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114章 稀罕稀罕自己
趙雲瀾手裏拿著一個雜糧餅子,一邊走一邊顛來倒去地拋接著玩兒。
他本來覺得以自己糙到‘有上頓沒下頓,山珍海味視若等閑’的超強適應力,怎麽都不至於遇到挑食的尷尬。
可事實證明,古話說的真他親太正確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被沈教授養刁了的胃,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這種帶著謀殺性質的敷衍。
雜糧餅子,冷的時候比石頭都硬,用不著湊得太近就能聞到一股草腥味、土腥味、豆腥味還有淡淡的餿味,聯軍兵士領到這種東西,都是圍坐在篝火前將餅子放在火旁,烤到黑乎乎一團才就著刷鍋湯囫圇吞咽。
趙雲瀾長這麽大很少意識到自己有多幸福,可他現在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他親的幸福了,至少他從小到大吃進嘴裏的食物都是給人吃的,而且他還親口品嚐過斬魂使的庖廚手藝,就算來日眼一閉回地府報到,也足值平生了。
這都吃的什麽鬼東西啊,怪不得古人大多早死,十幾歲就拚命生孩子,是怕下手晚了來不及傳承,影響種族延續吧!
愁眉苦臉地看著手中那被玩兒得髒兮兮的餅子,趙雲瀾心中哀歎,這日子沒法兒過了,怎麽就沒揣幾塊壓縮餅幹在兜裏呢,那個也硬可至少能選口味,香蔥的、肉蓉的、燒烤的……
來到山崖上,遠遠就瞧見形隻影單的孩子正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他身前有搖曳的火光斑駁,離得遠看不真切。趙雲瀾加快了腳步,剛才他隻顧著天南海北的同幾位族長胡扯,倒沒留意這心思重的傻孩子是幾時離開的。
走到近前,不僅火光能看真切,一股馥鬱的焦香之氣隱隱傳來,趙雲瀾眼前一亮,邁開長腿歡喜地跑了過去。
對於趙雲瀾的到來,沈巍絲毫沒有意外,像是早有準備一般,未等趙雲瀾開口便從身旁大片的幹淨葉片上撚起一根削淨樹皮穿著烤熟鵪鶉的枝杈,回身遞給趙雲瀾。
近距離看著因背光而不甚清晰的笑顏,趙雲瀾的腦子有那麽一瞬間恍惚,仿佛跨過了千萬年歲月,有一個人也是這樣靜靜地等著、盼著、信任著他,而他卻把他弄丟了,那個人也是沈巍。
沈巍並沒有注意到趙雲瀾地遲疑,隻將光滑的枝杈塞進趙雲瀾手裏,靦腆地解釋道:“聯軍在此駐紮已久,周圍野物不多,等明日我去林中看看,想是……”
“你提前出來,就為給我做飯啊!”趙雲瀾聽到自己說了這麽一句,像是疑問又似肯定,他想起那間絲毫沒有人氣的公寓,想起那掛滿牆壁的畫。他的沈教授是斬魂使呢,是縱橫三界僅憑一口陰氣兒存世的鬼聖。
如果不為了給他做飯,沈巍自己是絲毫不沾人間煙火氣的,他就像是佇立於塵世之外的一縷幽魂,目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自己卻隱匿世外獨自困於黑暗……,可憐得很,也氣人得很。
“剛剛你說要烤貓貓,我就想你是不是腹中饑餓。”沈巍笑著繼續烤手中的食物:“我本也不善言辭,那些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聽我的,與其枉作糾纏,不如早早離開,我看你與他們聊得開心,便沒喚你。”
“你哪隻眼睛看出我開心來了,我那是教他們做人的道理,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兒,說話卻一個比一個不著調,盡想著占便宜拿好處,正事沒一個抻頭,幹脆讓他們愛死哪兒死哪兒算了,你都多餘管他們。”趙雲瀾越說越氣,憤憤地抱怨著。
沈巍臉上露出一抹似是疑惑又似了然的微笑,好脾氣得輕輕應聲:“好。”
“哎?”趙雲瀾地抱怨被這應和打斷,有些詫異地問了一句:“好什麽?”
“昆侖說不管,那就不管好了,”沈巍愉悅地笑著說:“他們不聽昆侖的話,昆侖也不要管他們,那是他們自己選的路,與人無尤、於己無悔。”
“呃…,”趙雲瀾有些怔住,他家認死理兒的沈教授什麽時候那麽好說話了?先前不是還跟個保姆似的追著那幫蠢貨四處滅火嗎?
“你真不管啦?”趙雲瀾呆呆地問
“是你不要管了。”沈巍笑著說
“不是,”趙雲瀾頭痛地撫額:“我的意思……,我不是那意思……”
沈巍卻笑著低頭翻弄手中的樹枝,語氣堅定地說:“昆侖,你不喜歡就不要管,他們那些人,你若心中放不下,還有我,我可以做好。”
唉,他就說嘛,他家沈教授的好脾氣從來都是有指向性的,趙雲瀾泄氣地歎道:“我總不能放你一個被那幫豺狼虎豹給生吞了,他們就是看你性子太好才敢蹬鼻子上臉。”
“也沒有,我不與他們在一處就是了,能保下來的我都會保,他們現在,是我的,責任,你不用擔心,更不用顧忌。我其實,也可以的。”沈巍說到‘是我的’三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昆侖就該瀟瀟灑灑超脫於塵世之外,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有資格去束縛他。
“我不是嫌煩不想幫你,我是覺得那幫孫子辜負了你的心意,”趙雲瀾歎口氣坐到沈巍旁邊,抓起他放在腿上那隻涼沁沁的手,合在雙掌中輕輕地搓著:“隨便什麽不是東西的玩意兒都敢欺負你,我看著就生氣,你得顧著點你自己。”
沈巍飛快的將陰氣自那條被‘捉住’的手臂中抽出,身體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卻在意識到手還在對方掌控中時硬生生止住了退避的動作。
趙雲瀾低頭看著沈巍的手感歎道:“那麽厲害,什麽都行,什麽都會,什麽都自己來,你是個人,又不是個機器。就算是個機器也不能通上電隻管用啊,總也得上點油,定期保養維修什麽的。今天救這個、明天救那個,怎麽不見你稀罕稀罕自己,真是懆不完的心。”
在趙雲瀾說到‘你是個人’那句時,沈巍惶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飛快低下頭,羞赧而又不知所措地咬緊下唇。
昆侖不記得他呢,昆侖以為他是人呢,可他不是啊,如果昆侖知道了會不會就不再理他了?
囁嚅著‘嗯’了一聲,具體到底‘嗯’些什麽也沒想清楚,沈巍在趙雲瀾訓完話後小小聲地說:“我,沒關係的,我,不用養,呃,還挺好養的……”
什麽機器,什麽通上電,什麽維修保養,沈巍能聽懂的也就隻有‘養’這個字而已,昆侖以前也說過他難養活,但其實他雖然是怎麽養也不‘活’,可不養的話也不會‘死’啊!
‘嘶~’,趙雲瀾吸著牙槽恨不能將麵前幼稚版沈教授的腦殼給掰開,看看裏麵是不是裝的都是些鹵煮。這麽柔軟溫馴、呆頭呆腦的樣子,也不知是怎麽長成後來冷到骨子裏的斬魂使的。就算脫去黑袍後,他家沈教授雖慣會在他麵前裝傻充愣,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扮無辜,可好歹也是個言之有物、有理有據、人緣頗佳的專業人才啊。
唉呀,受教育程度不同區別就那麽大嗎?小孩子果然還是要多讀書,不然溝通起來實在費勁!
不想再在用不用養、好不好養這種尷尬的問題上耗時間,趙雲瀾隨意換了個話題,一邊大快朵頤地啃著烤鵪鶉一邊問:“你怎麽知道我會找過來?”
“我不知道,”沈巍眨巴幾下眼睛,一臉理所當然道:“已經熟了的全在火旁溫著,本來想烤完給你送回去的。”
“小笨蛋,送回去幹嘛?一幫餓狼蹲在那裏,你送回去還有我的份兒嗎?”趙雲瀾翻了個白眼。
沈巍一歪頭,思索了一下,然後極肯定地說:“不給他們就是了,他們打不過我,不敢搶。”
“那多遭人恨啊,”趙雲瀾撇了撇嘴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不還寡婦什麽君,什麽貧什麽安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沈巍挑眉一臉震撼地糾正道
“對,就是那麽個詞兒,祝紅跑我這來嘰嘰歪歪半天,我聽得腦袋瓜兒嗡嗡響,最後才弄明白她是說給林靜特批加班費那事兒。你說我好不容易喝高了給開點恩典,怎麽就捅了馬蜂窩呢?我一尋思,嘿嘿……”
看著趙雲瀾那偷笑到忘乎所以的勁頭兒,沈巍應景般從鼻子裏輕輕飄出一個帶著疑問的:“嗯?”
“你猜怎麽著,”趙雲瀾挑了挑眉:“我把林靜的報銷單給直接打回去了,理由是非正當業績得利、不利於部門團結,夠機智吧。誰叫那雞賊的小子,趁我醉得胡說八道的時候套我話,誆我在他報銷單上簽字,我還沒扣光他工資呢,就給我整這麽一出,欠收拾。”
沈巍靜靜聽著,手中穩穩地翻轉著烤架,他也不插嘴,沒必要插嘴,他並不知道出現在昆侖話語裏的人究竟是誰。但那不重要,昆侖曆世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親友,這些人之於沈巍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隻有昆侖死去之後,他閑得無聊才會與這些同昆侖轉世之人沾親帶故的凡人稍做交集。以便排遣昆侖不在那段時間的寂寥。
現在昆侖就在他身邊,所以他並不需要去理會其他無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