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山來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劉福祿,他也好生納悶,就問山來:“你說這些大戶既然選我當這個裏保怎又是排擠又是造謠的,要不當初就不選我,也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山來道:“是你做的太出格了,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本來是想到你不會幹好,想戲你一戲,要是東家不辦這個鄉學支持種植罌粟就是合了他們的意了。”


  “辦鄉學挨他們什麽事了,錢是我花的,他們又沒有給添一文。”


  “這可不是花錢的事,他們也不在乎錢啊,是你做的跟他們不一樣了,還招來縣太爺,這往後他們的臉麵卻是丟盡了。”


  “辦鄉學辦鄉學,以後還要立鄉約。”劉福祿道。他就是想不通,給鄉民辦點事還有阻礙,還好上麵是支持他的,要不是縣長出麵,他也許會放棄。


  “他們要麵子,我劉福祿更在乎麵子哩。”


  莊上的那些娃兒不肯來報名,其他莊的娃兒可是紛紛而來,不過也都是一些中上等莊戶家的娃兒,沒錢請先生還想讓娃兒學點東西。關鍵是鄉裏給宣傳的也是娃兒念書不掏錢。


  臨近開業前二天,鄉首們就紛紛來莊上照應,張羅著吉日開業的事情,目的都是想在縣令大人麵前露露臉麵。


  幾個大戶看見劉福祿是一心眼兒的要依著他的性子做事,後悔當初真是不該故意選他當這一任裏保來,要是不選他,他就是有能耐也施展不開,也不會一下子驚動來縣大人。


  這回縣令大人要真的來莊上,幾個大戶哪敢慢待,即是跟劉福祿不諧和,這辦鄉學也是一件大好事,表麵上還得積極應付。


  光緒八年六月頭伏到來的那天,河口莊通往縣城方向的那條路口,幾個莊裏大戶輪流當過保長的王老別等早早就支應在大路口,就連劉福祿都不知道。


  劉福祿也是一大早就起來了,他沒有功夫做其他事情,他得親自到河岸上四合院照應遊風約師先生和他的師父們,他們在前一天就來了,師先生帶著兩個先生,一個姓曹一個姓薑,大家都稱呼他們曹先生薑先生,都是鹹豐時期的舉人。


  一大早報名上學的娃兒也紛紛報到了,都有家裏的大人隨著,這窮孩子上學還是件破天荒的事情,一般的鄉民想都沒有想過。


  莊裏那些娃兒的父親見劉福祿真的是辦起學堂來了,有的也不再看前任幾個大戶們的眼色了,他們畢竟不是這一任的保長了,於是就領著娃兒偷偷到山來那裏報了名,一大早也都過來了。


  山來忽然來到河岸上四合院在劉福祿耳朵根悄悄喃喃了幾句,他說的就是王老別幾個大戶堆集在莊口的事情。


  劉福祿這回可是猜透這些大戶們的心思了,他們知道縣令大人要來,自然會到莊口去迎接的。他已經差兩個甲保到鄉裏迎接縣令大人了,縣令大人是要通過鄉裏來莊上的,鄉裏的鄉首們會為他照應好縣令大人的,他心中有數。


  現在他已經不在乎這幾個大戶對他的擠兌了,從鄉人的行動中他看出來自己做的事情還是大有鄉民響應的。


  早飯後,莊上的鄉民都陸陸續續地來到劉福祿的河岸上一個較寬敞的地方,這是秋天打場的場地,場邊堆著才收了麥子的麥秸,一個帶著木框的石滾上麵還粘著打麥的麥殼,還有牲口拉下被碾到上麵的糞渣。


  就連一些不出門的婆婆都跺著小腳顫顫癲癲來到場上,坐在麥秸堆上等待今天這個熱鬧。她們是稀罕人們說的縣令大人坐著四抬大轎要來莊上河岸上的,這四抬大轎究竟是什麽樣她們也不知道,這縣令大人長的啥模樣她們也不知道。


  最忙的要算是劉福祿了,他對這個教育盡管是個外行,因為籌辦這件事跑內跑外的又幾次上遊風約見那些文人,特別是通過師先生的不斷教化,也使他對這個教育挨著點邊邊了。


  縣令大人要來給他的鄉學掛牌,不能是隻看到一個幹幹淨淨空空蕩蕩的四合院,主要是能讓人家看到真真切切的學生還有教書的先生。


  先生們昨日就來了,學生一大早也先後報到了,看著那些規規矩矩的坐在他新做的桌凳上東看看西望望的娃娃們,給了他一陣陣舒心和揚眉吐氣的高昂。


  這天天氣尤其好,晴空萬裏,就像劉福祿的心情那樣,格外的透亮。聽山來派人過來告訴劉福祿說,縣令大人一大早就來到莊外了,被那些大戶們堵著繞道觀賞他們種植的罌粟花。


  六月正是罌粟花大放異彩的時候,不幾日就要凋謝開始結果了,莊上的幾個大戶種植的罌粟原來也是縣令大人鼓勵種植的,他們要在這個時候搶在劉福祿的前頭,讓縣令大人看看他們種植的罌粟那個豐收在望的景象。


  早晨的罌粟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分外耀眼,那淡紅的花瓣泛出迷人的光輝,絢麗中透著無限的誘惑,這真是罕見之美麗,記事的老農沒有一個見過這樣盛開的耀眼的花。


  幾個大戶之所以要縣令大人先觀賞觀賞他們種植的罌粟,本意就是讓劉福祿看看他們種植的罌粟是縣令大人應允的,不像他的那幾十畝上好地,當初他們也勸他種植,他卻斷然拒絕,還破口大罵那些種植罌粟的農戶,那分明就是在指桑罵槐地罵他們。


  現在他當上裏保了,聽他的話音還想禁止他們在下年種植罌粟,這對他們推選他當任這次裏保來說簡直是跟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縣令大人細細地端看著這一大片美麗的花朵,那紅色、紫色、白色的花瓣在早晨陽光的折射下,就像雨後天邊的一道道彩虹,還彌漫著濃鬱鬱的香氣。


  這就是讓人敬畏又貪婪的鴉片花嗎,這就是人們說的她溢出來的香氣把空氣都變的醇香醇香的那個鴉片花嗎,這個氣味把路過的人們都沉醉了,使人們一旦聞到便不能作罷的氣味就是鴉片花嗎。


  “這就是給大家帶來巨大收益的罌粟,罌粟就是鴉片,鴉片就是罌粟。”縣令大人語重心長地說。


  在鄉首們陪同下的縣大人在觀賞罌粟田的行進中幾乎忘記了為劉福祿鄉學掛牌的事情了,跟著看熱鬧的人們看見那些縣官鄉官和大戶們都沉迷著觀賞罌粟田的風景。


  當山來隨著劉福祿急急匆匆來到縣令大人轎前迎接的時候,他們才自覺擺起了隊列朝莊裏而來。


  劉福祿一路上一直在想,難道是我沒有像那幾個大戶那樣提早站在莊口迎接而慢待了縣令大人,還是那一片帶著罪惡的罌粟田吸引了縣令大人的目光?劉福祿對這個罌粟田就是一種敵視的心裏,他敬佩遊風約那裏的鄉官和鄉民,那裏才是他值得效仿的地方。


  頃刻間劉福祿對這些圍著罌粟田轉悠而沉迷的官老爺產生了一種疏遠的態度。他就是想不通這些種植罌粟的大戶還有給這些大戶撐腰做主的官爺們,怎麽不看看那些躺在煙館裏的煙民那個既可憐又可恨的狼狽相。


  不過在接下來劉福祿還是對縣令大人心存感激的。


  河岸上四合院的正堂內齊齊整整地排著幾排桌凳,桌凳上齊齊整整地坐著聽課的學生,師先生正在堂上給學生們講解:“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聽到縣令大人駕到,急忙帶著學生出來四合院來迎接已經落在麥場上的轎子,學生們一大早就被師先生訓練如何接待縣令大人的禮節,等待縣令大人下來轎子,隻見娃娃們都齊齊整整地跪在地上給正在下轎子的縣令大人行跪拜禮。


  這一拜樂得縣令大人比看了那些罌粟花還動心,端看著娃兒們那一張張歡快的笑臉,感到由衷的歡快。


  緊接著衙役們從轎子裏抬出來一塊由紅色的綢緞裹著的三尺長一尺寬的長方形板塊,大家知道那一定是縣太爺給鄉學提的字牌。


  四合院大門前擱著整整齊齊的幾張桌凳,鄉裏的鄉首們和縣裏隨縣太爺來的隨從自覺地坐在那幾張桌凳旁,正中央閃開了二尺寬的空位,很明顯,那是留給縣太爺的座位。


  縣太爺下的轎來,跟師先生等遊風約師傅們見過禮,然後到四合院內學堂轉轉。學生們在一位先生的引領下,自覺坐好位子,師先生上台給學生們講學,首先講的就是當時流行的《聖諭廣訓》:

  敦孝弟以重人倫、篤宗族以昭雍睦、和鄉黨以息爭訟、重農桑以足衣食、尚節儉以惜財用、隆學校以端士習、黜異端以崇正學、講法律以儆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本業以定民誌、訓子弟以禁非為、息誣告以全善良、誡匿逃以免株連、完錢糧以省催科、聯保甲以弭盜賊、解讎忿以重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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