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情感轉移
沈易康的這個問題就像是垂死邊緣的人在做最後的掙扎，他在極力找出能把我和他聯繫在一起的證據。
這樣的事情，我也做過。
就是在美國時，沈亦霆親口告訴我他對我所有的好，他的接近，不過是一場陰謀，他的目的就是將我培養成一枚棋子，為他所用。
當時，我也是在腦海里拚命的想，拚命的找，想找出一點點他在乎我、愛我的證據，可換來的卻是是冰冷無情的回答。
現在的沈易康就是那時的我，所有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痛和絕望，因為這樣的問題是他最後的希冀。
可我不能騙他，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我只能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一下子攥緊了拳頭，我艱難的張開了嘴巴。
我說：「那夜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不是你，是亦霆，你是在最後被放到我床上的，一切都是製造的假象。」
沈易康聽后愣了好久，注視著我的眼睛，裡面的光越來越暗淡，直到變成一片死寂，起不了任何波瀾。
我見他如此，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心中第無數次吶喊著一聲：對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易康忽然笑了。
而且笑聲很大，時間也很持續，彷彿在整個病房裡，像是鬼魅一般的繚繞，聽的我心裡發慌。
我睜開眼睛，正好和他的目光對接上，他說：「他真的是下的一盤好棋，我甘拜下風。」
我愣一下，接著聽出來沈易康對沈亦霆的譏諷和怨恨，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我慌忙解釋道：「那天我們是被人下藥了！是有人故意在設計我們的，我們……」
「我當然知道是被人下藥了，所以這才是一盤好棋啊。一點藥粉，就讓我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沈易康說著，最後還冷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他這是誤會沈亦霆了，他以為下藥的人是沈亦霆，以此來加深我們之間的聯繫，好更加快速度順利的解除與蔣家的聯姻。
「易康，你誤會了！那天的事不是亦……」我試圖向他解釋。
可沈易康直接抬起了手，阻止了我下面的話，說道：「沒什麼可說的了，你也沒必要說。事情擺在眼前，我有自己的分析能力。」
「真不是亦霆！你不要誤會！真的是另有……」我還在試圖和他解釋。
沈易康這次沒說話，直接指向了門口。
我心裡一絞，含在眼裡的眼淚也滑落了出來，我上前一步，張口喊了他一聲：「易康……我……」
他無力的垂下了手，低著頭不再看我，冷冷的說了句：「出去。」
我死死咬住了嘴唇，在那一刻，我真的切身感覺到沈易康離我越來越遠，我失去了這個朋友，這個善良溫暖的大男孩，並且在失去時，我狠狠的傷了他一次。
不敢再多說什麼，我轉過了身。
向著門口，我一步步邁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那麼疼，每一步也都是在象徵我和沈易康關係的破裂，而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
當我的手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沈易康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他說：「我以為從那一夜開始，我們真的不同了。甚至是你懷孕了，我也堅定的認為那是我們的孩子，可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握著把手的手一緊，我想到了沈易康在知道我懷孕后，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和幸福，他說以後我們和孩子在的地方就是家，他不知道這話對我的觸動有多麼的深刻。
深吸了一口氣，我說：「在我得知自己懷孕時，那段短暫的時光，是我最興奮雀躍，也是最絕望痛苦的時光，未來對我而言是一片黑暗和迷茫，易康，是你，當時給我溫暖和光明的人，是你。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更不會忘記你所有的付出，在我心中，你始終會佔據著一個重要的部分。我給不了你愛情，但是我可以成為你的家人和朋友，一直陪著你。」
說完，我也沒等沈易康有什麼回答，快步離開了病房。
……
走廊上的不遠處，沈亦霆站在那裡看向了我這邊。
我們望著彼此，一時間都沒有動作。
淚眼模糊的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想他心裡的難受並不亞於我，對於沈亦霆而言，他心裡有這個弟弟。
我握緊了雙手，幾乎和他同時向著對方走去，那急切的步伐是對彼此的渴望。
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我死死抱住了他，並且無聲的痛哭起來。
沈亦霆抱著我，一隻手扣著我的腦袋，把我按向他，輕聲說：「都過去了，會好的。」
「亦霆……」我哭的泣不成聲，「我們、我們太壞了……易康他……」
「我知道。」沈亦霆打斷我，把我抱得更緊了，「是我壞，和你沒關係。」
我仰起頭看著他，說：「你、你不許再說……說這樣的話……我……」
沈亦霆突然在我額頭留下一個很重很重的吻，接著再次抱緊我，他說：「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就應該把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觸碰到，你是我的，永遠屬於我。」
我圈著他腰的手繼續縮緊，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不僅僅有對沈易康的愧疚，還有對我的心疼和自責。
「亦霆，無論……無論……」話沒說完，我咳嗽了起來，眼淚也更凶了。
沈亦霆眉頭一蹙，把我打橫抱起來，直接去了一旁的貴賓休息室。
他將我放在了沙發上，然後要為我去斟水，我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沈亦霆看著我，說：「聽話。」
我搖了搖頭，和他說：「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沈亦霆見我確實是平靜了下來，也沒再執意做什麼，只是坐在了我的身邊。
我把握著他的手變成了十指緊扣，目視著前方，再次開口。
「無論過去怎麼樣，現在怎麼樣，未來又怎麼樣，你都不能離開我。」我說，語氣冷靜而堅定。
沈亦霆的手猛的一下抓緊了我。
我繼續說：「我太自私了，自私到了可怕的地步。剛才我和易康之間的對話，讓我明白我早就已經無葯可醫。」我扭頭看向了沈亦霆，「除了你，誰也不行。這一生一世，我只愛我你一個人。」
沈亦霆提著一口氣，雙唇抿成了一條線，深邃的眼中閃著點點光芒，他突然用力一扯，我結結實實的撞進了他的懷中。
沈亦霆的手扣著我的肩膀，那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了我的骨頭，可我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伸出手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
「晚晚，我的晚晚……晚晚……」他魔怔似的，不停重複著我的名字，專屬於他的名字。
我們在房間里，始終相擁著，像是在用這個方法給彼此療傷，慰藉彼此。
過了很久，沈亦霆說：「我會彌補沈易康，盡我所能。」
我點頭，告訴他：「我會和你一起的。只要易康能慢慢好起來，他對我們如何不重要。」
「委屈你了。」沈亦霆心疼的說，「我真的希望那些後果，甚至是報應，都給我……」
我立刻搖頭，慌忙捂住了他的嘴，阻擋他接下來的話，說：「你不許說這種話，我害怕。」
沈亦霆握住我的手，把它一點點拉下來，抱著我，沒再說下去。
我靠著他的胸膛，沉靜了一會兒，又說：「我沒說過，但是我懂。當年，如果你不破壞蔣沈兩家的婚約，沈良倫的勢力越來越大，他是一定會除掉你的，對嗎？」
沈亦霆呼吸停滯了一下，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亦霆，別瞞著我這些。」一想到沈亦霆從小到大經歷的一切，我心裡就疼得難受，「我是要和你走完一輩子的人，沒道理你在外面一直血雨腥風，而我一直躲在城堡里。你有什麼事情，好的壞的，都要告訴我。你看，易康的事情，我們選擇了一起面對，雖然它的結果未必會是好的，可我們有彼此，就會堅持下去。」
這話說完，房間里沉寂了一會兒，直到沈亦霆簡短有力的說了這一個字：「好。」
他再次伸手捧起我的臉，把我臉上的淚痕一點點擦拭掉，跟我說：「晚晚，我最害怕你哭。」
看到他這幅有些軟綿綿的樣子，我不禁反而笑了一下，雖然顯得有些苦澀，我說：「我知道。我們在醫院的時候，你當時就告訴我你不喜歡哭的女人。」
沈亦霆搖了搖頭，跟我說：「你的一切我都喜歡，對我而言都很珍貴，可我不要你難過傷心。你每哭一次，那眼淚和打在我心上我沒什麼區別。」
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我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十分肯定：沈亦霆變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沒有什麼會令他害怕的事情，他就是一個強大到令人退步膽怯的存在。可如今，他會為我的一件小事就變得無愁眉不展，甚至變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他有了軟肋，就是我。
想到這一層，我心裡驚了一下，也慌了，更是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
沈亦霆立刻抱住了我，問道：「覺得冷？」
我沒給出反應，只是覺得心裡有些不安，說不清，道不明的。
「晚晚？」沈亦霆喊了我一聲。
我一怔，脫口而出一句話：「我不會讓你有事。」這句話很輕很輕，沈亦霆甚至可能沒有聽到，可是這話烙印在了我心裡。
……
我和沈亦霆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接近了中午十分。
他說帶我出去吃飯，可我看著剛才他的電話響個不停，就知道他工作上的事情肯定是沒有處理完，就想讓他直接去沈氏，可是又怕他不吃飯，所以便同意了和他去沈氏一起吃飯。
可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在一出醫院的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於霞，緊接著就是下車的葉清瑜。
她笑著向我們款款走來，和沈亦霆說：「我們一起吃頓便飯吧，陸小姐可以一起去。我想亦霆你現在和陸小姐應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看向了沈亦霆，只見他看著葉清瑜的目光冷的可以結冰，但葉清瑜面對這樣的沈亦霆絲毫沒有什麼退縮的意思，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繼續說：「你們不會後悔今天和我一起吃飯的，亦霆，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我見葉清瑜的樣子確實像是有事，而且還頗為胸有成竹，所以輕輕捏了一下沈亦霆的手，想表示我可以去的，看看葉清瑜究竟要做什麼。
沈亦霆扭頭看了我一眼，點了下頭。
葉清瑜一笑，說：「但是有幾句話，我想單獨和亦霆說。所以，陸小姐不太方便和我們同乘一輛車子。不過你們放心，陸小姐自然上的是亦霆的車子。」
本來想拒絕的沈亦霆，聽后後面就沒有說什麼，只是再次轉頭徵詢我的意見。
我自然是不會有什麼異議的，小陳是沈亦霆的人，十分可靠忠誠，不會有任何差錯，所以我們各自上了不同的車子，只不過沈亦霆還是囑咐了我一句打開車裡的視頻和攝像頭，並且讓我一直攥著手機。
最終，車子緩緩啟動，離開了醫院。
……
車裡，除了我以外，還有於霞。
我不知道葉清瑜這樣的安排是不是有什麼用意，可是我現在的心比磐石還要堅定，所以面對著一個於霞，我根本不會有什麼反應，況且這個於霞很安靜，只不過有時會看我一眼。
可約莫過了十來分鐘，於霞主動開口了，她說：「你長得真的很像夫人。」
「是嗎？」我淡淡的反問了一句，「但是除了這六七分的面容相似，我和沈夫人可是天差地別。」
於霞很認真的點點頭，跟我說：「自然是相差很遠，夫人十六歲的時候就出來打拚了，在娛樂圈的那個大染缸里摸爬滾打。你瞧，你的眼神很溫柔，但是夫人的眼神卻很堅毅，這是最大的不同。」
我微微皺了下眉頭，不太明白一向瞧不起我，甚至是厭惡我的於霞，怎麼會突然和我說這些呢？她肯定是有什麼目的。
所以，我看向了於霞，沒有說話，只是等著她的下文，心裡卻保持著警惕。
可是於霞渾然不覺，面容依舊很平靜，反倒襯得我有些小人之心了。
於霞說：「我比夫人虛長几歲，從她十一歲的時候就一直伺候著。當時夫人的父母在沿海的一個小城市那裡做小買賣，日子過得不算富有，但也是小康。可後來夫人的父親染上了賭博，把家裡的積蓄敗光了。夫人的母親和她父親離婚，斷絕了關係，帶著夫人改嫁。那繼父對夫人還是不錯的，好吃好喝的養著，但是好景不長，繼父出車禍死了，所以夫人和她母親又落單了。」
聽完這番話，我更加不明白於霞和我提這些的原因是什麼，可我還是在仔細的聽著，畢竟知道一個人的過去，才可以很好的了解她。
於霞又接著說：「後來，夫人的母親有好幾次要把我賣了，想給家裡掙點兒錢來，但是都被夫人攔下。直到有一次我們在的那個小城市颳起了颱風，我們走散了，夫人的母親再也沒出現過。」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問道：「沈夫人後來成了明星，沒想過去找她的母親嗎？」
於霞聽了我這個問題，眼神中快速閃過厭惡之情，這倒有些像之前的那個她了，可是這厭惡來得快去得快，她很快又變成了一副平靜的樣子。
「你覺得一個女明星，如果讓人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賭徒，自己的母親總是改嫁，觀眾會怎麼看？」於霞說的理直氣壯。
可是我聽了卻是愣了愣，因為我覺得父母畢竟是父母，哪怕他們做了很多錯事，你可以斷絕關係，但是不能不相認。不過，聽於霞的話，葉清瑜的生活應該也是挺慘的，我不是當事人，還是不好評判。
「後來夫人嫁給了老爺，本以為有了依靠，從此以後也不用再怎麼膽戰心驚了，可是大老爺很不喜歡夫人，所以在夫人生下了二少爺之後，就被驅逐到了紐西蘭。」
於霞直接把話跳轉到了這麼遠，絕口不提葉清瑜和沈良倫的事情，這讓我或多或少有些遺憾，本以為還能知道些什麼。
「二少爺從小就缺失母愛，每一次去紐西蘭看望夫人，他總是捨不得離開，在他心裡對於母親的渴望超過了一切。」於霞把話題的矛頭指向了沈易康。
對於這句話，我是沒有什麼不贊同的，因為我也瞧出來沈易康十分渴望母愛，所以我也才會在之前葉清瑜找我來的時候，對她說那樣的話。
然而，我並沒有看出來葉清瑜對沈易康有什麼彌補，無論是從他住院說起，還是蔣家又一次的聯姻，葉清瑜表現的都不像一個和兒子聚少離多的母親。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於霞忽然問道，打斷了我的思路。
「明白什麼？」我不禁問道。
於霞蹙了下眉頭，顯得略微有些不悅，和我說：「你以為二少爺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人嗎？好，姑且算是喜歡的吧。可是他喜歡你，總該有個原因，這原因你還不明白嗎？」
我愣住了。
突然感覺兩年前，好像就有人提點過我，雖然那人的態度很不好，但是跟此刻的於霞還真有些像，那就是馮商。
他就曾說過沈易康不是真的喜歡我，而是因為我的這張臉。
當時我不知道「清清」就是沈易康的母親，自然不會往這上面想些什麼，可是現在把這一切聯繫到一起，我就明白了。
沈易康對我的一部分感情很有可能是因為母愛缺失的感情轉移。
「看來你懂了。」於霞說。
我心裡有些震驚，想著怎麼葉清瑜出現后，我就沒察覺到，想到這一層呢？不過這些根本不重要，因為不管他的原因是什麼，沈易康對我的好都是真的。
「既然你已經明白了，對二少爺的愧疚也該降低了一些，以後也不用可以做什麼，保持距離就好。」於霞忽然又說。
我再一次疑惑的皺起了眉頭，不明白於霞說的種種究竟意在何為？
之前，葉清瑜一直利用我對沈易康的愧疚，來逼我離開沈亦霆；現在，又告訴我沈易康對我的喜歡不過是感情轉接，叫我不必對他過於內疚。
這樣的前後矛盾，肯定是因為葉清瑜有什麼想法，甚至是計劃！
我越想越不對，張口就要找於霞問清楚，可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薛紫安。
本來我是想暫時按斷的，可又怕薛紫安著急，於是只好先接通了。
她說：「晚之，你的生理期已經結束了。我需要幫你約一下我的老師，你這幾天哪天可以？」
我思忖了一下，心想這事不能耽誤，我還要趕緊調養好身體才是，便說：「我覺得我倒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不如看看你老師什麼時候可以吧。」
「那也行，我正好也可以根據一下我的時間陪你去。」薛紫安說。
我一笑，剛想說謝謝，就聽於霞那邊突然開口：「好的，夫人。」原來她也接了通電話。
愣了一下神，我才對薛紫安說：「紫安，我現在還在外面，你等我一會兒聯繫你。」
話說完，電話那頭一直沒有回應，我皺了皺眉，抬起手機看了一眼，顯示的還是正在通話中，「紫安？你在聽嗎？紫安？」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聲綿長的呼吸聲，我心下一慌，我連忙說：「紫安，你出事了嗎？快說話！」
「你和誰在一起？」薛紫安突然發問，聲音冷的嚇人，我從未聽過她如此口吻。
「你怎麼了？別嚇我」我問。
「告訴我，你和誰在一起？」她又問。
我用餘光看向了於霞，覺得在這裡直接告訴薛紫安不太妥，萬一於霞有心聽去，告訴給了葉清瑜，說不定會有什麼亂子。
所以我說：「既然沒事，我就先掛了，回頭聯繫。」
不等薛紫安反應，我就掛斷了電話，然後轉而用微信告知了她於霞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