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103章 另一位昆侖
本來麻龜和浮遊都認為夜崇這一篇已經揭過，開始絞盡腦汁的想接下來如何挽回聯軍頹勢的應對之策，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麻龜的授業恩師獐獅卻忽然造訪。這位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能也沒做無用的寒暄，一上來就清清楚楚的吩咐了樁樁件件的‘要事’。
什麽‘要事’呢？總結一下，簡單的來說就是，第一，那個忽然冒出來的 ‘夜崇的故友’是非常了不得的存在，他們身為凡人並不需要知其姓名，隻需稱一聲‘黑袍使’即可。
第二，這黑袍使離開此處之後已經收攏了不少四散的夜崇舊部，獐獅要求麻龜和浮遊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這些已成建製的夜崇舊部攥到手裏。
第三，獐獅已經掐算出，過段時間，有異世之人將至，此人一身關乎時局，務必要將其穩住，能拉攏過來就再好不過。如有必要二人可放低姿態向其求助，讓其頂著夜崇的聲望統帥部眾。
獐獅事無巨細的吩咐著，麻龜和浮遊也認真受教的聽著，可末了獐獅卻說出了一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要求——待異世之人到來之後，不必提夜崇之名，隻說讓他頂替的部族首領名喚‘昆侖’。
這下麻龜和浮遊就有些坐蠟了，不提夜崇之名又哪裏來的聲望呢？按說夜崇並不是該部第一任首領，其手下部眾，多來自於昆侖山腳下村落，稱昆侖部也無不可，但若直接稱其首領名喚‘昆侖’，這又是什麽路數？從來也沒這樣叫過啊！
可獐獅卻仍然堅持，並且強調說，旁人都可不管，隻叫那異世之人知道自己頂替的是聯軍首領‘昆侖’即可。
二人不敢怠慢，將獐獅的吩咐一一應允記牢，待獐獅走後，他們費盡心思聯絡到了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黑袍使’，一番言辭懇切的請求遊說之後，對方果然帶著收攏來的部眾入了夥。
沈巍初聽兩個凡人稱他為‘黑袍使’兀自愣了愣，不過也沒當場拒絕就是了，以前有人稱呼過他‘俠士’、‘先生’、‘大人’、‘閣下’、‘小友’……，五花八門什麽都有，於他而言，既不願留名，旁人怎樣稱呼都是無所謂的，反正每一處他也都留不久。
一段時間的接觸之後，麻龜和浮遊對獐獅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暗地裏屢屢感歎，還是恩師有先見之明啊，這黑袍使也太好用了吧，立身正派、處事公允、武藝高強最重要的是還沒有野心，聯軍軍務一概不問，部眾軍權說交就交，每每戰事不利，這位大人都能身先士卒的衝到最前方。聯軍裏承了黑袍大人救命之恩的部眾不知繁幾，這聲望比夜崇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這位黑袍大人卻不怎麽愛說話，無論對麵反抗軍罵陣罵得有多難聽，挑釁的兵丁動作有多不堪入目，這位也都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連那名口無遮攔，預備憑一己之力慰問‘黑小子’祖宗上十八代，後輩下十八代所有女性親眷的兵卒，最後也不過就是被抽趴在地五花大綁押走罷了。
黑袍使不殺人，盡管這位大人從沒說過自己有什麽忌諱，可若仔細算一算，對戰多次還真就沒有哪個敵軍是直接殞命在那柄墨刃之下的。
部眾皆讚黑袍使大善，偶有責其婦人之仁的言論，也都在剛泛起時被周圍部眾及時撲滅，黑袍使不殺人怎麽了？他不殺也沒擋著別人殺啊！你倒是不婦人之仁，要殺自己動手啊，攀扯人家黑袍使作甚！
沈巍於戰陣之上束手束腳也是有自己難處的，傷在他手下的凡人，就算不立時魂飛魄散，結局也好不到哪裏去，攝政官已經抱怨過好幾次了，每每看到鬼差帶回來七零八落的殘魂都得嘮叨一通。地府哪裏舍得耗費仙靈之物去修補這些殘魂，不過是帶回去記錄一下，然後再任其破碎消散，湮滅於混沌罷了，至於改生死簿之類的事，那是書吏們該頭痛的麻煩。
沈巍雖然日常行止間固執的堅持著循規蹈矩，可他本為鬼王，天性裏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顧忌，一柄斬魂刀縱橫三界所向披靡。他其實，是不忌諱砍個把凡人的。若在往常，那砍了便砍了，褫奪大奸大惡之人輪回因果報償的機會，他是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
隻如今所麵對的，不過是些運氣不好托生在亂世的凡人，沒幾個能達到罪有應得的程度，太嚴苛了也不好。說到底，當初昆侖就不喜他殺孽太重，如今他能避掉的多少會避一避。
鬼族陰氣不能露，又調不來凡間山川正氣，連揮刀的力量都要控製在極低的程度，生怕隨隨便便就把對手的兵刃磕飛，沈巍在世間是輕易不動手的，每每動手都憋屈得很，但即便這樣也還是被軍中廣傳什麽武藝高強、身手不凡，什麽刀法精湛，什麽什麽什麽的……
有時候，沈巍也會覺得人族很奇怪，明明螻蟻一般孱弱，卻偏不願安生的過活，隔十幾年、幾十年便要鬧騰出個大動靜。每逢天災先不想著如何延續血脈，卻還要趁亂自相殘殺，生怕同族死得不夠多。食物匱乏的時候，明明青壯更需要食物，活下來的可能也更高，可偏偏卻要把大量食物拿來供養沒什麽用處的老弱，部族青壯的數量反在征戰中迅速銳減，從而使整個族群的戰力都退化了。
這是為什麽呢？沈巍一直就沒想明白，他讀過太多凡人的書，各種論調都有，各說各的理，似乎都對，又似乎都不對，他其實，還是沒有弄明白的。
不過幸好，幸好現在昆侖不必再管這些凡人了，端得是鬧心得很，等昆侖下一世再回來的時候，這世上的戰亂就該結束了吧。
隨手揮刀護著身後的兩名部下，沈巍一邊腦子裏胡思亂想，一邊閑庭漫步似的被賊酋一方追逃，再往前走就到山崖邊了，那裏凡人若掉下去的話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他剛才已經把大部分部下都護送到距離聯軍大營最近的山路上，隻身後這兩個跑懵了的不聽調遣，脫隊亂跑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沈巍想著再試一試，實在救不了就算了，世人皆有命數，他雖沒單為這兩人盡查過生死簿，但這兩個都是夜崇的舊部，他們原本的命運也是不得善終的。沈巍的救護與拖延，不過是要保證這些人不因夜崇猝然離世，而在命不該絕的時候橫死。避免這些人的怨氣牽連到昆侖神魂多增業障罷了，已經過去那麽久，也該夠了……
沈巍完全沒有料到，還會在這裏，感應到昆侖的氣息，這個氣息他太熟悉了，說魂牽夢縈、思慕朝夕也不為過，以至於當這個氣息忽然出現在身後時，他居然驚怔得愣住，不但被敵方砍傷了手臂，甚至還被打掉了麵具，但他卻不敢回頭，下意識的捂著手臂呆在當場。
他受傷了，昆侖看到了嗎？趁現在躲起來，還，還來得及嗎？
賊酋也是出乎意料的大喜過望，對戰了那麽久，還是頭回傷到這惹人厭的黑衣小子，可惜僅僅是傷了手臂，若能把腦袋一並砍下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正想再接再勵的揮刀上去結果了那黑小子，卻不想身旁山壁上響起‘嘭’、‘嘭’兩聲悶響，賊酋隻覺肩頭似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半個肩膀都麻了，而在他身邊的一個手下則幹脆被擊倒在地呼天搶地的叫喚。賊酋心下一驚，以為中了聯軍的埋伏，更加上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麽暗器，肩膀發麻以為有毒，他半點不敢耽擱的招呼著手下退走，不一會兒就逃了個無影無蹤。
沈巍回過神來，上前幾步伸手撚起掉落在剛剛賊酋站立過的位置處的黑色落屑，當那不起眼的渣粒一沾上指尖便如一塊火炭被投入了雪堆般，轉瞬間腐蝕出了深深的坑洞，直至露出焦黑的指骨。
沈巍當機立斷拇指彈出半截指甲迅速一劃，將指尖被腐蝕的骨肉剝離，也恰在此時，身後兩名部下眼看脫險再也支持不住，相繼癱倒在地，沈巍連忙轉過身去攙扶，動作間還不忘側著臉掩過山壁的方向，他也不知道是在躲什麽，可此時此刻他就是想躲，心裏慌得很，卻又不知道在慌些什麽。
但山壁上那人卻不識趣得很，爬起身來又是揮手又是招呼，逼得沈巍想裝沒發現都裝不下去。沈巍隻得咬了咬牙，指尖隱在身側黑霧翻卷將斷折的骨肉飛快複原。然後，隻見他深呼一口氣，抬起頭向上看去，山壁上的人逆光不見麵容，在沈巍眼中，隻有一圈暖陽燦金色的光暈圍繞著那熟悉的昆侖神魂金紅色光影，居於高處俯視眾生。
時光仿佛逆流回溯到了最初相遇的鄧林之陰，他是高高在上的大荒山聖，而他是稚弱蒙昧的九幽鬼王，流年不逝，往昔曆曆，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