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真死假死
這是一場豪賭,更是一場好戲。
對於那些不明就裏的圍觀群眾而言,謝卿雲此舉相當於是立下了重誓。
那“天下第一女醫”的牌匾,可是當今皇帝的禦賜之物,故意毀壞,說輕了是藐視皇權,說重了,那就是意圖謀反!
更何況,謝卿雲不日便要嫁入攝政王府,成為夜王妃,她若是親手砸了這塊匾額,大周國說不定就要變天了!
老百姓噤若寒蟬,唯有挑事的那幾個人咋咋呼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謝卿雲看著他們跟跳梁小醜一樣拙劣的表演,心裏偷笑:鬧吧,鬧吧,鬧得越大,這戲才越是出彩啊。
姚雁荷完全沒想到謝卿雲會放此大話,她緊張地望向謝卿雲,見她氣定神閑,心裏也不由鬆口氣。
師傅都還沒有檢查過屍體,怎麽就能如此篤定自己能把人救活?
她看看謝卿雲,又看看地上的屍體,皺緊了眉頭。
難道說:師傅的醫術已經高到隻消看一眼,就能確定人是死是活?
雖然她想得有些不切實際,但是她真相了。
謝卿雲敢冒著欺君之罪的風險以自己九族的性命來賭誓,的確是因為她通過觀察,確定了這個少年能活。
舊時代醫術水平低下,判定人的生死不過是看身體有沒有發涼變硬、眼珠有沒有上翻、脈搏心髒是否還跳動以及人是否還有呼吸。
在沒有具體設備來逐一進行檢查的當下,以上這些生理特征都是靠人力完成的,即是說,檢查的結果會受到檢查者的醫療水平、職業道德,甚至是天氣的影響。
有的醫生自身能力不足,摸不到輕微的脈搏;有的醫生收了黑心錢,幫壞蛋置人於死地;還有的醫生不注意氣候的影響,自負地做出錯誤的判斷。
所以,在舊時代,不少患者因為體征表現的類似於“死亡標準”而被誤判為死亡,大部分人失去了生命,少部分人因為一些事情的延誤,沒能及時封入棺中埋進土裏,在病情緩和之後重新睜開眼睛,從而被訛傳為詐屍或者死而複生。
這些離奇的故事野史中記錄了不少,謝卿雲每每看到都不禁要歎息。
盡管當下謝卿雲也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但是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在跟老漢周旋的時候,她便找機會仔細觀察了少年的臉。
他口唇、鼻尖、麵頰明顯發紫,這是血液中還原血紅蛋白增多導致的皮膚和黏膜呈青紫色改變的一種臨床表現,醫學上叫作紫紺,俗稱發紺。
同時,他的瞳孔極度縮小,宛如針尖那麽大。
當謝卿雲看到這些特點時,她幾乎可以確認少年突然倒地的病因,而當老漢橫加阻攔不讓她驗屍時,她更是有了三成的把握,少年沒有死亡,而是處於假死狀態。
隻要她能及時救治,這孩子便能活過來,因此她讓姚雁荷搞定了老漢。沒有了老漢從中阻撓,她要救這少年簡直易如反掌。
隻不過,現在沒有充裕的時間去揪出幕後黑手了。
盡管如此,她謝卿雲也不是什麽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主。吃了她的就給她吐出來,拿了她的也要給她送回來,想在她頭上動土,就別怪被當成了墊腳石。
於是乎,謝卿雲當著所有鄉親的麵,立下重誓,隻等著事後那幕後黑手悔不該找她麻煩,給她作了嫁衣裳。
她讓那些醫生站開,不要阻擋空氣的流通,又吩咐阿沁把老漢帶下去休息。接著來到少年身邊著手仔細檢查。
鑒別病人是真死還是假死,有三種簡單的辦法:檢查眼球,檢查呼吸,以及檢查血液循環。
謝卿雲先是用指腹輕壓少年的眼球,瞳孔和虹膜因為受到壓迫而變形,她鬆開手之後,瞳孔恢複到針尖的大小,眼球還有彈性,她心裏的那三成把握,增加到了五成。
隨後她又拿來打包藥包用的麻繩,在少年的手指上困縛打結,少年的指尖逐漸青紫腫脹,說明他還有著血液循環。謝卿雲心裏的五成,又增加到了七成。
最後她摘下自己身上羽飾的一小段絨毛,輕輕放在少年的鼻孔前。絨毛的尖端有規律地搖擺起來。謝卿雲笑了,這孩子還有呼吸,他還有救!
她站起來,開心地向大家宣布這個好消息,卻迎來了在場醫生們的一片質疑聲。
“都沒有脈搏了,怎麽能叫還活著?”
“是啊,你說那絨毛在動,他還有呼吸,那可能是風吹的啊。”
“就是,在場這麽多同僚都說人已經死了,你非要說他活著,那你拿出證據啊!”
“對啊,拿出證據來,讓我們大夥兒也開開眼界啊。”
他們一個個尖酸刻薄、陰陽怪氣,此時也加入了那老漢“巴不得讓少年死”的隊伍。無非是因為,在他們異口同聲地宣布了病人的死亡後,這時人又被救活了,那他們坐堂行醫的招牌不就被人砸了個稀爛嗎?這讓他們以後還怎麽在這一行立足?
謝卿雲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人果然是最自私的動物,在麵對個人利益時,什麽職業道德、好生之德統統都被拋到了腦後。
好,今兒個姑奶奶我大發慈悲,給你們露一手,也讓你們死得明明白白。
她吩咐姚雁荷去準備一些溫開水,又讓阿沁和阿梁扶起地上的少年,幫他坐在椅子上。
眾人伸長了脖子一臉好奇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動作,謝卿雲正要開口解釋,突然想到,自己麵對的是一群堅信那些怪力亂神的舊時代人,假死這個概念,他們未必能懂。
她得換個說法才行……
她稍作沉吟,計上心頭,高聲詢問在場各位:“鄉親們,這人要是死了,那魂魄就被閻王爺的小鬼們勾走了,對不對?”
“對對對……”
“沒了魂魄,這人啊,就變得跟爛泥一樣,不動彈了,是不是?”
“是啊,沒錯呢……”
“那如果這位少年還能夠動彈,是不是說明,他的魂魄還沒有走?”
她這一問,把鄉親們徹底問傻了。那些愛起哄的狗此時也陷入了迷茫,跟被割了舌頭似的不叫喚了。
最終,是那個背藥箱的醫生先發出了質疑:“你當真能讓他動彈起來?”
謝卿雲微微一笑,對他說:“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