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秋日清爽，風吹雲動。
雅緻的別墅門口，白衣素裙的女人被男人一把推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大吼，「你給我滾出去，做出下藥爬上男人床的事情丟盡了蘭家的臉，還害死你媽媽，我們蘭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蘭粟羽匍匐在父親的腳下，淚眼婆娑，眼眶紅腫地像是最大號的燈泡。即使被人用腳狠狠踢了出來，她仍舊頑強地爬過去，「爸，您就讓我去……嗝……送送媽，求求您了……姐姐，你幫幫我……我真的沒有害死媽媽……」
她哭得一直在打嗝，顯然氣息不順，卻沒法換來昔日家人的半點關心。
蘭粟涵猶豫著伸手，「小羽，你再愛席墨殊，也不該那樣不知廉恥……還氣死了香姨……」
蘭粟羽眼眸顫抖，心口的傷痕被人狠狠撕開，撒上白鹽，火辣辣一片。
「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記者會找到媽媽說那樣的話……我不想她死……」
蘭粟涵眼神微動，作勢要蹲下身子，「小羽……」
男人眼神一團黝黑，伸手拉過身旁要幫忙扶起她的大女兒，厲聲呵斥，「別管她，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死在大街上，都和我們沒有關係。」
說罷，他一手關上大門，絕情地阻斷了蘭粟羽可憐到奢望的視線，她爬過去用手拍門，彷彿失去了痛覺，「爸爸……我求你，開門，開開門……求你了……」
門后，女人溫婉的聲音傳來，「小羽，爸爸還在生氣，你就別留在這裡了……」那聲音頓了頓，「你去找席墨殊吧，畢竟，你是為了他才害死你媽媽，他不會不管你的。」
蘭粟羽一呆，眼神掛在睫毛上，久久都沒有落下來。她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絕望地想著。
蘭粟羽在席墨殊面前就是沒有骨架的雛菊，沒有尊嚴的潑皮。
為了讓席墨殊娶她，她給他下藥意圖生米煮成熟飯，卻被媒體抓包這件豪門醜事，在宴會上當眾諷刺蘭母，蘭母氣得病發去世，蘭家成了豪門笑話，備受疼愛的她一時成為眾矢之的。
一直都是她蘭粟羽不要臉地纏著席墨殊，她想去找他，可是席墨殊不會管她的。
蘭粟羽失魂落魄地守在門口，幾近昏厥，然後再迷迷糊糊醒來，別墅里隱約可以聽見哭聲，而她的嗓子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彷彿變成了一個病態的啞巴。
最終，她還是想要去見席墨殊，因為愛他，所以想要依靠。
對席墨殊的別墅，蘭粟羽甚至比自己的卧室還熟，她站在門口，雙腳彷彿在打顫，單薄的身影看著隨時都會倒下去。
「席墨殊……開門……」
蘭粟羽堅持用手拍著門，哪怕身體里的力氣不多了，她已經倔強，就像是對席墨殊的執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身後傳來一陣悉率聲，她驚喜轉頭，眼神又一瞬間落寞。
不是他！
蘭粟羽轉過身，拿身子往門上撞，執著地認為席墨殊在家裡，只要她堅持，他就會出來。
「墨殊……席墨殊……」
嬌弱纖瘦的身體被一雙大手轉過來，「小美人兒，你這是幹什麼？」
男人目光猥瑣，上下打量了她幾番，嘿嘿笑，「真是個好貨色，可惜了……」
蘭粟羽反應過來，踉蹌幾步，揚手就要打他，卻直接被身後的力道踹了一腳，「臭娘們，還想打人！」
那一聲更加粗獷，蘭粟羽從劇痛中回過神來，看著緩緩向自己靠近的三個男人，市井小民，猥瑣至極。
「你們……」蘭粟羽終於找回了理智和知覺，感覺到了害怕，她縮著身子，慢慢後退，「我老公就在家裡睡覺，他……他很快就醒了……」
那男人卻一把抓住她，將人拽了過去，「那就讓你老公等著來收屍吧……」
蘭粟羽掙扎，卻沒有多少力氣，猶如蚍蜉撼樹。正在她絕望之時，山坡上卻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
「席墨殊……」蘭粟羽臉色一喜，可是奮力掙扎，卻被那人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媽的，還真有人回來。把她拖到那邊竹林里……」
「快點，速戰速決，要玩女人等回頭拿了錢哥幾個去夜場玩個夠！」
蘭粟羽的身子被人扛起來，嘴巴里被塞進了臭襪子，險些熏得她暈厥。
鬱鬱蔥蔥的竹葉之間，她眼睜睜看著席墨殊的車在前面停下，拚命蹬腿，支吾著，身體被人倒吊著，難受地幾乎無法呼吸……
「唔……席墨殊……救……唔……」她的嘴巴里的襪子剛剛被拿開，就拚命揚起上身開始大喊，男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險些讓她暈厥，頭暈眼花了好久才看到了那個心中盼望已久的人。
駕駛座上下來一個身材纖長高大的男人，他對竹林的一切恍若未聞，走到副駕駛座，親手抱出了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
落日餘暉中，男人低頭說著什麼，女人在他懷裡淺笑，男女之間的曖昧柔和彷彿交織成了最美的圖畫。
淚水滑落……
那件紅裙是她送給姐姐蘭粟涵的生日禮物，私人訂製，獨一無二。
蘭粟羽放棄了掙扎，天彷彿都黑了。
竹林里，蘭粟羽的眼睛似乎快要裂開，她絕望地瞪著路過的那一對璧人，心如死灰。
她再也沒有大聲呼救，只是失神地呢喃著，「席墨殊……蘭粟涵……」
彷彿是感應一般，席墨殊回頭，男人寡淡的眉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蘭粟羽心生一喜，還沒開口，就見蘭粟涵忽然踮腳摟住男人的脖頸輕輕吻上去。
「墨殊，我愛你……」
蘭粟羽看不見席墨殊的反應，卻清楚看到一向護著她的姐姐投過來的眼神，溫柔中帶著陰毒，唇角的笑意彷彿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她淹沒吞噬。
「姐……救我……」她失神地呢喃著，靈魂彷彿被那樣陌生的眼神凍住，什麼都思考不了了。
蘭粟涵卻是蠕動了一番嘴唇，然後似乎喊著疼，她的身子便被男人打橫抱起，席墨殊低頭，「腳踝腫了，我帶你去上藥。」
「好！」
蘭粟羽的身體被人狠狠扔在了地上，隨後是粗壯的胳膊橫亘在她脖頸間，男人狠辣的眼神緊緊盯著她漸漸青紫的臉色，淚水伴隨著女人駭人的絕望嗚咽漸漸消弭，日頭西沉。
蘭粟涵說的是：蘭粟羽，席墨殊是我的，你媽死了，你也去死吧。
短短几天，好像世界都被顛覆了，她愛的，愛她的，都變成了素不相識的樣子。
「小羽……」
難以置信的男聲傳來，脖頸上致命的力量一松，蘭粟羽只覺得自己從鬼門關前被人強行拉回來，拚命地趴在一邊咳嗽，眼淚都都咳了出來，拚命地呼吸新鮮空氣。
「媽的，刀！」男人粗狂狠辣的聲音傳來，蘭粟羽只覺得腹部狠狠一痛，緊接著所有的感知都隨著鮮血一起慢慢流逝！
「小羽！我殺了你們！」
蘭粟羽聽到蘇陌絕望的嚎叫，彌留之際，她再次睜開眼，蘇陌的白襯衫已經染了血，他卻還在拚命地和那三個人纏鬥著。
「我殺了你們……」
蘭粟羽從未看到這麼瘋狂的蘇陌，他的眼眶猩紅一片，和記憶中溫潤的少年不一樣。他們青梅竹馬，蘇陌一向是溫潤如玉，笑容朗潤的。
一個刀疤臉怒了，「媽的，老子弄死你！」
眼前寒光一閃，蘭粟羽想要動一動，喊一句，卻沒了那樣的生機，她眼睜睜看著那匕首刺進了蘇陌的腹部，鮮血不要命地湧出來，蔓延成河。
那三人一看出了人命，立馬扔了染血的匕首就跑了。
「蘇……陌……」
蘭粟羽伸手，一點點遞過去，抓住倒在不遠處的蘇陌的衣角，卻怎麼也無法用力攢緊。血跡和竹葉混合在一起，糜爛而詭譎。
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小羽……」蘇陌捧著腹部爬到她身邊，手忙腳亂地用染血的襯衣包裹住她孱弱無力的身子，抱在懷裡，嗚咽著，「對不起，我來晚了……」
蘭粟羽想抬手摸摸他的臉，讓他去看醫生，可是卻沒有力氣了。最後的最後，她選擇在漫天霞光中依偎進他染著血腥味的懷裡，低聲道：「蘇……陌，如果……有……」
如果有來生，我再也不會那麼傻，追著席墨殊不放了。我們兩個傻瓜才是天生一對。
只可惜，直到天色暗沉，蘇陌再也沒能聽到心愛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