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放不下
「蘇七七已經在兩年前死了，我是蕭素素。」雖然蕭素素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分，可是現在心頭有些沉重，便又賭氣的說了一句。
她忘記，莫問塵剛剛看到了羊皮紙上的一切，心痛難當。
只是她亦是心痛難當。
她不只一次告訴自己忘記過去，只要忘記就好，不要愛，也不要恨，要是她發現她做不到，只要一見到莫問塵，一在他的面前提起過去，她就會有恨意，或者說是當初愛的太深了，現在才恨的更濃。
「……」莫問塵終是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你早晚會明白的。」
雷御風想說，卻又不想說，他怕說出來了，蕭素素便會成為莫問塵名正言順的妃子，可是不說，又不忍看到莫問塵如此心痛。
所以他是十分矛盾的，十分猶豫的。
蕭恩沒想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當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當初也怪怨過莫問塵，可是這些日子下來，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莫問塵對蕭素素的愛。
那樣的深刻，那樣的不顧一切。
只是蕭素素卻還是拒絕了。
說罷，莫問塵轉身便走，他需要消化那些過往。
當年花如雪竟然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只因為他怕自己的母親會以先皇唯一女兒的身份來奪走皇位。
只因為他的皇位來的不是名正言順，他怕。
所以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然後假仁假義的來照顧妹妹的兒子。
這些年來，莫問塵一直都以為花如雪對自己關愛有加，也因為這樣，他一直都對他手下留情，不然，花千姿根本不能活著離開北定候王府。
早已經成了他的刀下鬼。
也不會在百花國一次又一次傷害到蕭家時，自己沒有動殺機。
可是，到頭來，自己卻是認賊做父，將仇人當恩人。
看著莫問塵有些落寞的背影，雷御風有些心疼，肩膀微微動了一下，走向蕭素素。
卻不想莫問塵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御風，什麼也不要說。」
然後快速離開了逸仙殿。
只餘一陣清風。
雷御風深深閉了眸子，臉上帶了幾分憂鬱，更多的是心痛，沒有去看蕭素素，他不懂，為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要互相折磨。
其實不是互相折磨，是莫問塵在折磨自己。
這些年來，他還是改不掉他的壞習慣。
不對任何人開口解釋。
這樣的他，才會一直成為莫問軒的眼中釘，肉中刺，才會讓莫問軒一直有些懼意，有些琢磨不透。
如今，他在對蘇七七的問題上，還是這般。
真的讓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他不讓說的，雷御風一定不會說，因為他本身也不想說出那些真相。
那些讓他會心痛的真相。
沉浸在悲傷中的蕭素素沒有去在意莫問塵對雷御風說的話，也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有些疲憊的坐進椅子里，幾乎將那單薄的身子都塞進了椅子里。
抱著肩膀，不發一言，也不抬頭看任何人。
看了看蕭素素，再看蕭恩，雷御風雖然心疼，卻也無奈，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抬腿便走，一邊叮囑蕭恩：「照顧好素素。」
向莫問塵離開的方向追出去了。
他要去勸解莫問塵。
此時的莫問塵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難過吧。
「還不能原諒嗎？這些日子，他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連奧城告急，也沒有親自趕回去。」蕭恩也是一臉的心疼，上前，拍了拍蕭素素的肩膀。
微閉著眸子，嘴角緊抿，蕭素素彷彿十分的痛苦。
沒有立即接話，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遠方，半晌：「你不懂的。」
「我當然懂。」蕭恩有些急，按著蕭素素的肩膀用了用力，他真想說，如果你不是蕭素素，我一定不會在這裡勸你。
他一直都隨著蕭素素，保護她，關心她，照顧她，只要看到她，他就會感到滿足，曾經他還因為自己這樣的心理而自卑不已，而當他知道蕭素素的身體里有著另一個靈魂時，他巴不得蕭素素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可一切終究不可能發生任何的改變了。
即使靈魂已換，這身體依然是自己妹妹的。
他們是親兄弟。
他不能有任何的其它想法，也不允許有。
「他現在為了我，是可以不計一切，只是那是因為我是蕭素素，如果我是蘇七七，他或許連多看一眼都不屑吧。」蕭素素冷笑，眼神有些空洞。
蘇七七和蕭素素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醫術超群。
可是蘇七七隻能跳涯而死，蕭素素卻可以集萬千愛戀於一身。
這就是容顏的力量。
所有人都是以貌取人。
她不能忘記那一切。
「不會的，莫問塵不是那種人。」蕭恩有些急了，拍在蕭素素肩膀上的手微一用力：「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與任何人都可能有誤會，唯獨與莫問塵不可能，因為那劍是他親手刺進我的心口，我亦看得真真切切，我是當著他的面跳下山涯，他沒有出手相救，亦沒有讓手下尋回我的屍體，直到最後，蘇七七的屍體去了青竹山，是昨天那個人，是華遲替蘇七七收了屍，安葬的。」蕭素素越說越是激動，心頭的委屈如潮水一般襲來。
越來越痛苦。
看著這樣的蕭素素，蕭恩的心也痛了。
他告訴自己一定不會讓蕭素素哭，一定要讓她永遠快樂，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保護這個丫頭。
甚至只會惹她傷心難過。
雙手再用了用力，想將蕭素素整個人護在懷裡，卻僵在那裡，沒有動。
他想或許應該問清楚莫問塵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在乎的只是蕭素素的絕世容顏，最好還是趁早離開。
他亦討厭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
哪怕他再是頂天立地。
「好了，素素，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半晌，蕭恩才鬆了一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眼下，我們要想辦法替奶奶報仇，好嗎？」
一邊矮了矮身子，抬手替蕭素素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嗯，我們一定要替奶奶報仇，一定要。」蕭素素用力點頭，也只有分散注意力，才能減輕心中的悲痛。
第二日，莫問塵再次來到逸仙殿。
此時的蕭素素已經恢復了情緒，看著莫問塵，打了聲招呼：「有事嗎？」
「我要離開了。」莫問塵淡淡開口，臉色並不好看：「替蕭老夫人報仇一事，我會盡量相助的。」
說得一臉誠懇。
看了看莫問塵微微泛青的臉色，蕭素素也咬了咬唇，她突然又有幾分不忍心了。
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情緒：「不必了，許未然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你還是處理自己的事情吧。」說得十分見外。
按理他們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我會儘快回來的，相信我。」莫問塵又正了正臉色，一字一頓的說著，十分的認真。
蕭素素卻沒有再接話，輕輕點頭：「後會有期。」
畢竟他是月恆山的大祭司，一定是會回來的。
如果不想見到他，只能是自己離開。
一個夜晚，蕭素素不同的說服自己放下一切，所以此時此刻，她也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淡然一些。
就當自己真的是蕭素素，他只是莫問塵。
「後會有期。」莫問塵也沒再多說什麼，深深看了蕭素素一眼，彷彿要將她刻進眼底，刻進心裡。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幾個月前，他們是一起離開的月恆山。
現在莫問塵卻形單影隻。
他理解蕭素素的感受，也理解她的無常。
他不生氣，雖然有時會氣餒，但很快就會恢復情緒，告訴自己，一定要繼續努力。
他要用自己的真心打動她，而不是解釋過去的一切。
他雖然霸道，但在蕭素素麵前，卻失了那份霸氣。
沒有抬頭，就那樣聽著莫問塵的腳步聲消失，消失了好半晌，她才敢抬起頭來，看著滿院粉紅色的桃花，不知染紅了誰的眼。
亂了誰的心，迷了誰的意。
雷御風再次散慢了下來，不過，月恆山上他雖然什麼也沒有過問，什麼也不管，都交給三殿總管全全處理，卻是處理起了雷家堡的事情。
只因為那日華光的那番話。
畢竟千百年來，雷家堡的任務就是隔絕大燕和南疆。
這一次，華遲的百萬山賊能順利通過雷家堡，已經是雷家堡的失職了。
「小姐，堡主發火了。」雷鵬已經在焚文超凡的醫術下恢復了功力，沒有一點後遺症，武功也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剛一接到月恆山的飛鴿傳書，他便來見雷雨謠了。
雷雨謠笑了笑，一臉的可愛：「怎麼了？他發現我將華幫主放過去的事情了是不是？」
一臉的不在意。
從小到大，她闖禍無數，雷御風只是嚇唬她而已，從來不會動真的，所以此時此刻，她也不覺得事情有多麼嚴重。
天榻下來，有大哥和王爺頂著。
太久不見莫問塵，她早已經將對他的一腔愛意轉到了他人身上。
就是前不久剛剛見到的華遲。
華遲的風華絕代，溫文爾雅讓她無法忘記，只一眼便深陷其中了。
畢竟年紀太小。
所以，根本沒有阻攔華遲三兄弟，大開城門，放行了。
亦沒有去管從這裡過去了多少人。
雷鵬苦著臉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這個大小姐，根本就不適合打理城堡，她只適合吃喝玩樂。
「大哥怎麼說？」雷雨謠滿不在乎的湊到雷鵬面前，伸出手：「將信拿來我看一下。」
「毀了。」雷鵬無奈的說著。
他可不敢給這位大小姐看，不然，她一定會變本加厲的。
從小到大，她可是從來不會順從人意的，只會和所有人對著干。
扯了扯嘴角，雷雨謠一臉的不滿，瞪了雷鵬一眼：「手那麼快乾什麼。」
轉了轉身，一套緊緻的長衫也飄了飄：「替我給大哥回一封信，讓他放心好了，雷家堡很好很強大，我不會讓他失望的，他將月瀲宮打理好就行了。
還有不許讓他傷害華遲，他已經被我定下來了，不許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十分的霸道。
雷鵬的嘴歪了歪，這個大小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而且說得理直氣壯。
不過隨即一想，她當初也是這麼對莫問塵的，過了兩年就拋到腦後了，這個大小姐啊。
只是無法阻止她，只能隨她去了。
看著雷雨謠寫好了信，雷鵬更無奈了，這個大小姐還真是說什麼就寫什麼了。
似乎這丫頭也已經十八歲了，長大成人了。
真真是讓堡主給寵壞了。
放飛了信鴿，雷鵬遠遠的就看到了莫問塵，有些驚訝，忙出門迎了出去。
「王爺，你怎麼一個人下山了？」雷鵬也知道他們最近在忙著替蕭家報仇一事，所以才會奇怪。
「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莫問塵面無表情：「記住這些日子，任何人也不能過雷家堡半步，無論是大燕還是南疆，都要攔下來。」
他要報仇，一定要找到花如雪，親手殺了她替母親報仇。
「這……」雷鵬有些為難，畢竟他說了不算。
「怎麼了？」莫問塵淡淡挑眉，直直看著雷鵬：「發生什麼事了嗎？對了，青竹山上的那群山賊是怎麼過去的？」
這一句話問得雷鵬更無奈了。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雷鵬低垂了眉眼：「這個，這個……」
「不要吞吞吐吐的，實話實說，我不是雷家堡的堡主。」他們一直都將莫問塵當成是雷家堡的主人，他的話就是堡主的話。
不過莫問塵卻很少會命令他們做什麼。
這一次是為了替母報仇，才會如此囑咐雷鵬的。
他要以雷家堡為界線，兩邊尋找花如雪，他就不信，將這天下翻了，會找不到那個人。
不管他現在如何，不管他多麼落魄，他都會為他當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死一個花千葉，太偏宜了。
而且蕭家的仇，他也要替蕭素素一拼報了。
雷鵬笑了笑：「是大小姐放走的。」
實話實說吧。
莫問塵要是能發火，教訓大小姐一頓也好，不然如此下去，雷家堡的存在根本就沒有意義了。
「什麼？」莫問塵果然驚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一臉正常：「叫大小姐來見我。」
平日里她怎麼胡鬧都行，這一次，不能。
要是過了這段日子，花如雪入了仙道，可以瞬間移動，自己更無法找到他了。
所以必須抓緊時間。
「是。」雷鵬終於看到了一縷陽光。
笑呵呵的去請雷雨謠了。
聽說莫問塵要見自己，雷雨謠還是在心底直打鼓。
從小到大，她是一心喜歡莫問塵，卻也一直懼怕著他。
現在心有所屬的她，可是沒有什麼興趣再見莫問塵，只是，人家來了，又不得不見。
要知道，她大哥這一生最在乎的人就是莫問塵了。
她不想見也得見。
磨磨蹭蹭的來到客廳，雷雨謠退避三舍的樣子，在離莫問塵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王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說得一本正經。
倒讓莫問塵有些不適應了，淡淡的挑了一下眉眼，正了正臉色：「最近大燕和南疆來往的人群多嗎？」
沒有直接批評她，而是旁敲側擊。
可愛的娃娃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雷雨謠搖了搖頭：「很久沒有人往來了，雷家堡最近很安靜。」
「那華遲一眾人是怎麼過去的？」莫問塵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像是在隨意的問著。
似乎有些奇怪的樣子。
咬了咬手指，雷雨謠心下一沉，她最怕的就是莫問塵會插手此事，如果是自己的大哥，自己撒嬌耍賴就能過去了，可是莫問塵不行。
他如果真的認真起來，自己不好交待。
轉了轉眼珠，雷雨謠一時回答不上來，只能低著頭。
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只要從現在開始，不要讓任何人往來就可以了。」莫問塵也有些無奈，對雷雨謠，他一能打二不能罵。
即使說了，她也未必能聽，所以只能態度緩和的說幾句罷了。
「嗯。」雷雨謠卻鬆了一口氣，用力點頭：「王爺請放心。」
然後又一臉的興趣：「對了，問塵哥，我聽說那個蕭素素就是當年的蘇七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據說蕭素素還是天下第一美女，更是什麼南疆第一才女，你為什麼不將她帶回王府？」
一臉的八卦。
提到蕭素素三個字，莫問塵的臉就沉了下來。
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冷冷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嘴角抽了抽，雷雨謠聰明絕頂，當然明白自己撞牆板上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唉，好奇心殺死貓啊。
想到這裡，又換上一幅笑臉：「問塵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攔住所有人的。」
「那就好。」莫問塵也不想在此久留，應了一句：「對了，從現在開始，所有事情都經過雷管家之後再作定奪。」
間接剝奪了雷雨謠的權利。
「可是可是……」雷雨謠有些不爽。
「小心華遲，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莫問塵沒給她說話的餘地，起身便走，走前留下一句警告。
誰都看得出來，華遲的心裡只有蕭素素。
直到莫問塵的身影消失，雷雨謠才狠狠跺腳，一臉的不服氣，卻又不敢說出來。
只能對著空氣大喊：「華遲是我的，華遲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