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40章 乖乖的不存在
一整晚的沉默，矜持的笑容勉勉強強掛在少年臉上，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落寞。待夜深，少年如往常一般低頭行禮準備回偏殿時，昆侖君終於忍不住開口喚道：“小巍。”
少年回眸，深邃的黑色眼睛微微挑起看向昆侖君。
昆侖君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頭，柔聲道：“無論你在外麵遇到了誰，聽到些什麽，隻要是讓你心裏不爽快的，就不必理會，你記住，一切有我。”
“昆侖，”少年聞言雙目透出一種迷離的期盼：“我能做什麽嗎？你~，需要我做什麽嗎？”
“啊？”昆侖有些疑惑，深覺小孩子的思想跳躍得太快，他的腦子都跟不上了，做什麽，孩子那麽小，丟出去幹活兒也是玩笑居多，又能指望個孩子做什麽呢？可少年那期盼的眼神太過熱切，他隻得安慰意味十足的笑著說：“不用，你已經很乖了。”
少年柔順的點頭，端端正正施禮，轉過身，一張被火焰烤得略現血色的小臉迅速蒼白下去。原來，昆侖真的不需要他，他唯一能幫到昆侖的，就是乖乖的不存在。
原來，他所謂的陪伴隻是給昆侖添麻煩而已，昆侖之所以留下他，也許不過是身邊麻煩太多了，不差他這一個。可以這樣理解的吧？大慶說他不是好東西，這樣看來，他果真不是個好東西呢。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做不了，隻會添麻煩。
除了吃和睡，他真的是什麽正事都不會做，記得初見時昆侖也奇怪為什麽幽畜敢咬他，昆侖說過低等鬼族應該任他驅使才對。可他從未驅使過任何一名鬼族，見到其他鬼族，要麽就抓來吃，要麽就任它們逃。驅使？什麽是驅使？怎樣驅使？那個總是給他挖坑使絆子的‘兄弟’也是鬼王，他能夠驅使其他鬼族嗎？他是怎麽做到的？
昆侖山巔的冷凝氣氛嗖了一個多月，少年每天無所事事的時候不再嬉鬧，而是獨坐於山巔反複練習掌控陰氣。實際上他向來靠陰氣為生，對這些來自九幽之下的寒芒一向如臂使指，即便反複的練也沒有什麽實質進展，可少年依舊日複一日不厭其煩的努力著。
一開始昆侖君著實喜聞樂見的清閑愜意了不少日子，可很快，這些清閑的日子就變得格外漫長起來，因為那隻沒人性的蠢貓像是忽然發覺愛上了偷雞摸狗的生活一樣。見天不著家，空曠的大神殿中隻剩昆侖君一個人吃飽了睡，睡醒了吃。
而這一天，又迎來了巫族每五年一次的告天大祭，昆侖山下漸漸有了人聲。可昆侖君懶得去看，每次都一個樣，一群人唱唱跳跳，再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丟到半山腰上，然後就各自散去，昆侖山清寒依舊，沒什麽稀奇，最初巫、妖二族的祭祀在同一天，巫族大祭白晝告天，妖族夜宴黑夜祈地，配合得還算相得益彰。忘記從何時起，兩族的祭祀乃至居所都呈分道揚鑣之勢，後未及久，便當真分開了，直到如今。
昆侖君在大神殿坐得穩，可少年卻破天荒的沒有如往常一般躲進暗影裏，他十分隆重的穿戴全套華麗衣冠，黑袍加身，墨骨遮麵，如寒冬長夜般的黑色霧氣在身周繚繞，所過之處鋒銳襲人。
他就這樣帶著周身毫無掩飾的陰氣，堅定又篤定的一步一步走下昆侖山，而那些屬於凡世的熱鬧在窺見這一抹玄色身影後戛然而止。
正在主持祭祀的兩名大巫挺身擋在祭壇之前，少年滿是嘲意的勾了勾嘴角，身形不停，步伐不亂，恍若無物的撞了過去，仿佛麵前擋著的兩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塵世間的凡夫俗子如何能擋得住鬼王的去路，人群如水波一般蕩漾開去，但凡懂得惜命的，不用誰吆喝，都自動自發的讓開，可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逃跑，與生俱來的危機感在束縛著蒙昧的巫族族人，他們戰戰兢兢的與鬼王擦肩而過，哼都不敢哼一聲的在瑟瑟發抖中風幹滿身冷汗。
少年如帝王般，在這滿是敵意的螻蟻之中巡視了一圈，閑庭漫步似的穿過祭壇，來到眾巫族長老麵前站定，淡淡的說：“你們想殺我，便來吧。”
幾位長老被陰氣凍得夠嗆，聞言腦袋搖得如抽風一般，更有一位平日裏便身子不好的當場暈了過去，少年始終淡淡的靜立在原地，可區區方寸之間，卻成了連陽光都無奈退避的夜。
“你們不動手，我便回去了。”少年清嫩的嗓音帶著說不出的端方韻味，話已出口隻見他向幾位長老微微頷首至禮，隨後便挺直脊背如來時般一步一步的向山巔而去。如水的陰氣跟隨著他的身影仿若退潮般散去，可那好似凜冬長夜的恐怖威壓卻始終縈繞在眾人心頭未曾減輕。
過了許久，眾人才終於重新找回自己不知丟到何處的膽子，誠惶誠恐的將這些不頂用的東西又塞回自己孱弱的皮囊裏，人群中急促的喘息聲此起彼伏，這就是鬼王嗎？不是傳說鬼王被大荒山聖所禁，已如閽犬般無害。這哪裏是什麽閽犬，分明是個獠牙鋒銳的惡狼，人族那些豬玀居然騙他們，真真是該死。
短短幾息間，鬼王的來而複往簡直是對巫族前所未有的藐視、蔑視以及侮辱。巫族上下但凡有點身份的都氣恨得不行，可他們誰也沒有那個臉麵將心中鬱結宣諸於口，畢竟事實擺在眼前，一個鬼王，兩句輕飄飄的言語，鎮住了這滿山的巫族族眾，大家有一個算一個，事到臨頭沒誰膽敢挺身而出，時過境遷便誰也別埋怨誰。
少年冷著臉，氣勢十足的緩步上山，待入了山門屏障，一眼便看到昆侖君滿麵促狹笑容的等在那裏，少年一言不發靜靜的走過去站到昆侖君身前，雙目中鋒銳的光漸漸散碎出迷離的漣漪。
昆侖君正待調笑幾句，不想少年卻毫無征兆的軟倒在他麵前，大驚之下伸手去接，還好距離近接了個滿懷。
“明明陰氣不濟，卻偏要死撐，也不知打哪學的打腫臉充大慶。”昆侖君打橫抱起少年，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抱怨。
“昆侖，”少年迷迷糊糊的囈語：“我很有用，我會保護你。”
“對對對，你保護我，我家小巍大殺四方，厲害得不得了，乖乖睡一覺，等睡醒咱們出去玩。”昆侖君無奈輕哄著懷裏乖巧的孩子，鬧了這麽一出，還不知哪個要來囉嗦，這大神殿是沒法安穩著呆了，出去躲躲，過些年再回來。
少年這次作了個大的，也不知近段時間他早出晚歸獨個跑到山頂都在幹些什麽，本就不多的陰氣幾乎被揮霍一空，這一閉眼，頗有長睡不醒的架勢。
昆侖君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等了十多天，見實在叫不醒這貪睡的小東西，隻得收拾行裝，抱著少年往九幽而去。
鬼族幽畜脫離大封在世間行走，即便常有進食，也需時而回九幽之下補充陰氣，少年身為鬼王，自是相較那些低等鬼族要更能幹些。可能幹並不能抹煞掉他本質仍然是鬼族的事實。先前在世間遊曆時，有遊離的陰氣可供吞噬還不顯，但回到昆侖山巔住了這許多時日，弊端便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畢竟普天之下若說哪個地方是真正沒有陰氣的，非昆侖聖山莫屬。
昆侖君十分討厭九幽之下的寂寥，在這裏呼吸到的每一口淒冷的空氣都令他渾身不自在，可沒辦法他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輕輕的將少年平放於身前，昆侖君盯著不遠處黑沉的功德古木略加思索，大封對周圍所有鬼族都有收攝壓製的作用，如果他找根繩子把小孩綁到功德古木上，是不是就行了，畢竟當初少年僅憑一柄插在地上的斬魂刀就扛住了大封的吸扯之力。
嗯嗯，想到就做，昆侖君重新抱起少年走到功德古木旁，讓少年倚靠著那黑沉的木質坐好，隨後他就開始在芥子袋內翻找起來，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但就是找不到根像樣的繩子，他忽然福至心靈的招出鎮魂鞭試了試長短，然後滿意的點點頭，蹲下身拿著鞭子從少年腋下穿過，繞著功德古木和少年的胸口圍了兩圈將兩端緊緊係住。
少年在鎮魂鞭挨到身上那一刻就被驚醒了，盡管沒有灌注任何法力，可鎮魂鞭終究也算是這八荒六合之內的一件仙家法寶了。以昆侖山聖之能，站在九幽下尚且嫌棄陰風罡氣憋悶，那一個鬼王身上被捆了件仙家法寶又豈能舒坦到哪去？
少年本就垂著頭，睜開眼便看到胸口纏繞的鎮魂鞭，身側是那個熟悉的青衫背影悉悉索索的在係著繩結，陰氣如絲如縷的自周身匯入，他很快察覺到自己究竟坐在什麽地方。
昆侖把他綁在這裏啊！也對，還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適合他呢？他就該被丟棄在這裏的。少年沒有吭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