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雪夜
夜那麽靜！
天那麽冷！
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路兩旁的鬆樹和柏樹，堆滿了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一陣風吹來，樹枝輕輕地搖晃，銀條兒和雪球兒簌簌地落下來，
玉屑似的雪沫隨風飄揚。
站在雪地裏的人，卻無心欣賞！
雪落無聲，緩緩的，輕輕的，飄飄然。看起來，像無根的蘆葦那樣虛無縹緲。無根的飄泊，孤獨的生存著，隻有一季的燦爛，換來的卻是一生的冰寂。
小米站在雪地裏，一身單薄的衣衫，伸手去接那些飄落的雪沫，她覺得連這潔白無瑕的雪花也是悲傷的。
其實，最悲傷的雪，不在於細雪紛飛的心碎，不在於大雪壓頂的崩潰，也不在於冰雪消融的無奈，而是在於，雪停了，風依舊，天空是灰的，暗的，朦朧不清的，人的希望在此刻也
就蕩然無存了。
小米苦澀的笑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癡，這是怎麽？這雪本是沒有悲喜的，自己心中悲傷，連帶著覺得這些雪花也是悲傷的！
久久的，久久的，她站在程家別墅門前，仿佛有一個世紀這麽長，回憶著六年前的美好，一年前的傷痛.……一切的一切好像都發生在這個院子裏，可是現在她卻不敢踏進一步。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天空中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今年的雪來的早且凶猛。
本就穿著單薄的她，小身板瑟瑟發抖，慢慢的她的頭上身上哪哪都是雪花，飄落、不化、漸漸堆積.……
她不知道她站在這裏看什麽，也不知道該如果踏進那一步，她更不知道她麵對他，該說些什麽又或者問些什麽？
寂靜雪夜，萬裏無垠的地麵，路旁昏黃的燈光，小米獨自一人站在門口，小小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整個人顯得那麽單薄那麽蕭條那麽惹人疼惜！
臥室中，程默寒的心口突突的疼，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他覺得小米就在他身邊，那麽近那麽近，他甚至可以聽到小米的心跳，可以嗅到小米的氣息。
突然他煩躁的起床，沒有開燈，站在窗前，原來已經下雪了，今年的雪似乎有些早！
他看著窗外已飄起了雪花，密密匝匝的雪片，在灰暗的天空中急速地落向地麵，淩空劃過無數道孤線，隨風旋轉、飛舞，猶如從天而降的雪團，一時間彌漫天空。
突然，他的視線聚焦在門前一個小小的人影身上，心口猛烈一縮，險些窒息，雖然那個小小的人兒已經被雪花覆蓋，成了纖細的雪人，看不清樣貌，但他知道那個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女人。
轉身，以光的速度向樓下衝去，病病弱弱了一個月的他，連端碗的力氣都沒有的他，這一刻竟然可以跑得這麽快、這麽快.……
就在程默寒準備踏出客廳大門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頹然癱軟……
他不能，真的不能，如果現在他衝出去了，那他做的一切就白費了，他真的不能！
這一刻他哭了，傷心的哭了，恨恨的錘著地麵，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那麽傻傻的站在雪地成了‘雪人’，他多想衝出去，多想抱著她，緊緊相擁，永不鬆手。
程默寒的動靜，驚醒了屋中的人，隻見龍蓧然披著睡衣就出來了，她本就睡得淺，現在由於擔心程默寒的病情睡得就更淺了。
她聽著聲音本來是想去程默寒的房間看的，但是走在走廊裏，突然看到客廳的門前地上坐著一個黑影，嚇得她驚叫一聲。
準備開燈時，程默寒突然說道：“媽，是我，不要開燈！”她怕小米發現，更怕小米知道他坐在門前看著她傷心也不出去。
龍蓧然驚呼著，趕忙跑下樓，嚇的臉色慘白，她不知道程默寒為什麽會大半夜的坐在門口。
“阿寒.……你怎麽了？怎麽坐在門前？”龍蓧然說著就要伸手去拉他。
隻見程默寒淡淡的說道：“媽，我沒事，你……你小聲些！”
“怎麽了？你坐在這幹什麽？”
程默寒沒有回答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從門縫裏看著外麵那個小小的人影，生怕眨一下就會少看一眼。
龍蓧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驚訝的捂著嘴巴，看著自家門前的‘小雪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她是小米？”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媽，你去幫她送一件衣服，勸她會去吧！”
“可是.……她是來找你的，要不然你出去和她說清楚吧？”龍蓧然哽咽的說道，不是她狠心不送，而是她知道小米也是倔脾氣，她是勸不走的。
“我……我不能去，真的不能去……我怕我會控製不住自己，我怕我會離不開她，我怕我會自私的不放手.……”
“媽，我求你了，你去吧，她剛剛生完孩子，本來就身體不好還畏寒，不知道她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了.……”程默寒哽咽著祈求著，仰著頭拉著龍蓧然的褲腳，樣子比路邊的乞丐還可憐。
龍蓧然看著他祈求的樣子，又看著門前已經成‘雪人’的小米，掩麵痛哭，她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怎麽得罪老天了，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他們？
“你快起來，地上涼，我這就去給她送衣服，我這就去！”
龍蓧然伸手扶他，卻被他製止了，隻見他擺著手說道：“媽，你不用管我，讓我再多看她一眼！”
龍蓧然無奈，隻得由著他，接著轉身去了程雨晗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出一件最厚的羽絨服出來。
“媽，你在找什麽？”被驚醒的程雨晗不解的問著。
“找件衣服！”
“這大半夜的你找衣服幹什麽？”
“沒你的事，繼續睡吧！”說著，她便拿著羽絨服出去了。
到了客廳她又準備了一個大大的暖水袋，拿著衣服，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程默寒，擦幹自己的眼淚，打開了從小米的視線看不到程默寒的那扇門。
小米搖搖欲墜的站在雪地裏，看著突然打開的房門，眼睛瞬間睜大，她覺得這一刻她的心跳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