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我冷,你正好暖暖我
慢慢鬆開握著沈易康的手,我只覺得心口那裡被人注入了一道冷氣,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就那麼冷在心頭。
原來,自始至終,與我相像的清清是沈易康的母親,而沈良倫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大嫂!
我總以為這個清清是我悲劇的源頭,卻沒料想她的存在遠比我想的要複雜得多。
她作為一個母親,知道我把她的兒子害成了這樣,她要是再知道我接近沈易康的真實目的,會是什麼心情呢?她要是又知道我是因為和她長得像,所以被選中勾引沈良倫,而沈良倫不成,我就勾引沈易康,她又會是什麼心情?
我看著病床上的沈易康,除了無地自容,就是無地自容。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不管你是否認可我,沈氏有我的股份,沈家有我生的兒子,我不許這個女人踏進沈家大門一步!」葉清瑜說。
「你干預不了我。」
「亦霆,你不要太過分!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蔣涵是什麼身份,她的背後又是誰,對沈氏意味著什麼,難道你不懂?」
「輪不到你來說教,我的人對我有意義就行,跟其他的沒關係。」
「放肆!」葉清瑜喊了一聲,「你這樣說,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還有你的祖父嗎?」
「……」
「亦霆,這女人是禍水,早點丟棄吧。蔣涵那麼優秀完美,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那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蔣涵應該是你的兒媳。」
「……」
「你的心思是什麼樣的,我不挑破,不代表我不知道。對你容忍,也是因為沈易康好歹是我弟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這麼說,是要一意孤行了?」
「……」
「我告訴你,我在沈家一天,你想的事情我就不會讓你如願!這麼一個下賤的女人,害的我的兒子不死不活的,還妄想把你也勾引了,簡直就是不知羞恥!她還懷過孕,誰知道那野種是……」
「閉嘴。」沈亦霆這一聲近乎低吼。
聽到沈亦霆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打開了房門。
沒立刻去看葉清瑜的目光,我埋著頭,想為把沈易康害成這樣而壓在嗓子里的那一句「對不起」有些無從說起,因為聽到葉清瑜說我的孩子是野種,我實在接受不了。
我沒能力保住自己的孩子,已經不配做一個媽媽,要是孩子死後,還有人這樣侮辱他,我說什麼也要為他正名。
攥緊了拳頭,我抬起頭看向了葉清瑜,說:「我的孩子不是野種,他有父有母,和每一個新的生命一樣純潔神聖。沈夫人怨我害了沈易康,我沒什麼可辯駁的,我犯的錯我認,但是侮辱我的孩子,絕對不行!」
沈亦霆走到我的身邊,想要握住我的手,可是我卻把手收回,轉而看著葉清瑜說了句:「沈夫人,我知道您一定不屑道歉,您也不必道歉,只是以後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從您這樣有身份的嘴裡說出來的好。」
說完,我快步離開了這兩個人。
身後傳來一些葉清瑜的聲音,但是我無心去聽,我只想趕緊離開這裡,先遠離我的心魔,否則我怕我會做出什麼來。
沈亦霆追了過來,我眼看他要觸碰到我,便立刻閃躲,說了句:「我想一個人。」
他動作一頓,緊閉著雙唇。
我做了個深呼吸,心裡真的很亂,一方面有對沈易康的愧疚,面對他母親的無地自容,可是又有對葉清瑜剛才言語的不滿,還有就是沈亦霆和蔣涵的這場婚約!
亂,實在是太亂了,全都攪在了一起!
「讓小陳送你。」沈亦霆說了一句。
我胡亂的點了下頭,迅速遠離了他。
車子開回了溫悅園,這一路上我始終眉頭緊鎖。
一下車,我就看到不遠處又停了一輛車子,那是沈亦霆,他一直在後面跟著我,我在上車不久之後就發現了。
他也下了車,走到我身邊,很自然的想和我一起上樓。
我蹙蹙眉,說:「我現在還是想一個人。」
區區一個小時不足以讓我冷靜下來,相反的,我心裡更亂,更煩,一看到沈亦霆,這些情緒就會繼續加深。
「我們聊聊。」沈亦霆說。
我點了下頭,說:「或許吧,但不要是現在好嗎?」
沈亦霆半天沒說話,我也低著頭不去看他,許久之後,他側身為我讓開了路,我見狀立刻上了樓。
……
一進入房間,苦澀的中藥味就飄進了我的鼻腔。
薛紫安探出了腦袋,說道:「回來了,我這時間掐的挺准,葯一會兒就好了。」
我「嗯」了一聲,脫了鞋,走到沙發那裡一下子躺了上去,用手抵住了額頭。
「怎麼了這是?」薛紫安問。
我忍了又忍,一忍再忍,實在忍不住,哭了出來,終歸還是我太無能軟弱吧,學不會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怎麼哭了?」薛紫安慌忙跑了過來,「怎麼了?和我說。」
「紫安,」我啞著聲音叫了她一聲,「我心裡實在是不舒服……今天,本來是好好的,可是蔣涵來了,他們家逼沈亦霆結婚……我又看到了易康的媽媽,她就是清清……我覺得我很對不起易康,可是我卻無能為力……聽到他們那樣說我,甚至是我的孩子,我也是無能為力……」
我稀里糊塗,毫無章法的說了一大堆。
薛紫安聽后愣了半天,問我:「這、這都是怎麼回事?我沒聽懂啊,你再和我說說。」
我坐起來抱住了她,哭著道:「我也不明白啊,全都亂了!我怎麼也沒想到一天之間,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全來了!」
薛紫安拍著我的背,和我說:「不要著急,別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忘了,你還有最重要的事情呢。」
我一愣,眼中稍稍恢復了一些清明。
是,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麼能因為忽然受了點兒打擊就又變的這樣自怨自艾呢?
我要找出害麗兒的人,也要找出殺我孩子的人,甚至是推沈易康下樓的人!
我想,對於沈易康,我能做的唯一補救就是找出來那個害他的人吧,雖然不能彌補他遭受的痛苦,但起碼不會讓他白白被人殘害。
至於其他的,不重要,一定不重要。
「說到這裡,今天你去見送奶工的家人,事情進行的順利嗎?」薛紫安問。
我鬆開她,嘆了口氣,說道:「沒見成,蔣涵忽然就來了。」
「這個蔣涵,你提的不多,但聽你的意思應該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可要小心。」
我垂眸,點了下頭。
單單回想她今天說的話,便可知道她對沈亦霆的心思很深沉,她應該知道我和沈亦霆以前的關係,說不定連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都一清二楚,她今天如此說,無非是想當著葉清瑜的面,往我臉上潑髒水而已。
她,大概真的很想得到沈亦霆。
想到餐桌上他們父女逼婚的樣子,我不知道沈亦霆今天表現出來的堅定能支撐多久,畢竟蔣震不是一般人,臻耀也不是一般的合作夥伴。
「喝葯吧。」薛紫安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點頭,儘力把很多的想法拋開,說道:「把葯喝了,我就洗澡。明天我一早就去送奶工的家裡,看看有什麼線索。」
……
一夜無夢。
我醒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按了按額頭,我起來洗漱,然後找了身輕便的衣服換上,再接著和薛紫安吃了早餐就下了樓。
經過昨天一晚上,我想我還是多多少少開導通了自己,起碼我不會在一直心煩鬱悶,能過平靜一些,這樣就是好的。
不過,除了沈亦霆,想到他的時候,我心裡不免還是有些亂。
拿出頭繩,我一邊下樓,一邊把頭髮綁了起來,告訴自己還是辦正經事最重要的,其他的多想無益。
可一出樓棟口,我就看見了那個身影。
沈亦霆靠著車門正在抽煙,看他的衣著,還有那掩蓋不住的倦容,我不禁想他該不會是一夜沒走吧。
我站在棟口沒了動作,而他看到我來了以後,丟掉了手裡的煙,將它踩滅就向我走了過來。
他說:「走吧,我們一起去。」
說完,他就轉身回去去開車門,而我卻仍舊是沒有動,因為他眼中的的紅血絲,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昨晚沒走嗎?」我忍不住問道。
沈亦霆沒有回答,只是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然後等著我過去。
我皺著眉頭,不明白他這又是何苦?怕我因為昨天的事情而想不開嗎?還是因為我昨天不願和他多說,所以他就一直等著?
向他走去,他身上的煙味很重,原來那淡淡的茶香都聞不到了。
快速看了一眼他略顯倦怠的面容,心裡有種微微的刺痛,我輕聲說了句:「還是少抽煙吧,對身體不好的。」
沈亦霆沒說什麼,為我關上了車門。
一路無言。
沈亦霆專心開車,而我看著窗外,心思深沉。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一個老舊的居民區外,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門口的杜禮。
我看向沈亦霆,本想問一句,但話一到嘴邊,我就想到杜禮應該是給他送衣服又或者是有其他安排的吧。
下車以後,杜禮看見我微微點頭,然後便說:「沈總,張強的妻子就在家中。另外,我已經安排好了最近的酒店,等事情處理好,您過去即可。」
沈亦霆點頭,將車鑰匙給了杜禮,然後就走到我身邊想要和我進入小區里。
我腳步一頓,猶豫著想問他肚子餓不餓,一大早沒吃東西,是不是該先吃點什麼?可話還沒說出來,杜禮的手機就響了,只見他接通電話后,什麼也沒說,但是神情卻不太好。
果然,杜禮掛斷電話就和沈亦霆說了句:「蔣總約您中午共進午餐。」
我的那一句關懷生生咽了回去,而且變得不僅不想說,更覺得自己不能說,我憑什麼可以關心沈亦霆?他有自己的未婚妻!
不等沈亦霆回話給杜禮,我就說:「你去吧,我自己進去就好。」說完,我轉身就走。
沈亦霆從我身後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轉過身,不耐煩的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他轉而握住了我的手就往他身邊拽,嘴角不經意間揚起了一抹弧度,然後和杜禮說了兩個字:「推了。」
話音一落,沈亦霆牽著我就去了張家。
……
現在正值酷夏,剛進入樓道里的時候,還算清涼舒爽,可是張家在六樓,樓上到一半,我就覺得有些熱了。
我看了一眼沈亦霆還穿著西服,不由得眉頭一皺。
他笑笑湊了過來,和我說:「沒事。」
又被他識破,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他牽著我的手,沒好氣的說:「鬆開,好熱!」
「心靜自然涼。」沈亦霆不慌不忙的說。
我把他的手甩開,和他說:「我心很靜,可還是熱,所以你少靠過來。」
沈亦霆低笑,直接過來攔住了我的腰,說道:「那我冷,你正好暖暖我。」
我一愣,有點兒懷疑沈亦霆是不是熬了一夜,腦子壞掉了!他倒不是不會說情話,只不過這副稍顯死皮賴臉的無賴模樣,我真的是頭一次見識。
就這樣,沈亦霆和我拉扯著,上樓這個本來幾分鐘的事,被他耗了好久,弄到最後我們兩個都是滿頭大汗。
到了張家門口的時候,他伸手按鈴。
我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趁機甩開他的手,但終究忍不住悶聲問了句:「不去行嗎?」
「你想讓我去?」沈亦霆問我。
我低下了頭,沒有回答。
我承認,我不想他去,也在意他和蔣涵的婚事,只是我沒有阻攔他和問詢他的立場,他要是去,我也就是不舒服一會兒,除此之外,也無其他了。
沈亦霆捏了下我的手,在我耳邊想要說些什麼,這時候張家人就開門了。
我愣了一下,看向面前的女人,約是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頭髮盤了起來,但還是有些凌亂,不過氣色很是不錯。
「找誰?」女人操著外地的口音問道。
沈亦霆說:「你是張強的妻子,我的人之前找過你。」
女人點了點頭,然後恍然大悟,「我曉得了!快進來吧。」說著,女人給我們打開了防盜門。
我們走進去,裡面是個狹小破舊的房子,只有一個吊扇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正在賣力的工作著,可是面對這酷熱沒有什麼用。
女人給我們斟了兩杯水,將杯子直接放在了小木桌上,說道:「想問啥就問吧。」
我看了沈亦霆一眼,然後問道:「你的丈夫在兩年前為什麼突然辭職?」
女人答道:「他犯了錯,得罪了一戶有錢人家,廠子就把他辭退了。之後我們回了老家,可誰知道人倒霉,怎麼躲都沒有用,才回去不到一個月他就被一輛小卡車撞死了。」
「那你們怎麼又回津城來了?」
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居然又回了津城,這點有些奇怪。
「咳!」女人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我有個表親在製鞋廠是個頭兒叫我回來打工,津城機會多,我就帶著閨女回來了。」
這話倒也說得通。
我又問:「那你丈夫之前給雲錦世家的一戶人家送過牛奶,你知道嗎?」
「他一天給那麼多戶人家送牛奶,我怎麼會知道?」
「那你丈夫的死沒有什麼蹊蹺嗎?就是飛來橫禍?」
女人聽後有些發笑,問道:「不然咧?還能是啥?他一個送牛奶的,誰來能惦記他什麼不成?」
我低下頭思考著,覺得這女人的話確實也沒錯。
扭頭看向沈亦霆,我想著他是否能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沈亦霆也看了一眼我,然後信步在客廳里走動了一下。
可沒過幾秒,他轉身看向了我,說道:「我們走吧。」
我皺眉,心想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個與麗兒這件事相關的人,線索都還沒得到,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
女人站了起來,說道:「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能說的,我都說了,要是你們想問啥,再來這裡找我也成。」
沈亦霆沒有說話,牽著我的手離開。
樓道里,我問他:「我們就這麼走了嗎?萬一再問問會有蛛絲馬跡呢?比如他丈夫死前有什麼特別的話。」
沈亦霆說:「她如此配合我們,要是知道什麼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說了。」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沈亦霆,感覺他這話也有些不對勁兒,怎麼覺得他好像是對剛才那個女人是過分信任呢?
他看向了我,說:「今天,我們見了她算是對這個人也有了第一印象。回去之後,再好好調查一下,然後有問題,我們隨時過來。」
他這麼說,倒還算是情理之中,但我還是覺得剛才的見面有些急促了,我們明明可以繼續問很多的。
「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想法?」我問他。
沈亦霆沒有回答,顯得不置可否。
……
出了樓口,杜禮正在門口等待。
他看見沈亦霆出來,眉頭一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頓時心下明了,應該還是蔣家的事。
我說:「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我先回去,你去忙。」
沈亦霆攔住我,和我說:「跟我去酒店,然後我再送你回去。」
「不必麻煩,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看向杜禮,沖他點了下頭,繞開沈亦霆就向前走去。
沈亦霆又快步走來,說:「我送你。」
「真的不用,這大白天的,我可以叫……」話沒說完,我的手機響了,是薛紫安。
側過身,我接通了電話,薛紫安說:「晚之,紹先來了,你中午回來吃飯嗎?」
「紹先來了?那我們中午出去吃吧。」
「冰箱里的菜,有的不吃就浪費了。」
「那好,我這邊已經完事,你等我回去給你打下手。」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看向沈亦霆,我說:「紫安的電話,我回去吃飯,先走了。」
「吳紹先也在?」他擋住我的路,問了一句。
「是,他已經到了。」我說。
「我還沒吃早餐,你陪我吃了再回去。」沈亦霆說。
我看了看時間,都快十點了,這還算哪門子的早餐,於是我說:「你去酒店收拾一下,正好吃午餐。」
「也行,我們走。」他上前抓住了我。
「我回去吃。」我說。
「吳紹先在,你不能回去。」他說的直截了當。
我一愣,然後說道:「為什麼?他是我朋友,在一起吃頓飯而已。況且紫安也在啊。」
「他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所以我不能讓你和他多接觸。」他又說。
沈亦霆這話說的,頓時勾起了我心裡的火,我真的很想說蔣涵對他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那為什麼他還要和蔣家有聯繫,又為什麼還要和臻耀合作?
可我自然是不會說。
掙開他的手,我說:「紹先是我的朋友,吃飯也是我的事,你無權干預。」
「你的意思就是必須回去吃飯。」他的聲音有些冷了。
我迎向他的目光,覺得我們兩個人這樣的對話還真的是有些可笑,他不去理會他的未婚妻,我和我朋友吃頓便飯還要看他臉色。
「是。」我說。
沈亦霆點了下頭,沉了幾秒,突然抓著我的手腕就往前走。
「你幹什麼?」我喊了一聲。
「吃飯。」他很自然的說,「你要回去吃,我也回去。」
「你又鬧什麼啊?蔣家的人還在等你!」我說。
「鬧的不是我,是你。」他的語氣更冷了。
「我怎麼就鬧了?讓你去還不對嗎?難道要喊著你不許去,必須陪著我?」
沈亦霆腳步一頓,我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後背上,他轉過身伸手圈住我,低聲道:「對,你剛才的話才對。」
抬頭看著他好看的眼睛,我感覺臉頰有些燙,馬上推開他,嘟囔了句:「不可理喻。」
他笑笑,說:「回去一起吃飯。」
我心想要是讓他和吳紹先共處一室,那我真的是一粒米也吃不下了,正想著該怎麼才能阻止他,不遠處就停了一輛車子。
下車的那人,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雖然我和他只見過一次面,可是那一次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我忘不了。
他正向我和沈亦霆走來,是蔣震的手下,阿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