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在劉福祿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兵勇的問話的時候,突然,驢背上的那小娘子把頭巾拔開露出那紅撲撲的臉衝劉福祿道:“相公還癔症甚哩,爹爹去大解,你也不去拴好牲口,是想讓牲口受驚把俺掉下來哩。”


  劉福祿忙朝驢背上看,摘了頭巾的小娘子水靈剔透的,雖然一時朦朧卻睿智大開,忙接口道:“娘子慌啥哩,這不官差哥哥來了,我不接應哥哥哩。”。


  那兵勇見狀,深信不疑,也不在追問,衝驢背上的小娘子看一眼扭身走了。


  劉福祿衝兵勇使個禮節,等他走後便戴好鬥笠,再衝娘子看,想感激她一番,卻見她已經將頭巾蓋上,於是牽著韁繩,還真像是小兩口回娘家剛剛進城的樣子。等那長者回來,再隨他們混出城就安全了。


  劉福祿牽著毛驢雖是等人卻心裏忐忑不安,生怕那兵勇再過來,招出是非,再想看那小娘子,人家還是蓋著頭,本然心裏對這個小娘子已懷感激之情,沒想到他還沾了這小娘子的便宜,我劉福祿哪有這福分,若是這小娘子真是他的人,還不把他沒死哩。


  好大一會,那老者還不見過來,劉福祿心想,這老者即使拉屎,就拉金子也該完事了,怎還不見露頭哩。


  對麵是一溝壕,難道老者出了異常,還是看見剛才那兵勇不敢麵對?若是的話,那老者不是跟他一樣做賊心虛了?於是牽著驢左右張望,發現前麵有一顆小樹,就欲將毛驢拴在那棵樹上,忽然想到這長者為什麽不把毛驢拴到樹上而偏偏交給他牽著呢?及時又忽然開朗,驢背上有這位俊俏的小娘子,若將驢匹自拴在那樹上,若小娘子遇到響馬強盜那還了得。


  又等了一會兒,本想問問驢背上的小娘子,又覺得不舍,剛才人家小娘子不是救了他一救,幫人幫到底嗎,還能將一個大活人交給他不來領的道理。


  再等一會兒,劉福祿也著急了,便把驢拴在那樹上順著老者過去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那長者的影子,返回來解開毛驢又一陣往西北趕也沒見什麽人影。


  “唉!人哩?”


  抬頭再看看那女子,還是被頭巾掩蓋著嚴實,卻意外發現那女子偷偷在頭巾裏麵朝他看,活靈靈的兩雙眼睛跟他一個對視,他的心頓時跳蕩起來。


  “唉!人哩?”劉福祿自言自語,卻也是再跟女子說話。


  那女子沒搭理,他又“喂,唉!人哩?”。


  隻見那女子伸出手來扔給他個小包,還把頭巾蓋好,也沒吱聲。


  劉福祿打開那包看,發現包裏有一張字條和一錠金子。拿出字條看,他也不大識字,問女子,那女子也不答話,也不掀蓋頭。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牽著那毛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已經出了縣城。


  出來縣城比在城裏是安全了,既然出來也不能再往回返了,隻好就牽著驢頭再往前走,希望遇到個識字先生問問這字條上到底寫著什麽。


  走一段路,發現驢背上的女子很吃力地往地下爬。劉福祿見狀急忙過去扶了她一把,他還怕這女子萬一是尋短見從驢背上閃下來交不了差。


  “喂,小娘子,你,你幹什麽?”。


  那女子沒有回答,隻是拔開蓋頭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他頓覺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湧上心頭,心想,難道那長者是故意不要他的女兒了?

  那女子沒顧及他有什麽感覺,隻是爬下驢背,匆匆地朝離他們幾尺外的地岸邊走去,然後再沿著一條僻靜的小溝。


  劉福祿一時弄不清她要幹什麽,隻是往那壞處想,認定這女子就是去尋短見。


  “哎,小娘子,小姐姐哩,別——別想不開,哎,——。”劉福祿斷然決定得救她,他不能眼瞅著這事發生。嘴裏一邊叫著,一邊扔下韁繩,腳下如生風。


  “別——別來,你來幹什麽,我——我是——”那女子見他趕來,一下子慌了,一伸手一說話頭巾開了,披著的外套也脫落下來。在劉福祿眼裏,那是見到的好俊的一個女子。


  劉福祿這下又覺得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讓他這個大男人尷尬的無地自容。爹爹大解沒回來,小娘子一定也是啥急要方便哩。


  他急忙知趣地返回,到了岸上抬頭一看沒有拴著的毛驢正“噠、噠、噠”逍遙自在地低頭往前走,韁繩在驢頭前拖拉著。


  “籲!籲籲!你也跑哩!都跑啥哩!”劉福祿便喊便快步跑到路上朝走了已經將近半裏地的驢追去,前麵走著的驢見後麵有人追來,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也加快腳步甚至於跑將起來。


  劉福祿也加快腳步在後麵追趕,雖然他跑得快,可跟驢的距離已經差了一大截,距離越拉越遠。


  正在這時,忽見迎麵走過來一個人,那人頭戴禮帽,身穿長衫,肩背褡褳,還帶著副眼鏡。見對麵過來一頭驢,先是嚇得躲在一邊,又見後麵有人追,知道是這驢跑了,主人在後麵追,於是就想幫個忙,取下肩上的褡褳在奔跑的驢頭前迎了一下,那驢受了阻,將頭扭回來依舊是跑。


  劉福祿迎著跑回來的驢,將它擒住,然後過去朝那幫忙的道謝,見那人比他大就稱呼:“大哥哩,謝了謝了。”


  “謝什麽,舉手之勞而已。”那人道,一幅文質彬彬的樣子。


  劉福祿見狀,又看他戴著副眼鏡,知道這是個文化人,忽然想起那字條,便朝已經離他走開的那人喊道:“哥哥稍停,兄弟有一事相求。”


  那人聽到喊聲站住,見他遠遠從兜裏掏出來一張字條朝他晃著走過來遞給他,說道:“勞駕先生哥哥,幫兄弟認認。”


  那人接過字條看罷,便左右環顧,問:“人呢?”


  “啥人?”


  “那孕婦啊”。


  “孕婦?啥孕婦?”


  “哦,你不是讓我認字嗎,這上麵說‘小女英子身懷六甲,不幸亡夫,為使小女不苦守一生忘靈,遂沿道尋主,凡幸遇者,則為其主,做妻做妾無妨。特增黃金一錠,權做安家費……’”


  劉福祿雖然翹耳聽,卻越聽越糊塗,難解其意。那人見他發怔,知道這年輕人沒這個意識,還是個大老粗,隻是命好,走了桃花運,還不知道,卻是老婆兒子一塊兒就到手了。


  “那個小娘子呢?”那人故意不跟他解說信的內容,隻是想見見那個小女子究竟長什麽模樣。


  劉福祿這下可聽明白了,原來剛才他說的孕婦就是驢背上那個女子,忙指指前麵:“在——在那——,驢驚了她丟後邊了。”


  那人邊走邊解釋信的內容,說的劉福祿臉紅脖子粗,燒撓的從頭頂到了腳跟,心裏不知是美滋滋的還是憂忡忡的,“咚咚”的跳。


  二人到了原地,隻見那孕婦已經端坐在道邊,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那人忽然跟劉福祿道:“兄弟,桃花運呀,日後必是富貴之人”。


  劉福祿這時候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擔憂,這事情來的如此突然,關於男女之事他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就連父親也沒有跟他提及過。忽見那人要走,忙行個禮節道:“兄長別走,你說說我該怎樣?”


  “該怎樣,難道兄弟是嫌人家妹子不成?撿了便宜還賣乖哩。”


  “不不不!兄長,隻是——”


  “隻是什麽,知足吧,這也許是天意啊。”那人邊說就走,似乎還對他來氣。


  “兄長尊姓大名,在哪高就?”劉福祿又喊。


  “鄙人姓師名尚,字夫子,城裏學堂教學。”


  “你你,真是那樣?願意跟我走?”告別了那先生,劉福祿便朝那英子道。


  “不願意怎?讓俺跟哪先生哩?”那英子道。


  “那走吧。”劉福祿道,他在先才就對這個小娘子動心了。


  英子朝他走過來。


  “外行呀外行呀,那小女已是你的人了,還身懷六甲,怎忍心讓她徒步走來?”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原來那師先生就沒走,正扭著頭好奇地看著他們這一對邂逅夫妻,見這小夥子不懂禮數,不由得喊道。


  劉福祿好像還是沒有聽懂師先生的話,隻見師先生一跺腳:“過去抱,抱她,抱呀!她能上去驢背嗎。”


  劉福祿如夢方醒,也不顧及好心的師先生在那裏觀望,遂衝英子跑去。


  這小女英子是潞府一家趙氏家族的女兒,從小就在書房讀書,學一些女誡、女訓,知書識禮,在她十五歲的這年元宵節眾姐妹隨家丁到城樓觀燈,忽遇東山響馬入城,見英子美色將其擄走,不知下落,後多方找尋才知道是被東邊遊風約那地方的響馬擄走,趙員外便湊足銀子將其救回。


  數月後,家中父母發現女兒生活異常,才知道已有身孕,便讓女兒以生病為由坐臥家中,懷孕之事斷不敢張揚。這是嚴重違背禮教族規的,輕者墜胎接受家法,重者亂棍打死或趕出族們,即是趕出族們也要父母擔保永遠不再回來並交大量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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