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彩嬌不讓劉福祿去遙鎮打聽花葵,她說她就是不想讓花葵看到她戒煙的樣子,她就想在花葵不在的時候戒掉煙癮,她想給他個驚喜,她想好好跟花葵過一輩子,她不想每天在這樣的痛苦中掙紮了,要這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劉福祿理解彩嬌的心情,她上來煙癮的那個樣子,那個男人能看起她呢。劉福祿見這些犯煙癮的人見的多了,他瞅著那些犯煙癮的那個樣子就會感到厭惡,感到氣憤。
彩嬌就像跟劉福祿有了約定一樣,幫她戒掉煙癮這個事隻能他知道,她不讓他告訴任何人。她求他將她牢牢地捆綁在窯子裏,任憑她再怎樣哀求都不要心軟,即是死了也心甘,她也不願他。
麵對一個決心要跟這個害人的東西徹底決裂的弱女子他劉福祿還有什麽話說呢,他願意幫助她戒掉這個煙癮,她的行為也讓他感動了,他現在才體會到那些吸大煙的並不都是不務正業的,有的確實是誤食的或者是在不經意間染上的,他不該恨那些染上煙癮的人,應該恨那些種植鴉片並出售的投機者。
彩嬌住的地方離遙鎮不遠,趕上馬車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他把彩嬌捆綁在那間窯子裏的一根木柱上,承認一天至少來看她一次,彩嬌說:“餓不死就行,你該忙你的就忙你的,不用惦記我。”
劉福祿忽然想起在山裏跟那隻傷害嶽群的大灰狼搏鬥的時候,最終他活下來了。一個人隻要下了決心是什麽事情也做得出來的,這彩嬌戒煙就是衝著死來的,她連死都不怕,還怕捆幾天嗎。
劉福祿到了遙鎮,見新宅大門開著,估計靳義堂在,他將馬車拴在大門口一側的那棵柏樹上,大門口一共栽有兩課柏樹,一廂一棵,柏樹內側兩邊有一對石獅子,中間就是大門的兩根紅漆木柱,支撐著上麵的鬥拱,大門是黑色的,上麵有排釘,有鐵門環,鐵門環是獸麵圖案,齒牙咧嘴的,顯示著新宅的威嚴。
十幾年前他跟趙英子急急匆匆來到這個宅子的時候可沒有好好端詳端詳宅子的模樣,原來屬於他的宅子竟是這般的威嚴。
去年劉福祿全家走的時候就把正堂房交給了王婆照看,雖然是托付給她了,正房的鑰匙還在他劉福祿身上。靳義堂夫婦也要出門,托付王婆是最好不過了。
忽然從東麵人家巷子裏慌慌張張過來幾個人,劉福祿認得前麵是靳義堂的小妾彩芬,後麵跟著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再後麵是幾個鄉鄰。
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劉福祿,前麵的彩芬叫了一聲“東家”然後結結巴巴地指著大門說道:“王婆,王婆……”
“王婆怎了?”劉福祿問。
“老——老,老了,走了。”彩芬道。又扭頭指指後麵跟著的鄉鄰道:“他們是我叫來來幫忙的。”。
劉福祿明白了,渾身一陣抽搐,間歇回過神來。
彩芬說的是王婆老了,走了。老了就是去世了,她是去叫來東麵的鄉鄰來幫忙。
這說明靳義堂不在新宅。劉福祿跟著推門進去新宅的人邊走邊想。
王婆就住在東麵的一間配房裏,自劉福祿進了宅子,王婆就一直住在裏麵。她不敢住正房,她還是疑惑著正房鬧鬼的事,她也從來沒有一個人住在宅子裏。她一連給他看大了三個娃兒,他對王婆就像對待父母一樣。
東廂房的門大開著,王婆靜靜地躺在炕上。
問彩芬,她才說:“王婆已經幾天不好好吃飯了,也叫過大夫,大夫說沒什麽大病。早上王婆就沒有開門,叫不答,推開們看,就這樣了。”
“義堂呢?”
“已經走一個多月了,走了就沒有回來過。”
“秀萍呢?”
“一塊走了。”
現在是什麽也趕不上考慮了,辦理王婆的後事要緊。
幾個鄉鄰見劉福祿來了,就心輕了許多,要不,他們還得做主幫助料理王婆的後事,家裏就彩芬跟小女娃,能辦了什麽。
按照鄉裏的風俗,王婆死後不能到新宅停殮,得把她抬到她自個的家裏。這人死了又不利抬著過三道門坎,大家也沒有個好的辦法。
劉福祿已經差一個鄉鄰去通知鎮長了,聽到鄉鄰的話並沒有在意,他是個不信邪的人,哪有這麽多的規矩,人既然去世了再倒騰她一次是對老人的不敬。
“王婆已經在新宅住了十幾年了,這裏就是她的家了,再說她也沒有個本家後輩的,就是我的娘了,大家盡管幫忙辦理後事吧。”劉福祿道。
既然劉福祿把王婆當母親認了,就得把老人抬到正堂。
劉福祿應允道:“老人家伺候了我們這麽多年還不能讓她占占正堂嗎”。
等大家把老人抬到正堂,鎮長栗永祿也回來了,後麵就帶著陰陽先生。
陰陽先生就是鎮子裏的師爺,他們進來門老人已經被抬至正堂了,師爺也不再說什麽了,隻是跟鎮長說:“這王老婆有福氣了,攤上了劉班主這個好人,能安心歸西了,也瞑目了。”
鎮長也接腔:“是啊是啊,要不還得鎮上將她安置,那樣也不顯得隆重,很淒慘,這樣有劉班主這個孝子背棺,王婆也知足了”。
又抱拳跟劉福祿道:“劉班主這是善意之舉呀,孝道孝道啊!”
劉福祿道:“談啥孝道哩,王婆伺候我的家人還有娃們十幾年了,就是我的老娘了,要不認這個老娘,那才是大不孝大不敬了。”
師爺忙乎了一陣,對逝者的歸期做了切算,然後用麻紙書寫一個帖子貼在門上,以作喪事安排,劉福祿就去照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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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上就有賣現成棺木的,劉福祿沒有吝嗇,將最好最貴的棺木買下,老人對他家出大力了,他是應該給置備一些好棺木好穿戴的,也即是給鎮子上的鄉鄰看的。
遙鎮一帶的習俗是過了七日逝者才要入土安葬,劉福祿就跟彩芬還有靳義堂的小女娃守孝,靳義堂也不知道去了那裏,也沒有告訴彩芬,大家都知道他們夫婦是被戲班攆出來了,丟人敗興了,在遙鎮好像是無臉活了,賭氣出門走了。
忙亂了幾天,劉福祿才有功夫問彩芬這些事情,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要問一下花葵的下落。
一提起花葵就想到了彩嬌,他把彩嬌捆綁到那個窯子裏的柱子上已經超過五日了,這五日人要是不吃飯是會餓死的。
從開始到了新宅門口遇上王婆去世這件事,忙忙碌碌的就把彩嬌的事情擱到腦門後麵了,實實在在是忘記了。
劉福祿誰也沒敢告訴,他憋著氣屏住呼吸趕上馬車就往彩嬌那裏趕,他不敢想象彩嬌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了,是戒毒成功了還是被餓死了?要是餓死了他才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
到了那裏,窯門還是鎖著的,他可是承認最低一天就要來看她一回,這下走了足足五天了,那門還是他鎖上的,沒有人動過。
他害怕急了,急忙將牲口拴好就開門進去了,發現彩嬌還是被他綁著的樣子,他綁她的時候她就再三告訴他,要把她綁緊,不要讓她掙紮開。
他是按照她的吩咐將她綁的緊緊的,他在戲班經常綁戲箱,那個扣他結的死死的,就是個男人也不會掙脫開。
彩嬌就像死了一樣,閉著眼,口吐白沫,臉色蒼白,挺嚇人的,柱子上血跡斑斑,已經幹了。手上背上盡是血印和傷痕,這分明是她極度地掙紮過,拚命掙紮過。
劉福祿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試一下,還有氣。這下他放心了,至少她沒有餓死,隻要還有氣就行。
他將她的繩子鬆開,把她抱上炕上,叫了幾聲,她沒答應,分明還有氣,是暈過去了?
劉福祿沒敢怠慢,開門就到莊上去找大夫。
彩嬌真的是把大煙給戒了。
這也是多虧劉福祿忙著辦理王婆的喪事忘記了她,才順利戒掉的。那大夫說了,要是有人在這幾天去不斷看她的話,興許不會這麽快就能戒掉這個煙癮。因為一般人忍受不了戒煙者癮犯了的那個痛苦。弄不好就會把捆著她的繩子解開,那樣就前功盡棄了。
彩嬌當時是餓暈了,幾天沒吃東西那是會餓死的,大夫還說他的莊裏就有煙民這樣戒煙的,大部分是中途退縮了,幫他們戒煙的人都狠不下那個心,見他們那個難受那個祈求就心軟了,沒有一個能戒掉的。
不說彩嬌是個什麽心情,隻是劉福祿就高興的不得了,就像是他的煙癮被戒了一樣。
這樣最低能讓靳義堂兩口子看看了,看看被他害的染上那東西的一個小女子都能下決心把煙癮給戒了,他們應該會看著辦了,這下有榜樣了,照著做就行了。
劉福祿最講究命運了,他想這就是這個彩轎該戒掉煙癮的命運了,命運注定他會在那個煙館遇到她,然後再因為王婆的喪事忘記了她的存在,就這樣才把煙癮戒了。
接下來就是靳義堂夫婦了,難道這是王婆的英魂在一步步成全他們?
劉福祿就像卸掉了肩上背著的一副沉重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