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可悔
可惜,這世上多得是世事無常。
有些事他們慶幸的太早了。
連續三日,藥物是不斷地往肚子裏灌,但是大老爺的病情卻沒有過多的好轉,先前腹痛難忍的時候,紮針的時候還有效用,但是大概在第三日的時候。
銀針已經不能止疼了。
除了最疼的那日可以進食,第二日第三日完全不能進食,吃東西嘔吐,肚子疼痛程度,一日勝過一日,而且,第二日傍晚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有血水模樣的排泄物了。
在旁人的眼中。
但凡是滴水未進,已經開始便血的情況下,人已經沒什麽救了。
宋院使再次被請入到府裏,當他看著麵無人色,現在腹痛仍舊疼的過分,但是明顯連掙紮力氣都沒有的男人,麵上終於露出些許的驚訝同錯愕。
“先前的藥有按時吃?”
阮家大夫人哭的兩眼通紅,聞言一個勁的點頭。
“吃了吃了,一天三頓,一頓不落的吃了,隻是,前腳吃了後腳就開始吐,現在是吃什麽吐什麽,宋太醫,他不過就是多吃了幾塊寒瓜……”
“不是寒瓜的事。”
宋院使收回手,“他的情況不妙,如果能喝的下去藥物的話,尚且還能一救,但是眼下情況特殊,他怕是情況危機……”
雖然知道說出這話有些不負責任,家屬也不容易接受。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這病情不是隨著家屬的意願可以隨意更改的。
“節哀吧。”
阮家先前的事,他們多少也有所耳聞,但是眼下這情況傳來,就算他竭盡全力,也仍舊不會有多少改變。
節哀?
誰能節哀?
尤其是前段時間還好好地,生龍活虎的男人,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誰能受到了這種打擊?
“宋大夫,您再看看吧,不管要花多少銀子,不管要用多少珍貴藥草,求求您了……”
這種場麵,宋家父子見到過太多了,所以也不會存有多少憐憫之心,但是自己的衣服一直被人抓著,他們掙脫不開,無奈之際,隻好先答應用藥來試試。
至於治的好,治不好,那就是另說了。
不過最起碼能安撫下家屬的心。
可是,就在這節骨眼上,阮家門外,竟然來了好些麵色嚴肅的宮中侍衛,他們邁著整齊劃一的腳步,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阮家門外。
本就是深夜,外麵舉起的火把,幾乎把漆黑如墨的天空給照亮。
阮家兵荒馬亂,二老爺分身乏術還未讓下人去外麵一探究竟,就見門房引著數道穿著鎧甲,麵露嚴肅神情的禁衛,大步流星的跨入進院子裏來。
看著他們來勢洶洶模樣,阮家眾人不解其意。
但是為首的內侍在看見宋院使後,終於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顧不得擦拭冷汗,捏著尖利的嗓音道,“貴妃娘娘急著找您呢,宋太醫,您快隨我們進宮吧。”
貴妃娘娘?
是白貴妃嗎?
宋院使麵上被凝重所代替,宮中傳來話了,而且還是貴妃娘娘的吩咐,那就不容推脫的,宋太醫頷首,當下就要拎著藥箱離開。
但是他剛走兩步,麵前就被另一道佝僂不少的身影遮擋住了。
阮家老夫人眼淚都快流幹了,此時兩眼通紅的看著他,拒不讓路,而她自己也是一副搖搖欲墜幾乎承擔不住的模樣。
“宋大人,看病總是有個先來後到的,我兒子這您還沒看完,您不能走!”
母親對於孩子的愛,從來都是無私且偉大的。
所以就算對麵麵對的是宮中來人,她仍然沒有懼意,一臉渴求的望著他。
老夫人眼下帶著孤注一擲的信念,因為她知道,如果一旦他走了,再想把人帶過來。
那簡直難如登天。
況且他如果真一走了之,那兒子就真的沒了活路。
她早年喪夫,如今,不能再承擔喪子的痛苦。
“大膽!”
內侍沒想到還有人敢攔宮裏的人,當下聲音中就帶上了幾分威嚴。
但是他聲音尖利,本就沒有陽剛之氣,此時又刻意裝出威嚴口吻,越發不倫不類,這種詭異的聲音刺破了夜空,震動著人的耳膜。
但是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那人態度桀驁,朝宮內的方向拱拱手,“大膽,這是宮裏的意思,貴人傳了口訊,這還不可以,難道非要讓貴人親自來請你才罷休?”
是啊。
他們是宮裏來的啊。
阮家母子頹然的收回了手。
雖然大老爺是官身,雖然阮家在汴城也是小有名氣的人家,但是這又如何,他們的性命跟宮內那些貴人相比,那就是草芥,當他們同樣需要太醫的時候。
被選擇的從來都不會是他們。
“宋大人,看在我們之前同那你家交好,我們母子對幾位從來都是恭順有佳的份上,別不管我們啊。”
二老爺眼下軟了口氣,做最後掙紮。
“放肆,不能丟下你們,難不成要不顧我們主子?”
話音剛落,就已經有內侍不快的反詰。
宋院使分身乏術,但都到這份上了,那大老爺的病情,確實也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阮夫人不必多慮,我走後,自然會囑托同僚前來,大老爺吉人天相,沒準會逢凶化吉呢。”
都是客套話而已,連他都看不好,沒有起色的病,別人又怎會治的好。
不過是搪塞還有寬慰之言而已。
在那些內侍的護送下,宋太醫算是成功脫身。
就在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下人驚嚇的聲音,母子倆深知不妙,幾乎是不顧及形象,快速的朝前跑去。
當他們跑到門前的時候。
阮老夫人卻因為懼怕,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二十年前,也是在一個夏天的夜裏,她送走了正直青年的丈夫。
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實不相瞞,你家大老爺,他有病。”
在數月以前,那個剛風塵仆仆到了汴城的那個姑娘,曾經這麽對自己說過。
那也是個晚上,她那雙杏眸裏盛滿了星暉跟希望,清朗的同她這麽說。
可是……
她好像每一次都沒將這話聽進去。
很奇怪。
是不相信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可能?
阮老夫人如今已經分不清楚當初是為何了。
“對,去找她,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