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滾

  嘴角蒼白的勾了一下，她撐著石頭慢慢的爬起來。


  手腳幾乎軟的撐不住也站不住，她踉踉蹌蹌的跌倒了幾次，安靜的趴在石頭上喘了好一會兒氣，才又艱難的一步一步走上了堤岸。


  得洗個熱水澡，然後吃感冒藥。


  好好睡一覺之後，大概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顧小姐在心底這麼想著，拽著自己的包和帽子，在路燈下搖搖晃晃的留下一路濕痕，一直到走進紅蕖巷。


  她撐著牆壁，路燈在她眼前留下模糊的影像，直至走到23號門前，她手指顫抖的從包里掏鑰匙，才突然發現鑰匙不見了。


  大腦深處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


  她背靠著門滑落下來坐在地面，仰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水珠從她的發梢不斷的滑落，她坐的地方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顧絨不太能感覺到身體的冷，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她逐漸感覺到從心臟里泛起來的涼意，漸漸的蔓延四肢，彷彿要凍結她的整個身體。


  她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一次，然後又被生生凍醒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頭髮和睫毛是不是都結了冰。


  她遲鈍的眨眼，微微仰起頭，在對面的屋頂看見了那片藍色的大海，和一輪金色的月亮。


  暖黃的光從高處照下來，和那輪月亮一起，在枯萎的徹骨的寒冷中灑下一點珍貴的暖意。


  顧絨腦子一片混沌，突然想起了那個童話故事。


  小女孩在深冬季節的街頭，劃掉了自己僅有的賣不出去的幾根火柴，得到了人生中最後的一抹溫暖，然後伴著那暖意死去了。


  顧絨緩慢的眨眼，遲鈍的想象著自己的火柴。


  這一團燃燒的，是和顧悄一起長大的每一幕。


  那一團暖黃的，是戲台上媽媽謝幕時朝自己瞥來的小眼神，和爸爸在身邊發出的低沉笑聲。


  還有那些金色的，飄搖的，溫暖又遙遠的，是她十三歲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個時刻。


  那些明亮的光輝的畫面在眼前交錯重疊，不斷的變化和消失著。


  她微微閉眼，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聲關車門的聲響。


  不知經過多久的寂靜，她腦中那些雜亂的畫面突然紛紛消散，那幅巨大的春江花月夜出現在腦中。


  這是唯一一個不屬於往事，不屬於明亮又黑暗的過去的畫面。


  和著安靜的巷弄和潺潺的流水聲一起，在這枯寂的冬季，溫暖又溫柔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里。


  不知何處傳來緩慢的腳步聲，有人壓抑又緊繃的叫了她一聲，

  「顧絨？」


  她慢慢睜開眼，那幅春江花月夜在腦海中破碎，昏暗模糊的視線里，有人踩著那輪月色的碎片漸漸清晰映在她的眼底。


  他穿著米色的大衣，黑色短髮下一張輪廓精緻到了極點臉上面無表情，眼底卻有洶湧暗流在不斷翻騰。


  最後一根火柴，怎麼能是我的甲方呢？

  顧絨看著這人在面前半蹲下來，勉強勾了一下唇角，吐出一個字來，

  「滾。」


  唐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