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栗四吸金丹吸的傾家蕩產,在鎮子裏沒有人能看得起他,每天無所事事就在鎮子裏幾家賣金丹的周圍打轉轉,隻希望能討來一口舒服舒服。那日巧碰在鄉裏任鄉保的趙巳胡在煙館處轉悠。起初還以為這鄉保是來查金丹的,遂躲一邊看,一會兒從一家賣金丹鋪子裏出來,手裏拿一東西。


  栗四想這鄉保原來也好這一口?因跟他慣熟,就上前詐唬,本想順手牽羊討個便宜,不料被他訓斥一番,然後張開那紙讓他看。


  栗四不看還好,一看那紙上畫有頭像,那像特熟,遂問:“畫這頭像?為啥?”。


  “這是反賊。”鄉保道。


  “抓反賊?”


  “嗯。”


  “抓了坐牢?”


  “嗯,也許哢嚓,殺!怎了,你認得,你見過?舉報有獎哩”。


  “豈止認得。”栗四喃喃道。知道這機會來了,心想原來這小子也是個賊,還是反賊。


  “你知道?他叫什麽?在哪裏?”


  “有啥獎勵?”栗四問鄉保。


  鄉保道:“保你舒舒服服抽上幾天。是誰,知情不報,卻是有罪。”


  “我報了說話算數?”


  “你當是要我的,是公家給的,哄你著甚?”


  “劉——劉福祿。”


  “名字不對頭,他在哪?”


  “他好像還有小名。”


  “叫啥?”


  “狗剩子。”


  “對頭,快說,他在哪?”


  “我領你去。”


  於是,栗四就領鄉保去新宅抓人,他想,若這劉福祿被抓,看我栗四還進去進不去新宅。


  到了門口,忽然鄉保道:“這樣不妥,我得先去報告,萬一這賊從我手跑了,不受獎恐還得治罪。”


  栗四忽然道:“就是,他有功夫,我親眼見過。”


  鄉保拍拍李四的肩膀,給他掏出一些碎銀,並再三叮嚀:“我去報,你給盯好了,跑了朝你說話。”


  也該這劉福祿造化,這鄉保給栗四銀子,卻被王婆發現了,她正好也來這裏,其實王婆並沒在意什麽,隻是進得新宅跟劉福祿捎帶說了句閑話:“這栗四又在外麵跟人要錢吹那個金丹,媳婦孩子都吹跑了,我看他自個兒也快完了。”


  說著無疑聽著有心,劉福祿一聽栗四,汗毛都豎起來了,就問:“跟誰?“”


  王婆說:“鄉保。”


  劉福祿一下想起來縣衙捕快剛剛抓他的時候是又登記又畫像,他雖然是逃了出來,可心裏也時常有個防備,這一個栗四一個鄉保在他門口轉悠?鄉保還給栗四銀子?是不是栗四把他報了官才得了銀子,讓鄉保找官兵來抓他?

  事不宜遲,不管是真是假,躲避一時也不吃虧,即是沒這回事也隻是虛驚一場,希望是一場虛驚。想了又想方跟王婆道:“幹娘,我有一事先求,不知幹娘可幫否?”


  王婆一聽也沒加思索說道:“啥事不能幫,都是自家人了,還見外則甚。”


  劉福祿道:“剛剛你說是鄉保在門外轉悠?這恐怕是來抓我的。


  “為啥?”王婆問。


  “隻因我跟英子私下相好有了娃兒,被村裏族長知道,就要按家法處死英子,我為了英子還有肚子裏的娃兒,就帶她們出門逃生,沒想到被幹娘等大好人救了。如今看來是那族長報官尋到此來,將英子抓去處死,幹娘費盡氣力救了我們,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幹娘的大恩大德。”劉福祿不想說出自己是反賊,那樣就連幹娘也不會幫他。


  王婆一聽明白了,早猜想這小兩口子似是有什麽難處,現在說了,更顯得他們對自己沒有當做外人,這事世上有的,也不見醜,多是有情有義的,幫他們自沒虧吃。


  “你要我婆婆幫什麽盡管說,何必見外,隻要能幫上的。”


  “幫上的幫上的,我出去將那栗四引走,幹娘即領英子跟娃兒先到幹娘家躲一躲,等我把事情辦妥當了,回幹娘處來領英子走,我不會連累幹娘的,也不會虧待幹娘。”


  “快去快去,別耽擱,老說虧待不虧待,把幹娘當做啥人了。”


  劉福祿出來新宅,見那栗四果然在門外轉悠,估計自己猜測的沒錯,便故意跟他打一聲招呼,匆匆往一個方向而去。


  栗四沒想到這是劉福祿在故意引他,還以為他是聽到什麽風聲在逃,剛才可是給鄉保保證了的,可不能讓他跑掉,失了信譽,弄不好還會把他當做是故意放走了的,便尾隨跟蹤下去。


  宅子裏的英子已經按王婆的吩咐準備停當,她藏在門裏瞅見栗四走遠了,即領著她們母子朝她家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劉福祿就回到了王婆這裏,將一些銀子給了王婆道:“這是些碎銀,幹娘除給人家栗保長房錢外剩下的就留給你用,今日多虧幹娘先幫,現在我得帶英子離開,防生枝節,日後再回來道謝大恩。”說著就領英子出門。


  王婆見小兩口真的要走,忍不得老淚縱橫,依依不舍。


  劉福祿帶著英子母子坐在雇傭的馬車上當天出來遙鎮,災難是躲過了,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想他自己從小到大,雖然沒有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也沒有做過任何惡事,可偏偏因為去了一趟遊風約,遭到官府追捕,我劉福祿一沒偷二沒搶,何罪之有。


  坐在車上的趙英子不知道劉福祿究竟是在搞啥名堂,聽王婆跟她說的那些都是他編的瞎話,他還不知道她趙英子對他的那顆心,即是他劉福祿殺過人,她趙英子都不會反悔,生跟他一塊生,死跟他一塊死。


  “這要去哪?”她問。語氣很平和。


  “你說,反正不能回老家。”劉福祿道。


  “為什麽?”


  “你怎不問我為什麽突然要走?”劉福祿改了話題,他現在覺得應該告訴她他的那些事情了。


  “問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頂多殺了人讓俺跟你一塊去坐牢等死吧。”趙英子道。


  “呸呸呸!我劉福祿堂堂正正,可不會做那事。”


  “那就回俺老家吧。”趙英子不再追問他。


  “那能行,你不也是逃出來的?”


  “俺跟你不一樣,俺是有家的人了,俺有男人了,俺還怕什麽鄉規族規的?”


  “你是說回娘家?”


  “不是,俺是嫁出來的閨女,哪能再返回娘家,俺是說到俺潞城找個存活的地方,那地方俺熟。”


  “你識字,你就做主吧,我有的是力氣。”


  “俺啥也不要,就要你的力氣。”


  一出門英子就想好去處了,她有一個遠方表哥在府裏一個戲班裏,還是名角,她未出事前還到表哥哪裏偷偷學過戲,還換上表哥的戲服唱了一出霸王別姬,後來被父母知道了,罵他傷風敗俗,哪有女孩子進戲班聽戲的,還給唱上了。其實那次她是女扮男裝,除了表哥,誰也不知道她是女的。


  如今她已嫁人,落花有主了,也被父母掃地出門,無人管束,丈夫也不知犯了何事,張張急急出門逃命,無有定處,不如到府裏托表哥找個粗活暫時落腳,日後再作打算。


  趙英子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福祿,他哪有不同意的,心想還是英子有本事,識字,還會唱戲。他劉福祿就愛聽戲,雖也會唱幾句,但沒登過大雅之堂,特別是上黨梆子,那咣咣鏘鏘砰砰啪啪,一會兒細弱遊絲一會兒驚天動地的聲音常常使他餘興難消,回味無窮。


  “好呀,就聽你的,到戲班我就幹點粗活,即是唱幾句也不在話下。”劉福祿對媳婦領他去的地方很是樂意。


  “你就吹吧,在遙鎮俺怎沒見你唱一句哩。”


  提起遙鎮,劉福祿心裏一陣酸楚,那金銀財寶可是他發現的,萬不敢好過了栗四,還想是兒子劉保金的名字起好了,沒想到卻是個逃命,聽天由命吧。


  因路熟,沒有費什麽周折。不到天黑方到了府裏。送他們進城的車馬還是栗永祿給他們顧的,王婆將此事告訴了保長,才使劉福祿很順利離開遙鎮。來之前栗永祿還給他們撂下一句話說:“新宅就給你們留著,想來住就來住。”


  劉福祿想不到栗永祿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倒是他日後重新返回新宅的借口。不管怎麽說這個栗永祿還是他們全家的大恩人。


  劉福祿雖然身在潞府,還越來越是個當紅的配角,可是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心裏就一直惦記著遙鎮那個新宅子,那裏可有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不管哪些東西是不是屬於他的,他起碼想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屬於誰的,要是屬於保長栗永祿的那是理所當然,要是被那個栗四給拿了,他就覺得太虧了,他可是離那東西近在咫尺垂手可得的,他沒有做就是因為保長是他的恩人,否則的話他也許早已鯨吞蠶食了。


  在潞府的消息比較靈通,聽說平順縣令給撤換了,有說是因為他跟地方官欺壓百姓的事,有說是沒有抓住那些反賊的事。不管怎麽說,這對劉福祿可是一個好消息,這縣令下台了,抓他的那些公差是否也該鬆一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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