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88章 懲罰與自作自受
再後來,每當少年餓得不行的時候,昆侖都會帶他到無光之域補充陰氣,而他每每補充完陰氣,確實總能再支撐些時日,如此往複幾回,昆侖便以為他可以單憑陰氣過活,也不再張羅著給他獵捕幽畜了,而他厭棄自己卑汙的出身,更是不會主動要求進食,於是饑餓感也就漸漸成為了司空見慣的日常。
這許多年下來,他早就忘記了不餓肚子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因長期沒有生靈血食充饑,身體對陰氣的依賴便愈加強烈。
如此過度的壓抑本性,頻繁處於陰氣衰竭狀態,更加重了身體的負擔。雖說鬼族不死,可這也並不是絕對的優勢,相較於鬼族與生俱來的旺盛求生欲而言,拒絕進食的意識本身就不見容於這具鬼王之軀。
皆知鬼族依陰氣而存,隻要能補充到足夠的陰氣,無論多嚴重的傷勢都不會受什麽影響。可這強大的恢複力依舊還是要以陰氣為基,更何況鬼族天性就比世上任何種族都更加貪婪無度,所有殺戮的起因幾乎都源於饑餓,當這深刻於骨血之中的饑餓感,因少年的執念而無法得到滿足時,口腹之欲便成了他解不開的心結與禁忌。
在鬼王少年的認知中,所有會令昆侖不喜的事都是錯,傷是錯,殺是錯,自然,因饑餓而起的貪婪就更是錯。少年時常想,會不會因為他總做錯事,讓昆侖一次次失望而不自知,昆侖才會狠心離開他,會被丟棄也全都是他自作自受,原本該受懲罰的就是他這個本不該存在的鬼族,可為什麽如今死的卻是昆侖?
難道真像神農說的那樣,連天道都憤於滅不掉他這個鬼王,轉而去禍害回護他的昆侖嗎?但昆侖卻說承天罰是因為離棄了巫族所致。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鬼王少年很想知道,可惜,這世上已經無人能為他解惑,經曆過那段時光的人都死了,一個也沒剩下,原因究竟為何,他永遠都沒機會知道了。
羞惱的情緒逐漸化為悲傷和憤怒,鬼王少年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肆無忌憚的去宣泄怒火,這種陌生的暢快感幾乎燒光了他的理智。他知道昆侖自來不喜鬼族,對他來說,追砍這些幽畜絲毫不能造成他的任何負疚。
大封之下一片腥風血雨,可鬼族是不知道怕的,它們對自身的存在與否沒有任何敬畏,它們幾乎不知何謂趨利避害,血腥氣越濃就越會招來更多鬼族,散落在地上的幽畜殘屍或被隨後趕來的更多幽畜吞噬,或化為陰氣四散。
如此慘烈的場景之於鬼族,亦或之於這片荒涼黑暗的大不敬之域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鬼族不過就是陰氣的另一種存在方式罷了,無論是傷是殺,陰氣還是那些陰氣,就像神農曾說過的那樣,鬼族嗜血暴戾,荒蠻蒙昧,無魂無魄,這樣的東西,怎麽能算‘活著’?
鬼王少年揮舞著斬魂刀奮力前衝,銳不可當的身影忽然就毫無征兆的撲倒於地失聲痛哭起來,他明明不想去回憶,可神農告誡他的話語卻仍舊清清楚楚回蕩在他腦海——‘鬼族脫胎於大不敬之獄,生而汙穢不祥,注定無善始無善終……若他執意護你,……總有一天,你會害死他……’
所以,就是像他這樣連活著都算不上的東西,害死了昆侖嗎?
“滾開……”鬼王少年嘶吼著丟掉斬魂刀,雙手捂住耳朵大聲哭泣著喊道:“不是我,我沒有……”
可是,沒有什麽?沒有害死昆侖嗎?這種自欺欺人的辯解,他根本說不出口。
明明宣泄了一通心裏應該感覺好過,可鬼王少年此刻卻絲毫未覺輕鬆,腦子裏亂糟糟的,特別特別想找個地方繼續沉睡,可是不行,被困在意識深處的理智一直試圖衝出來,衝出來提醒他已經在這裏耽擱了太久,得趕緊去地府才行,他為什麽會醒過來?他為什麽還在這裏?因為昆侖還在!昆侖還在!
鬼族無淚,自眼眶流出的不過是汙黑肮髒的血罷了,這裏是大不敬之獄,最不缺的便是陰氣,失去的血可以被陰氣迅速補回來,可是鬼王少年卻隱約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似乎意識到,有些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補不回來的。
即便哭了那麽久,悲傷的情緒依舊沒有絲毫減輕,鬼王少年怏怏的爬起來,伸手招回斬魂刀,向逐漸喧囂的來路望了一眼,遍地幽畜爭食,到處血汙狼藉。盡管他心知造成如此局麵的正是他自己,可還是忍不住厭惡的輕哼一聲,隨即頭也不回縱身而去。
他跟那些東西不一樣,從來都不一樣!昆侖也說過的,他現在已經不是……
幽冥地府,黃泉河畔。
判官已經在河邊蹲了好幾天了,他這心裏著實鬱悶得不得了,概因頂頭那幫無知匹夫幹了件十分之懆旦的事。他早就上報過‘斬魂使’要來送昆侖君轉生,可上麵卻認為‘斬魂使’受製與祖師契約不足為懼,故此對於他的奏報毫不理會。
這些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頃刻間大禍臨頭,畢竟‘斬魂使’吩咐這話的時候隻有他一個聽到,若日後事發,‘斬魂使’怪罪下來,那幫不顧臉麵的匹夫隻需將他推出來治一個知情不報的罪過,便能把自家擇得幹幹淨淨。
判官反複思量了好久,越想越驚,以那幫孫子一貫的品行,不是幹不出這般喪盡天良的事來,也不知到時‘斬魂使’大人能不能明察秋毫,又願不願意給他辯解的機會。
鬼王少年上次來地府就隨手在判官身上留過一縷陰氣,時隔不久,這縷陰氣還未散盡,循著所示方向,很輕易的便找到了蹲在河邊唉聲歎氣的倒黴蛋。
立在耷頭耷腦的判官身後,鬼王少年聲音很輕,很自然的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走吧。”
卻不想就這麽輕飄飄的兩個字,把個判官嚇得手忙腳亂中一頭栽進了黃泉。黃泉河水並不是普通的水,那是當初神農藥鼎中純淨陰靈之氣所化,昆侖君當初以此隔絕無光之域陰氣外泄時地府尚且未成,換言之,地府將這黃泉河水圈入所轄實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地府鬼魂雖占著無形無質的便利卻根本無法同九幽鬼族相較,這些由神農借鬼王之手收集煉化的純淨陰靈之氣雖於鬼魂是大補之物,可其侵奪性也是極強的。地府鬼魂若事先沒有準備,未帶法寶護身,一旦接觸陰靈之氣輕則魂魄不穩,嚴重的話魂飛魄散也不是不可能!
判官心中叫苦不迭,偏入水後渾身根本動彈不得實難自救,就在他以為自己今日便要交代在這裏的時候,衣領被一股大力牽引,‘嗖’的一下就從水中被拎了出來。
判官抓著脖子不斷咳嗽,可黃泉河水又不是真的水,咳嗦根本無濟於事,鬼王少年見此皺眉,袍袖一揮便將附著在判官身上的陰靈之氣驅離,動作間有瑩白的光澤在黑色衣物下若隱若現,少年抿了抿唇,飛快的將手收回來,緊接著圍繞在他身周的黑霧便愈加濃鬱。
“大人,咳…咳咳咳,斬魂使大人,小的惶恐,萬望大人原諒,小的早已上稟了您要送昆侖大人,可不知為何,帝君殿那邊還是按期將昆侖大人送下去了,小的職權所限,即便急在心裏也是無可奈何啊!”判官一邊咳著一邊辯解,生怕說慢了一字半句就害得自家身首異處,作為一名要能力沒能力,要資曆沒資曆的新晉判官,他最近在地府過的日子真算得上如履薄冰了。
“走啦?”鬼王少年的聲音隱帶懊惱:“去的哪裏?”
“小人不知昆侖大人此刻身在何處,可想來生死簿上該有記載。”判官跪伏於地連忙禍水東引,他怎麽會不知道昆侖君魂魄被投向了何方,他那是根本不敢說,先前在帝君殿,他就已經被陰陽怪氣的告誡過要認清身份便宜行事。
這可真難為死判官了,他一個微末小吏,哪知道這斬魂使大人的底細,更勿論這位大人與帝君殿有怎樣的糾葛,他隻知道橫豎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哪邊都不能得罪。
“嗯。”鬼王少年也不多言,黑霧一卷頃刻瞬移到了帝君殿,有守門的鬼將來阻,還未等喝問出口便被迎麵一股陰冷的勁風掃飛,厚重的殿門在巨響之後被直接踹開,殿內留守的幾個書記官聽到響動又看到了斬魂使那黑霧翻滾‘氣勢洶洶’的身影,瞬間亂作一團。
沒人看到此刻在蒸騰的黑霧和墨黑色麵具遮掩下,少年臉上那難為情的尷尬神色,他不是故意要去踢門的,就隻不過是那門關著,然後…所以…,就不小心……反正就開了。
鬼王少年非常懊惱,他無時無刻不牢牢記得昆侖要他持正守禮的叮囑,可就是偶爾會出些意想不到的紕漏,那殿門他用手推不開後想都不想就伸了腳,等門轟然而開才想起這樣做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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