟他躍躍欲試。


  還和當初一樣,劉福祿把老裏長王存雲請來,在莊社門前擺設了會場,劉二旦就綁在廣場的柱子上,怕他喊叫就用布絮堵住嘴,任憑他在那裏掙紮。


  老裏長還是講了那幾句老話:“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鴉片的慶親王,召林則徐入京商談禁煙諸事,指出鴉片的危害,發令全國禁止吸煙,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門海灘當眾銷毀鴉片,大長了國人的誌氣……”


  而後劉福祿道:“各位鄉老,綁在柱子上的那個煙鬼大家認得不?那是我的二哥劉二旦,他在大災荒年逃荒出去杳無音信,數年後回來了,卻染上了煙癮。人家富人吸煙是講究排場,而窮人吸煙則是傾家蕩產。既是要傾家蕩產你還吸啥,吸不起又戒不掉你還活啥,還不如死了的好。”


  劉福祿越講越來氣越有勁兒,在場圍過來的鄉民越來越多,聽他講到此,下麵傳出一陣鼓掌,這話是說到鄉民心坎上了。


  十日後,劉二旦的煙癮總算是戒了,每天是鬼哭狼嚎的,由於掙紮被繩子拉了一道道血口子。戒掉煙癮後大病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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