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拋棄
姚蟬替他做了下檢查,生命體征穩定,數據也在慢慢變好。
可能是先前的藥已經派上用場了,這會的他眼皮子一直耷拉著。
別看姚蟬這會清醒著,但因為身體裏的毒素還沒清理完,所以身體依舊疲軟。
她沒精力,加上在這也尷尬,就想著換個人照顧他。
佯裝幫他整理了下點滴速度,隨即離開。
她背過身子,自然不清楚背後鄔易視線像長了鉤子似的,緊盯著她。
此時的鄔易麵帶憔悴,但長睫若羽、眉飄入鬢,幹澀的唇角外加,倒越發把人襯的有幾分破碎的美感,如果姚蟬看見這幅模樣,肯定還會心軟。
不過,也正是因為沒跟她注視,鄔易才敢這般放肆自己的目光。
房門輕輕響起,她背影消失。
屋內靜悄悄的。
而鄔易自己也沒能克製眼皮的酸澀,沉沉的睡去。
天色已然大亮。
因為過年的因素,時常奔波在市井中的小商販們,難得休息,所以就算在鬧市旁,現在依舊安靜。
但屋內的動靜,依舊牽動著外麵這些人的心思,所以當大家還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時候,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時,瞌睡中不翼而飛,一個個抬起脖子,盯著那邊。
“姚蟬……”
看見她出來,數人圍了上前。
關懷的,擔憂的,致歉的,一股腦的湧上前。
姚蟬腦子亂遭遭的,剛要開口,兩腿就軟著倒地。
被人扶起來後,她難掩虛弱,“幫我把藥箱拿過來,月蘭,你跟我進屋一趟……”
嚴格來說,她身上的餘毒還沒清了,要不是當初鄔易生死一線,她也不大可能從昏睡中清醒。
現在那邊處理完了,她也得繼續治療。
喊著未來二嬸跟她進屋,在她喋喋不休的絮叨中喝完了藥,給自己輸進點滴後,示意她幫自己盯著。
昏睡前,她斷斷續續又道。
“鄔易那邊也輸上了……你一會……找滿倉大哥……過去……盯著些吧……”
祝月蘭幫她掖好被角,將額角的碎發歸攏好,看著往日那張明媚的小臉現在蒼白一片,又心疼又生氣,“都成這幅模樣了,還管他死活呢……”
“不是……這樣說的呀……”
抵製不住睡意的侵襲,薄薄的眼皮子合住。
有始才有終吧。
當初見他的時候,就是在救他,現在兜兜轉轉,緣分將盡,也是以這種方式結束的。
一首一尾,倒也沒了遺憾。
大年初五這天,倆人經過兩日修整,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因為毒蘑菇比較厲害,還是需得喝上幾天藥來恢複。
姚蟬在屋子裏躺的無趣,不顧人的勸阻執意要在院裏呆會。
本來嘛該是一個好年,就這麽雞飛狗跳的鬧過去了,她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有點遺憾。
這不就想著抓著年尾巴,也好感受下到這個時代第一個新年的氣氛。
這可忙壞了二叔他們。
一會往她這擺一個炭盆,一會塞個暖手爐,再一會就送一碗的甜羮,要不就是最新出的戲本子,搞得她在這坐著都心有不安。
就在想著該如何讓他們個忙個的時,一道仍舊帶有沙啞的聲音響起。
她循聲望去。
原來是鄔家哥倆相伴著下樓了。
也不知是剛剛他們過於熱鬧,還是這倆人動作太過小心拘謹,反正,誰都沒發現他們到了跟前。
鄔易也是昨晚才堪堪脫離了生命危險。
高熱,中毒症狀,加上傷口發炎,這種種難題一股腦襲來,險些要了他小命。
不過剛剛清醒,怎麽就下地走動了?
不過姚蟬也沒不識趣的開口詢問。
還是旁人幫他開口了。
鄔滿倉像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低頭跟大家告別。
姚蟬想說話,但被祝月蘭攔住,她先打量了倆人幾眼,這才不疼不癢道,“兩位現在身份不同尋常,不想跟我們這些粗鄙之人過分親近,也是情有可原,想走的話就走吧,這地方廟小,容不下舉人老爺這尊大佛。”
這話說的有點過了。
姚蟬就算對鄔易有幾分意見,但總還沒到遷怒到滿倉大哥身上。
鄔易也不惱怒,更沒解釋什麽,朝她在的地方頷了下首,被人扶著往外走。
但是巧的是,就算在現在這麽尷尬的局麵,這麽難捱的份上,老天還沒打算放過他們。
就在兩人剛跨上台階時。
耳畔傳來兩道驚喜的童聲。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跨出門檻,跟歡喜的鳥兒一般,展翅朝院內的鄔易疾駛而去。
姚青河拍了下大腿,叫了聲不好。
這幾天家裏頻出事端,大家怕龍鳳胎擔心,就瞞著他們鄔易的事,這倆孩子比同齡人懂事,就算他們沒吭,但隱約也清楚家裏出事了,怕大人煩惱,就乖巧的沒問什麽。
過年都沒見到他們姐夫的影子,這倆小的能不想念?
眼下終於見到了,也不顧大人阻攔,一人一個抱住了他的大腿。
鄔易對於他們而言,是特別重要的存在。
是父兄,是至親般的存在。
眼下見到他,這段時間積攢的思念跟不安全都一股腦的釋放了。
“姐夫,你好長時間沒回家啦!”
“壓歲錢,壓歲錢!”
“姐夫,你還應允過我,要陪我放紙鳶的……”
“對,你還說要教我描紅的……”
小孩子哪兒知道大人的恩怨,隻記得平時對他們最好的,最親近的人回家了,爭先恐後的要把他們的思念表達出來。
就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對在場的人,不論是鄔易還是姚蟬,都是些難以啟齒不忍目睹的淩遲。
姚青河看不下去了,上前要把這倆小家夥給扒下來。
鄔易這小子都已經狠心不要他們了,倆人幹啥還要巴巴的求著他。
跟他親近,怎麽就不想著他們姐姐多麽難受?
倆小孩子這時候已經知道有些不對勁了。
姐夫沒有回應他們。
更沒有像往常那樣,把他們抱起來安撫他們。
還有二叔,小孩子最容易看人臉色,此時的二叔氣急敗壞,強硬的把他們分開後,還冷聲質問姐夫,“你們還不快走?!”
走,往哪兒走?
姚子安掙紮著身子,“姐夫你要去哪兒?年還沒過完呢,咱們一家今年還沒吃上團圓飯呢……”
背對著他們的鄔易,自打到了藕賢閣的時候,就一直強撐著。
可不論他表現得如何冷硬,如何冰冷,到底還是太年輕,做不到毫無感情。
最親近之人的冷眼,稚兒的哭鬧不解挽留,都無異於一把刀,不停的在他血跡斑斑的胸膛上,雕刻著新的傷口。
“咱們走吧。”
扶著他的鄔滿倉見不得這種離別場麵,他更心疼忍著痛楚的弟弟。
所以,就算知道他病還沒好,知道他忍著冷眼跟嘲諷,還是想多留在他們一刻,還是強硬的攙扶著他出去。
在這呆的時間越長,這才越是對他的懲罰。
在他們走後,龍鳳胎愣住了。
姐夫從始至終,都沒回頭看他們一眼,沒有應允,沒有道歉,像是不認識他們一樣……
姚月秋眼眶含淚,哇的一下大哭出聲。
一項倔強不愛在外人麵前顯露情感的姚子安,這會也是眼含熱淚。
他們,好像又一次的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