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焦躁
顧世安這消失是未留下任何的線索的,就像是外出未歸似的。
但陳效很清楚,這並不是外出未歸。
他的臉上全是戾氣,交代里孫助理帶著人往幾個方向找,等著秦唐打完電話,就上前說道:「這邊我不熟悉,請秦總給山莊那邊打電話,找幾個對這邊熟悉的本地村民來。秦總現在就下山,帶人封鎖所有能出山的路口。」
他倒還沒有自亂陣腳。
秦唐的臉色更是不好看,並未說什麼,立即帶著人下了山。
他們都是低聲的交代著的,並未將顧世安不見的消息放出去。交代完見竇經理站在一旁,陳效就說道:「您先帶著人下山。」
竇敏的臉色並不好看,她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就問道:「世安會不會有危險?」
陳效狠狠的抽了一口煙,說道:「也許會。」
竇敏的臉色就凝重了下來,正要說什麼,陳效就低低的說道:「您先下山,這事讓她們也暫時別說出去。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還請您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這話並沒有多說,直接就走了。
竇敏將臉上的擔憂都隱去,找了小王和小謝吩咐了她們,這才帶著人下了山。
無論是陳效還是他那邊的人,對這山上都是不熟悉的。秦唐的動作倒是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找來了十幾個村名給他們當嚮導。
偌大的一片山林里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無論是森林還是石林,要將一人藏起來都是很容易的。
下了雨,山中的霧氣變得越來越濃,更是增加了搜索難度。
秦唐那邊在陳效還帶著人搜索時就打來了電話,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下山。他甚至派了人到周邊去打聽,都並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
但這邊的遊客是多的,人來是早有準備的,自然也不會露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效的冷靜不復存在,變得暴躁了起來。
天上下著雨,眾人雖是都穿著雨衣,但山林間的露水大,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濕的了。
秦唐給出的價碼雖是高,但這天氣冷,一整天在山裡搜索人也是受不了的。到了天快黑時那人就對陳效說道:「老闆,看這天也黑了,晚上這山裡更看不清。你看是不是回去明天再來?」
陳效的頭髮身上的衣服都已濕透,但卻並不顯得狼狽。整個人更是陰鷙鷙的。他陰惻惻的掃過那人,直將那人看得打了個哆嗦,這才眯眼說道:「怎麼,嫌棄爺給的錢還不夠多?」
他一整天都是並未怎麼說話的,因為對路不熟,幾乎都是嚮導說什麼就怎麼做。那人哪裡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趕緊的擠出了笑容來,說道:「不不不,您給的已經夠了。只是……」
他這只是還沒說出來,陳效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只是什麼?」
他的一雙眸子銳利冰冷,那人不敢再說下去,閉上了嘴。
這麼找了一天,大家早已是又冷又餓。陳效的心裡是清楚的,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原地休息十分鐘。」他說完看向了孫助理,問道:「秦總那邊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孫助理這下就搖搖頭,說道:「暫時還沒有。」
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起來,陳效是清楚晚上找起來是更困難的。他是焦躁的,說道:「給他打電話。」
到現在也仍然未有任何的線索,這隻能是說明,他們找的方向並不對。他是知道越是這時候他越是該冷靜的,但他壓根就冷靜不下來。
孫助理應了一句是,撥通了電話,這才將手機給陳效。
秦唐那邊倒是立即就接起了電話來,立即就開口問道:「有線索了嗎?」
他那麼問,就證明他那邊並未有任何的線索。
陳效的心就沉了起來。他未說話,秦唐就知道他這邊同樣是沒有任何的線索的。
他的聲音裡帶了幾分的疲憊,問道:「有人打過電話了嗎?」
陳效並未去回答,隔了會兒,才開口問道:「你覺得他們想要幹什麼?」
他現在的腦子裡是亂的,甚至沒辦法冷靜下來。而現在,和他站在同一立場的人,就只有秦唐。
如果有人打了電話來,這還好說,不過就是要錢而已。而沒有人打電話,這就證明,對方並不想要錢。
秦唐閉了閉眼,腦子裡有年頭浮現出來。他卻很快就將那念頭壓了下去,並沒有去回答陳效的話,而是說道:「你的人在山上呆了一整天,帶著他們下來。晚上我這邊來。」
陳效的人一整天都在山中,而秦唐那邊是要相對輕鬆些的。
陳效自然是知道那麼一直下去是不行的,體力消耗是受不了的。他並未推辭,看了看後邊兒倒在地上就坐下來的一行人一眼,應了一句好。
兩人是無話可說的,陳效也並未多說,直接掛了電話。
他站著一時沒有動,隔了會兒才回過身,看了孫助理一眼,說道:「休息一下,帶著大家下山。」微微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通知其他人,下山去休息,明早繼續。」
眾人並不知道他怎麼就改變了注意,不由得都抬頭看向了他。
他雖是未表明他和顧世安的關係,但孫助理是隱隱約約的透露了些的。孫助理還未開口說話,其中的一人就開口說道:「不用陳總,換累的兄弟下去休息。我們繼續。時間拖得越長……」
他的聲音是疲憊而凝重的。話雖是沒有說完,但眾人都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陳效的心沉得厲害,隔了半響說了句謝謝。
隔了一整天了,無論如何都是得修整一下的。陳效就讓人原地生火,並將秦唐那邊讓人送過來的乾糧拿出來。
他並沒有空著,叫了那嚮導,讓孫助理拿出紙筆來讓他畫出山上的地形圖。並說明哪些地方是常有人去的,哪些地方並沒有人去。
從這下山,在沒有纜車的情況下怎麼也得有兩小時。那人如果是帶著顧世安的,就算是抄近路,也肯定要那麼長的時間。加上下了雨下山的路滑,肯定不止用兩個小時的時間。
而從發現顧世安不見,到秦唐的人去封鎖各個路口。大概就是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他沒有猜錯,她肯定是在山裡的,並沒有被帶出去。
這邊是旅遊區,人多,那麼帶著一個大活人出去是顯眼的。所以,帶走顧世安的人應該不會下山。就藏在這山裡的某個角落。
這山上找人來是困難的,對於這篇山熟悉的人,要想藏一個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們一整天都未有任何的線索,甚至未看到任何的痕迹,只能說明,都找錯地兒了。
陳效漸漸的冷靜了下來,等著那麼人大致的畫完,他就用筆一點點的在大致的地點標著。
孫助理那邊幾人合夥勉力的將火給生燃,這才拿出食物來分給眾人。
見陳效仍在研究著那份『地圖』,他就遞了一盒壓縮餅乾過去,說道:「陳總,您也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
陳效並沒有說話,將壓縮餅乾接了過來。身上是又濕又冷的,他就拿著那份『地圖』坐到了火塘邊上。
下著雨柴是濕的,火燃得極慢。微弱的火光稍稍的驅散了寒冷和疲憊。
陳效一言不發的將一盒壓縮餅乾吃完,又喝了半瓶水。這才對孫助理說道:「吃完東西你就帶著大家下山。」微微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今天謝謝大家,我知道大家的心意,但大家都需要補充體力。」
他後邊兒是要說什麼的,喉嚨里的字卻是一個也沒出來。有人立即就要說什麼,他伸手制止,稍稍的緩了緩,才說道:「秦總的人會上來。」
這下就沒有人說話了。
陳效並未在火塘邊坐著,站了起來走到稍稍高點兒的地方去抽煙。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沒有一點兒亮光。
他的心裡沉甸甸的一片,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這樣的天氣里,在這山裡顧世安會在哪兒過夜。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陳效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煙,像是知道是誰似的,頭也不回的說道:「給肖四打電話。」
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孫助理的臉色就變了變。他低低的說道:「您得想好了。」
陳效並未有任何的猶豫,淡淡的嗯了一聲,接著說道:「讓他查查道上有沒有什麼消息。」
人就像是平白無故的失蹤了似的,連半點兒線索也未留下。這就能說明,帶走她的人並不是生手,而是熟犯。
這就說明,人八成是雇的。只要是有一點兒風聲,肖四那邊肯定是查得到。只是……好不容易才拜託掉,如果這次請了他,以後想要拜託就難了。
肖四的胃口一向大,孫助理甚至不敢去想象以後他會提出些什麼要求來。
他已是跟了陳效許多年的,陳效的命令他並不會違抗,立即就聯繫了人。
他們在這邊是沒有人手的,等著他打完了電話,陳效這才又說道:「調人過來,翻遍這座山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他的語氣里是陰冷冷的一片。
孫助理就低低的應了句是。微微的頓了頓,說道:「老太太那邊恐怕會知道。」
陳效這下沒有說話。
孫助理很快就打電話去了。等著打電話回來,陳效就讓他帶著眾人下山。
他自己是沒有下山的打算的。他是憔悴而疲憊的,孫助理沉默了一下,說道:「您也得休息一下,您要是倒下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陳效就制止了他,說道:「我有分寸。」
孫助理這下沒有再說話,陳效一個人留在這邊他是不放心的,就交代了讓那嚮導帶著人下山,他則是留了下來。
陳效也任由著他,打著手電筒就繼續找人。
這邊的山是寬的,找了一整天,不過只找了一部分。秦唐的人倒是沒多久就過來,讓陳效回去休息,他卻並不肯,拿出了那嚮導畫的地圖來,指了幾個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請秦唐讓人分頭去找。
秦唐立即就吩咐了下山。
時間過得是漫長而煎熬的,在等待中天色終於明亮了起來。晚上的搜索更困難,一整晚過去,並沒有任何的進展。搜的地方也比白天少了許多。
肖四那邊也並未傳來任何的消息,陳效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眼中早已是布滿了血絲。到了天快明時在孫助理的再說勸阻下,他才在生著火的山洞裡坐了下來,合衣靠在石壁上閉上了眼睛。
他剛閉上眼就陷入了夢靨中。
他夢到了顧世安白著一張臉在黑暗裡看著她,臉上是那般的絕望。她的身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血來,很快便流了滿地。
他遠遠的看著,想要撲過去,身體卻像是被束縛住了一般,怎麼也動不了。
陳效從夢中驚醒過來時額頭上已是一頭的冷汗,山洞裡安安靜靜的一片,只有火花炸裂開的啪啪的清脆聲,哪裡有人。
他的身體帶了幾分的虛軟,抬腕看了看時間,發現他睡過去不過才十來分鐘。
做了這個夢,他再也睡不著。抽出了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不知道怎的,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顧世安那滿身鮮血絕望的樣子來。
陳效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狠狠的抽了一支煙,然後站了起來。
一天一夜都未找到人,第二天的搜索隊伍更大。越是沒有任何的線索,陳效和秦唐就越沉默,隊伍里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沒有。
四周差不多的地方都已經搜索過了,唯一沒有搜索的地方就是那邊的一片原始森林。
那片森林是茂密的,就算是在白天光線也是暗淡的。
據說裡頭在近年還聽到過猛獸的叫聲,叫來的本地的村民並不敢進去。就算是出再多的錢也不肯。
陳效砸了重金,最終找到了一個中年人。家裡比較貧困,兒子女兒都在上大學,進去的前提就是先將錢給了,並且要現金。
陳效立即就讓人將錢取了過來。
他將孫助理身上的背包拿了過去,帶了平時並沒有用的鋒利的瑞士軍刀。他也並不讓人和他一起進去,就只帶了那嚮導。
這麼一鬧,秦唐那邊幾乎是立即趕了過來。裡邊兒既然危險,他哪裡能讓陳效一個人進去,要帶著人和他一起進去。
陳效卻制止了,揮退了身邊的人,說道:「秦總有這份心意我領了。裡邊兒危險,用不著那麼多人。」
微微的頓了頓,他淡淡的笑笑,接著說道:「我如果回不來,一切都還得拜託給秦總。」
他說著閉了閉眼睛,接著說道:「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她。」
他像是知道秦唐一定會答應似的,說完這話不等他回答,就轉身往茂密的樹林里走了過去。
他的背影是決絕的,秦唐的身影久久的站著沒有動。直到身邊的人叫他,他這才回過神來。暗啞著聲音吩咐人隨時注意森林裡邊兒。
他說完又問了陳效帶了多少食物,身邊的人回答了,他沒有再說話,吩咐孫助理從現在起有任何消息都報道他這邊來。
陳效走了,這邊主事的人只有他了。孫助理是得了陳效的吩咐的,應了句是,下去繼續找去了。
秦唐就在森林邊那麼站著,隔了半響才吩咐人在這邊升起火堆來。並讓山莊那邊叫醫生過來隨時等著。並隨時準備好食物。
這邊有事兒,山莊那邊是早停業了的。不接受任何的預約,已經來的客人也已經做出賠償疏散到了附近的酒店。整個山莊里都是寂無聲息的。
森林裡的樹木繁茂,久無人至,雜草荊棘已經擋住了原本的道路,走得極為的艱難。
好在這嚮導是靠譜的,帶了鉤刀,在森林裡劈出了一條道路來。
森林裡是陰森森的,彷彿張大了血盆大口的怪物,隨時準備將進去的人一口吞下。
那嚮導原本是要說些話來緩和一下這陰森森的氣氛的,見陳效沉默不言,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兩人一路的走著,荊棘在陳效的手上劃出了血痕來,他也像是察覺不到似的。
原本以為越是往裡走,荊棘就會越多的。誰知道並不是,走了那麼三十來分鐘,到了森林的最密處,裡頭的荊棘變得少了起來。只是光線都已被樹木嚴嚴實實的遮住,更是陰森昏暗。
兩人一路那麼走過來是消耗了不少的體力的,到了這會兒那嚮導就要求休息一會兒。
陳效沒有吭聲兒,將水遞了一瓶給他。自己則是靠著樹木坐了下來。
說是這裡頭有猛獸,但走了那麼遠都是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任何聲音。
那嚮導的心裡大抵是害怕的,一路喃喃著拜著各方的大神。陳效倒是未打斷他。
他是不想往裡走了的,往四周看了看,說道:「老總,你看這裡頭這樣子,應該不會有人進來。我們走了那麼遠也沒有發現有人進來過的痕迹。」
陳效並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啞著聲音開口說道:「你覺得一個人能挨得過幾天的餓。」
他這話說得是費力的,就跟哽在喉嚨里似的。每吐出一個字,都是那般的費力。
豈不說身體是有極限的。在山裡隨時都會有危險。每多呆一分鐘,危險就增加一分。他甚至不敢去想象現在的顧世安是什麼樣兒。
那嚮導愣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不是至親的人,永遠都是無法體驗即將失去的痛苦的。
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下來。隔了會兒,說道:「您給了我錢,我這條命就是您的。要是沒有您,我兒子女兒的學就上不完,更別提說出人頭地。您說了算,只要您想往裡邊走,到哪兒我都給您帶路。」
他的語氣是誠懇的。陳效這下就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等著吃了點兒東西,兩人就站了起來,繼續往裡走。
這邊的森林是有些奇怪的,到了裡頭,甚至連鳥叫聲也沒有了。陰森森恐怖得彷彿隨時會有不知名的猛獸鑽出來。
休息的時候喝了半瓶水,走了那麼遠那嚮導就說道:「您等我一下,我去那邊方便一下。」
陳效就點了點頭,他是想點煙抽起來的。但這林子里密,怕引起火災,手碰到煙盒就收了回去。
在原地站了那麼兩分鐘,突然聽到那嚮導叫道:「老總你快過來。」
陳效回過身,幾乎是立即就蹦了過去。
那嚮導蹲在一叢不知名的植物旁,正在看著什麼。
陳效過去,他就說道:「您看,這裡應該是一個腳印。」
可不是,雖是淺淺的,但也能看得出那樹葉是被人給踩過的。
陳效立即就蹲了下來,沿著四周慢慢的查看著。
這森林的樹葉鋪得密密實實的,腳印很淺,幾乎不怎麼看得出來。直到看到一株野草被踩倒在地上,才確定有人往這邊來過。
那野草的斷痕還是新鮮的,也就說明,就在不久前,這兒才有人經過。
陳效立即就拿出了手機給孫助理打電話,但這樹林里密,根本就沒有信號。他也顧不了那麼多,帶著那嚮導就沿著那腳印走著。
那腳印是時有時無的,跟得極為的費力。
既然有人在這裡頭,就得更加註意小心。那嚮導緊張是緊張的,走一步就要看看四周。
這森林並沒有傳說中的野獸,但蛇蟲卻是極多的。短短的一段距離,就遇到了好幾條蛇。都是劇毒的。那嚮導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汗來。
他說這條命是陳效的,果真沒有再叫著要回去,認真的跟著那腳印。
走了有那麼遠,陳效忽然就頓住了腳步。
那嚮導一臉驚慌的看向了他。
陳效示意他別發出任何的聲音,兩人悄無聲息的退到了一顆大樹后。
前頭靜悄悄的並沒有任何的聲音,陳效凝神聽了一會兒,才聽到有輕微的踩在樹葉上吱吱的聲響往這邊而來。
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錶情,將軍刀從腳上的軍靴里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