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驚蟄
“我竟不知道你竟喜歡說笑，我要弑神，隻要殺了你即可。”殊玨笑著答道，似乎冥毓提出了一個很幼稚的交易內容。
任冥毓再有誠心，想要息事寧人，這話一出，他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殊玨，我本想你若是還對桃桃有一絲情意，我並非想要與你為敵。論修為，你我最多平分秋色，你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殊玨的眼角忽地一跳，他不明白為何冥毓要提到桃玨，她，不是因為觸犯天條，在斬仙台魂飛魄散了麽？
“桃玨還活著？”殊玨輕聲開口問道，眼睛卻掃向跪坐在宴席中的寧虛，是她告訴自己桃玨死了，雖然自己也曾算過，的確算不到桃玨的命理，仿佛桃玨已經不在這輪回之中了。
寧虛被殊玨冷漠的眼神一掃，心中頓時一寒，膽怯的眼神深深垂下，不敢與殊玨對視。沒錯，當桃玨那日匆匆離開以後，她便悄悄潛進殊玨的寢殿，發現殊玨神色迷茫，心神遊蕩，於是她便用蝕心鏡隨意一試，沒想到，讓殊玨相信了她的說辭。所以，她便趁機與殊玨訂了婚約，並且在這次宴會上，由王母宣告三界，那樣即使桃玨還活著，憑她那種懦弱的個性，定不敢找上門來。
可惡的是，又是這樣的日子，自己的好事一次次因為桃玨而破壞，寧虛真的對桃玨恨之入骨了。
冥毓聽到殊玨的問話，眉頭微皺，難道這殊玨就那麽希望桃玨死嗎？果然神獸都是無情無心的怪物。“既然你不肯答應，那桃桃的生死亦與你無關！”冥毓略帶憤怒地回道，緊接著就一道劍光朝殊玨揮了過去。
殊玨衣袖一甩，劍光被揮散，但是他卻沒有反擊，而是從胸前取出一塊流光溢彩的石頭，怔怔不語。
“這是！”冥毓看到殊玨手中的石頭，神色大變，三生石怎麽落到殊玨的手上，那桃玨她……難怪，她一直退卻不肯去魔界，沒有了三生石的她，無論去哪裏都毫無作用了。
……相見爭如不見……
沒事的，過一會兒，你就可以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隻是，從此，天上人間，怕不得再見……
空茫中，殊玨似乎聽到一個輕柔的女聲在他耳邊低聲細語。
殊玨失了神，隻是一瞬。
但，就這麽一瞬！
冥毓一咬牙，漆黑的長劍上衝出滔天的劍意，萬千劍光，漫天而來。
殊玨驚覺，劍光及近，以他的身手，也隻來得及側身閃避。
……
冥毓憤怒的臉上出現一絲喜色，卻在刺中殊玨之前表情一滯，隨即直轉而下。
不知何時趕到的桃玨，突然出現在殊玨身前！
桃玨白衣勝雪，星眸若夢，三千白發在狂風中飄散開來，宛如九天仙女，輕渺如雪中之梅。她麵對著冥毓，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她輕輕說道：“對不起，毓，我欠你的命，不能還了。咳咳，對不起。”
“不！”冥毓瘋了般衝了過來，為什麽，為什麽桃玨會突然出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殊玨靜靜接下因為無力，而倒在自己懷中的桃玨，望著她那頭刺眼的白發，神情有些迷茫。這，是桃玨嗎？一樣的眼眉，一樣的淡唇，一樣的翹鼻，然而，這灰白的發絲，是怎麽回事？
“桃玨？”輕輕吐出這個纏繞自己多年的名字，殊玨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輕輕托著清瘦的桃玨，感受著她逐漸轉涼的身子。
桃玨似乎聽到邈遠的呼喚，費力地睜開雙眼，看到一雙烏黑清冽的狹長鳳眼正望著她。
“殊玨。”她亦輕輕開口，聲音幾如一陣歎息。她虛弱地抬起手，撫在殊玨清冷的臉上，自嘲一笑，“我很傻，對吧？”
“為什麽要這麽做？”殊玨摟著桃玨，任她蒼白冰涼的指尖觸碰著自己的臉頰，輕輕問道。
衝過來的冥毓，聽到這個問話，也不由地停了下來，他亦想知道桃玨為何會如此癡情，如此付出。
桃玨自嘲一笑，笑容牽扯著胸口不斷沁出鮮血的傷口，讓她輕咳了幾聲。殊玨連忙用右手祭出一團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光團，溫柔地照在桃玨傷口上，桃玨頓時感到一陣溫暖，胸口仿佛不再那麽疼痛了，但是她也知道，這隻是一時之效，弑神的劍意豈是如此簡單就能化解的。
“殊玨，其實你不需要明白，你隻要知道，這世間，還有那麽一絲殘魂曾經無悔地愛著你。”桃玨半閉上了眼，輕輕說道，能死在殊玨的懷中，她已經十分滿足了，隻是，她唯一愧疚的是，冥毓為她付出了那麽多，她依然沒有辦法償還他。
“那我呢？”冥毓淡淡地開口，吐出的卻不是他原本想說的話，也許，在付出了那麽多以後，他還是有一絲不甘。
桃玨費力地抬高視線，望向一旁的冥毓，臉上露出一絲歉疚：“對不起，毓。其實，我多麽希望這一劍是殊發出的，那樣，我就可以還你的恩情了。”
“哈哈。”冥毓失心地大笑，“我做了這麽多，你對我難道隻有當年那絲愧疚嗎？若是如此，當年我何必又要救你呢？桃玨，我一直覺得你善良地讓人心疼，其實我錯了，你是如此的自私，如此的狠心！”
“對不起。”桃玨也不反駁，隻是一味的道歉，沒錯，她就是這麽一個懦弱自私的小女人，她承認自己最初的確是在用冥毓逃避自己對殊玨的感情，她享受著冥毓的愛，因為她太渴望這種感覺了。但是，如今，她的內心，並非全然都還是殊玨，冥毓的體貼，冥毓的溫柔，早就紮根在她內心深處了，否則，她也不會如此猶疑不定。
也許是覺得自己再也得不到冥毓的諒解，桃玨闔上再度睜開的雙眼，靜靜地微笑著，等待自己的歸宿。
殊玨凝視著懷中這個他不甚了解的心疼女子，他第一次發現，桃玨曾經可愛的笑容已經被一種空靈脫俗所取代，美的更加醉人，更加不可方物。
他突然發現，原來這世間，隻有他一人，還停留在千年前的回憶中，而眼前人，早已物是人非……
可是，如今才醒悟，是否已經太遲了？
……